当前位置:大学毕业论文> 本科论文>材料浏览

耳朵垸旧事相关学士学位论文范文 跟耳朵垸旧事类本科论文怎么写

主题:耳朵垸旧事论文写作 时间:2023-12-18

耳朵垸旧事,该文是耳朵垸旧事有关本科论文怎么写与耳朵垸旧事和垸有关论文如何写.

耳朵垸旧事论文参考文献:

耳朵垸旧事论文参考文献

严 泽

这事大概发生在七0年,也可能是七一年.耳朵垸六十岁以上的人记性都不怎么好了,如今偶尔说到冬秀家那件事时,他们总会为是在哪一年发生的这个问题争论不休;不过,对事情的起因,他们的说法倒是高度一致:是从一只猪开始的.

那是一只刚出窝不久的小猪,顶多二十斤的样子.小猪出现在耳朵垸时,是那年春天的一个早晨,天下着小雨.耳朵垸是湖区,只要下雨路上就泥泞不堪.小猪浑身黄泥,在路上走走停停,十分疲惫;它身后虽然也留下了脚印,但在那条每天都有无数人畜脚印重叠的大路上几可忽略不计,仿佛只是万千雪花上又飘落的几朵.

那时候天才蒙蒙亮.小猪沿那条大路慢慢进了垸子,最后站在冬秀家菜园边,它甩了甩身上的泥水,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再抬头时,可能是看到了菜园里的青菜,便从篱笆上钻了进去.

耳朵垸的人都有早起的习惯,那天冬秀无疑又是起得最早的,可以说,在冬秀看到小猪之前,绝对没有第二个人看到.

园里的不速之客把冬秀吓了一跳.菜园就在冬秀屋后,三面是篱笆,园门就是她家的后门.回过神来,冬秀的第一反应是去看她的菜,顿时心里的一团怒火直冲喉咙:几块莴笋已被啃得稀巴烂——这可正是应季的菜啊.冬秀压住那团呼呼往外冒的火气.她没有惊动小猪,先不慌不忙堵住篱笆上的那个窟窿,然后顺手抽起篱笆上的一根棍子直奔小猪.小猪被冬秀突如其来的袭击吓蒙了,挨了几棍后才拔腿逃跑,但它很快发现无处可逃.这一发现让小猪改变了策略,它不再围了篱笆寻找出口,而是反过来往冬秀脚边跑,嘴里发出哀哀的求饶声.

看到小猪这个可怜相,冬秀的心就像糯米团子一样软了.但她还是没解气,丢下棍子就骂开了:

“这是哪个缺德的,一黑早的就把爷娘放出来害人啊!”

“哪来的死瘟神啊……”

冬秀骂了几声就打住了.为什么呢?因为没有人会听到她的骂声.垸里几十来户人家都是单门独院,且又分散得远远的,她的骂声再大也是白搭.再说,小猪一看就知是来自外面,自己垸里的牲畜谁不认识呢?

小猪见冬秀的棍子不再飞来,就老老实实趴在她的脚边上,嘴里喘着粗气,肚皮一鼓一鼓,两只眼睛却还惊恐地看着冬秀.冬秀看到这头圆滚滚的小猪,一股怜爱之心顿时像潮水一寸一寸漫上心头.是啊,猪是畜生,火气发到它生身上有什么用呢?怪也只能怪养猪人.等会有人来寻猪,先要让他看看啃坏的莴笋,赔不赔?要他自己说.冬秀又看了看那些被啃坏的莴笋,心里又像被谁揪了一下.

把这个瘟神关起来再说.

正好自家的猪栏是空着的.冬秀一只手揪住小猪的耳朵,想把它往猪栏扯.说也奇怪,小猪好像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的意图,站起来就往猪栏那边走,轻车熟路的,好像是进自己的栏.插上栏闩,冬秀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自从男人死后,冬秀好端端的日子就像霜打的茄秧.去年三月份吧,冬秀到娘家借钱掐了一只猪崽,没想到,喂到三十多斤时,有一天突然就不吃潲了,像打摆子一样站都站不稳,不停地拉稀,打针吃药也没有一点效,死的时候几乎成了一具枯壳.畜医说猪得的是烂肠瘟,这种病具有高强度传染性和致死性,死猪要深埋,猪栏也要用石灰消毒.白白喂了一个多月,还没能吃上它一口肉,冬秀心里那个堵啊,好多天都吃不下饭.今年正月一过,看到别人家都掐猪患回来,冬秀也好想掐一只回来啊,无奈荷包里布挨布.娘家日子也过得紧巴,再去借钱实在开不了口,赊一只猪崽来喂吧,又担心跟去年一样,猪不争气,到时亏的窟窿越来越大,以至猪栏就这样空在那里,不知不觉快一年了,过年贴在上面的“六畜兴旺”的几个字,红纸都变成白纸了.

这只小猪的到来,很快给冬秀的猪栏带来了生气.

冬秀从塘里提来一桶水,朝小猪兜头泼了几瓢,小猪即刻变了模样:原来是一只非常漂亮的小花猪.冬秀认得,这是当地有名的良种——宁乡猪.宁乡猪的特点是嘴巴短脚杆长,耳朵垂肚子鼓,身上有着黑白相间的梅花.宁乡猪不但出栏快,板油也比别的猪厚,但猪崽也比其他的贵,一直是冬秀可望不可及的.

小猪身上的泥巴洗干净后,大概是舒服了,对冬秀又是摆尾巴又是哄鼻子,哼唧哼唧的,高兴得像回到了自己的家.冬秀呢,原先对小猪的那点恼恨早己化作怜爱了.

要是自己有一只这样的猪崽几好啊.冬秀凝视着栏里的小花猪,心里荡漾着幸福的涟漪,仿佛看到了年底卖了大肥猪,到街上给孩子们扯新衣的情景,甚至想到了杀年猪的热闹场面.冬秀记得,跟男人的这十多年内,家里是没杀过年猪的.一年上头,潲桶都提烂,瓜瓢都舀穿,好不容易喂大一只猪,但都得卖给公社.每年开春后,冬秀多想喂两只猪啊,一只卖给公社,一只留着过年.两只猪喂起来也比喂一只长得快,吃起食来就像饿鬼抢斋.可是,喂两只要下血本才行,不能光吃猪菜吧,总要喂点粮食,再怎么样也要喂点*吧?要不然,别人家的喂到过年有四指膘,你家的两指都不够,加起来也不够人家一只宽.但一家四口吃饭都成问题,哪敢喂两只猪呢?

以后吧,以后让你喂七只八只.那时,男人总是这样安慰冬秀.可是,没想到如今一只猪都喂不起了.冬秀一想到这里,鼻子就酸酸的.这几年,儿子富贵看到别人家杀年猪,回来总会问,妈妈,我们家什么时候杀年猪啊?儿子,快了,明年吧.冬秀总是这样回答儿子.她知道虽然只是一个空头许诺,但小孩是很容易满足的,也很快会忘记的,根本就不需要兑现.可不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家里虽然依旧没有年猪杀,但富贵早己不记得妈妈说过的话了.只是这次,儿子到邻居家看杀年猪,想要那个猪尿泡做灯笼,可邻居家小孩就是不肯,弄得哭哭啼啼回来.

这只小花猪无疑来自立新垸.冬秀想.那么是哪户人家的呢?这户人家一定有好多猪吧?要不然,怎么会这样大意,让这只跑出来?说不定这户人家的日子比以前的财主还过得好,家里不但有猪婆、猪崽,还架子猪,猪栏里整日闹哄哄的……那么,他家丢了这只小猪就不会当一回事了,说不定也不会出来寻了呢.但这想法只在冬秀脑海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她否定了.想想吧,哪会有把丢猪不当一回事的呢?这只小猪长得这样圆滚滚肉嘟嘟的,足可以证明主人把它看得像宝贝一样——这才对了,猪本来就是农家宝嘛.一定是没看好让它跑出来了.猪可不像狗,几百里路都晓得回去,猪就是在栏里待上一年,不赶它也不晓得进栏,要不然世上怎么会有蠢猪的说法(在冬秀眼里,这只小猪可不蠢)?

冬秀热了一点剩饭剩菜给小猪吃,一边喂的时候一边还止不住胡思乱想.

冬秀去过立新垸,她有一个表姑就在那里.那是靠镇上的垸子,可能就是这个原因,立新垸就要比耳朵垸好,那里的人历来就有一种优越感,对耳朵垸的人也不怎么友好.记得有一次,冬秀和队里的几个女人砍牛草,不小心砍到了他们的地界,那里的人好凶巴啊,不但把她们砍的牛草没收了,还把她们的镰J1、挑绳、扁担也拿走了.哼,今天你们的猪跑到了我园里,别的不说,至少也得赔我的莴笋.冬秀想起那次经历,心里还怒气难平.

这时,屋里传来了孩子的哭声,是女儿醒来后要妈妈了;接下来是富贵哄妹妹的声音,女儿很快就不哭了.冬秀心里这时涌起了一股暖意——一想到才读一年级的儿子这样乖巧懂事,冬秀就感到日子还充满了盼头.

天己大亮,但还是洒着毛毛雨,像永远没完没了似的,远远望去,满世界雾蒙蒙的,而那些杨树柳树却在雾里越发绿了;油菜花也一天比一天金黄起来,天空也好像亮堂不少.

这样的天气,估计一时是不会有人来寻猪的——最好是没人来寻就好了:也可能是老天怜惜冬秀掐不起猪崽,专门送一只给她吧.看到儿子穿着套鞋、打着伞,在泥泞的大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去上学的背影,冬秀心里忽然就起了一个念头.这念头一旦出现在脑海里,冬秀的心不禁扑通、扑通跳了好久.

雨还在下,不大不小的.估计不出工了.冬秀带着女儿坐在大门口做针线活,眼睛不时瞄一瞄外面.

不多久,泥泞的大路上走来一个小女孩,她走到冬秀屋场,东张西望一番后,便站在冬秀的禾场上不走了.

小女孩十二三岁,手里拿着一束竹枝,她没有打伞,也没有穿雨衣,破旧的棉衣裤,浑身湿漉漉的,背后有一片黄泥,大约是摔跤了;她的两个小脸蛋冻得通红,脚上穿一双放鞋,由于没穿袜子,两只鞋都露出了脚趾头.

小女孩可能是想上冬秀家来,但看到把持在大门口的冬秀,又不敢上来,只好站在雨里,想等冬秀发现她.

冬秀其实早看到了小女孩,估摸八成就是来寻猪的,心里顿时就有些不爽,她故意装着没看见小女孩,依然低头做她的活.

小女孩站了一阵,见冬秀不理她,慢慢地向阶基挪了几步,怯怯地问:“婶婶——”

冬秀这才抬起头.

“婶婶——能让我去您菜园看一下吗?”

冬秀一听小女孩的话,真是吃惊不小.但她装出很镇定的样子,又抬起头来.

“哪来的死姑儿,吓我一跳呢?”耳朵垸的人称小女孩为姑儿.

“婶婶,我是立新垸来的,我的猪到您菜园里了.”小女孩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她里面的衣服大概也湿了,一旦停止奔走,身子就冷得发冷了.“你个死姑儿哟,你的猪哪门会在我菜园里啊……快上来,看冻成这样.”尽管冬秀看到小女孩是来寻猪的有些不高兴,但看到她冷得发抖的样子,心里还是挺同情的.

“婶婶,我是寻着我家猪的脚印来的,到你家篱笆就不见了.”小女孩一边说着,一边上了阶基.

“泥巴路上几千条脚印,你认得你家猪的脚印?”对小女孩的话,冬秀有些不相信.

“婶婶,我认得的!只有它的脚印最小,一直进了你家菜园.”

“早上我都去过,菜园里没有猪!”冬秀坚定地说.

小女孩看到冬秀不放她进菜园,突然就哭了起来,大概是想以眼泪来打动冬秀.

从小女孩哭诉中,冬秀知道了,小猪是她爸十多天前才掐回来的,昨天放学回来,她爸要她赶出来放一放,因为下雨,她就在队里的抽水机屋檐下躲雨,一边看书,让猪在田里吃草,谁知眨眼儿猪就不见了.一家人到处寻也没寻到,晚上被她爸狠狠打了一顿,还说要是猪寻不回来,就要打死她.她只好一黑早就出来寻,天亮的时候,寻到那条大路上,终于看到了猪的脚印.

“那好吧,你进去看看有没有你的猪.”听了女孩的哭述,冬秀打开了后门.她知道,不让小女孩进菜园是不可能的.

冬秀的菜园并不大.小女孩进来后,眼睛到处睃寻起来.当然,园里什么也没有.

“哎呀,剁脑壳的,我的莴笋——”冬秀穿上木屐,也跟着到了菜园里,看到那些莴笋,像突然发现,故作惊讶地叫了出来.

“死姑儿哟,看来你家猪真是进来了,看看把我的莴笋啃成这样……等会叫你大人来!”冬秀装着发火的样子.

小女孩一点也没被冬秀吓住,看到啃坏的莴笋,刚才的哭脸立即变成了笑脸.心想终于寻到猪的踪迹了,猪肯定就在眼前了;只要寻到猪,她爸也会乐意赔莴笋的.

“婶婶,您别发火,我叫我爸赔你的莴笋,再多陪一点.”

听到小女孩这样会说话,冬秀反而不好意思了.

“唉,赔个屁,算是被鬼啃了,只是不知这瘟神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寻出来看我不打它几巴掌.”冬秀蹲下来,用手去疏理那些零落的莴笋.

小女孩满怀希望地又围着菜地转了几圈,但还是看不到小花猪的踪影.

小女孩不吱声了,她的眼睛又红了.良久,她像想起了什么,忽然小声对冬秀说:

“婶婶,我家小花猪会不会跑到你家猪栏去啊?”

“啊……我家猪栏?怎么会……那你去看看吧.”冬秀想不到小女孩会如此厉害.要是往常,她可能早就发火了,但她今天毕竟心虚,发不起火来.

冬秀的猪栏里自然什么也没有.

小女孩的眼睛左睃又睃,看来实在没地方可寻了,向冬秀道了一声“谢谢婶婶”后,便失望地走了.走不多远,冬秀突然听到她号啕大哭.那一瞬间,冬秀心里咯噔了一下,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死姑儿,这样厉害,长大了哪门得了哦?”冬秀望着远去的小女孩,轻轻地说了一句,轻得几乎只有自己才听得到.

冬秀把小花猪藏到*窖里了.她想等小猪在里面喂几天,没人再找它的时候,就把它抱出来放到猪栏里去,到过年的时候,她家里就有一只肥嘟嘟的大花猪了.当然,这只大花猪照例是要卖给公社的,尽管还不可能有猪过年,但总比没有猪好,还了队里的超支,说不定还能给儿子、女儿扯几尺布做一套新衣.这样想着,冬秀的内心又有些激动,但这激动只是一刹那的.她没想到找猪的人会来得这样快,会是一个小女孩.一想到小女孩那一声号啕大哭,那冻得发抖的身子和通红的手脸,还有泥乎乎的脚趾头,冬秀的心就又软了下去.心想,算了算了,小女孩着实怪可怜的,还是把猪还给她吧.要是找不到猪,她回家肯定又要挨打了.做人哪能这样没有良心呢?猪本来是她家的,啃坏的那点莴笋过几天不就长好了?再说这又不是一根针一根线的事,瞒了就瞒了,这可是一只猪啊!

这样想着,冬秀的脸就热了,像做了见不得人的丑事,于是即刻起身,想看看小女孩走了几远,她要喊她回头,告诉她猪就在她的*窖里,快把它弄回去算了.要是小花猪赖着不走,给她一根绳子也行.看那样子,小女孩可能还没吃早饭呢,正好还有点剩饭,让她吃几口饭再走吧.

可是等冬秀走出来时,小女孩早就不见了.

冬秀想去追小女孩,但出门就是几寸厚的淤泥,穿木屐又走不动,也不可能走很远.冬秀原是有一双套鞋的,早几天发现破了一条口子,送到街上补还没有拿回来.照冬秀的想法,小女孩寻不到猪,还会从这里回去的. 这条东西向的大路是耳朵垸跟外界的唯一通道,路的东头是镇上,过来是立新垸、耳朵垸,再过去就是湖滩.寻不到猪,小女孩是不可能不回来的,到时再叫她也不迟.

冬秀这样想着,就打消了去追小女孩的念头.

但直到中午,冬秀也没见到小女孩打转身,下午也没有.她不从原路回去,还能走哪里呢?难道她寻不到猪,不好意思回去,想夜里回去不成?这样的话,那就看不到小女孩了.冬秀觉得,当时真该去追一追小女孩的.

天黑了,冬秀还站在门口,朝黑黑的那条泥巴路张望了几回.

吃过饭,冬秀热了一些剩饭剩菜,提起马灯来到菜园里.

菜园里有一土坡,约有两米多高,是旧时的防洪堤,*窖就依坡而建,还是男人在世时建的.窖并不大,里面除了放一些防老鼠吃的种子,主要是储藏*.因为一年也打开不了几回,窖门四周长满了草,外人根本看不到这儿有个窖.

打开*窖,小花猪就鼻子哄哄地往冬秀脚边拱.短短的时间,它好像跟冬秀很熟络了,把她看作是新主人了.它的吃相多么可爱啊,简直就像饿鬼投胎,吃完了还吧唧吧唧着嘴巴,好像在说,真好吃呢真好吃呢.冬秀蹲下来,给它搔痒痒,小猪乖巧得很,搔完左边就腾过身子,让冬秀搔右边.

冬秀真是打心里喜欢这只小花猪.

第二天,是个久违的晴天,吃过早饭,冬秀把女儿送到队里的张奶奶家后,正要关门出工去,看到一个中年男人从那条泥路上走过来.男人黑瘦,胡子拉碴的,穿一件烂棉袄,可能是扣子不全,拦腰系着一根草绳;天气还有些冷,他竟然打着一双赤脚,裤子绾在膝盖上,腿脚上全是泥巴.

“狗日的,你躲到里去?老子不打死你才怪!”男人一边走一边骂.

“喂,看到一个这么高的姑儿么?”中年男人看到冬秀,停了下来,用手比划着问.

“怎么?”冬秀心中滑过一丝紧张——难道那个小女孩昨晚没回家?

“狗日的,牛去吃草,要羊去喊,羊也不回来了!”中年男人站在泥地里,愤愤地说.

“老哥,是哪门回事?”冬秀故作镇定地问.

“不晓得哪个没良心的,把我的一只猪崽瞒了.”中年男人可能是冷,看着天上的太阳,打了几个喷嚏.

“大哥,你是说丢了猪?”冬秀不敢正视中年男人的目光.

“可不是,猪丢了尤是可,寻猪的人也不回来了.真是人背时点子低,睡到楼上扯地气,蹲着屙尿蛇咬逼……狗日的,老子看你死哪里去……”

男人是找女儿的.小女孩丢猪被打后,就出来寻猪,可是直到现在,人跟猪都不见了.

“死到外面也好!寻不到猪,回来了也要打死她,没有一寸用的东西!”中年男人恶狠狠地说着,又朝天打了几个喷嚏.

要是中年男人一开始和颜悦色,不是这个杀八的样子,冬秀兴许会把小猪抱出来,跟他说,看看,你家丢的是不是这只猪啊?可是,昨天她不是跟小女孩说过,没有见过什么猪吗?再说,现在去*窖里把猪弄出来,那不是证明你早就想隐瞒这只猪?好好的猪栏都不放,为什么要放到*窖里?为了这只猪,人家女儿都不见了,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说不定还要怪你呢.

“昨天是有个姑儿来过,只是没有看见她打转身.”

“是啊,狗日的……我就是顺着猪脚印找来的,只是脚印——到这里就搞不清场了.”

“那样多的脚印,哪门搞得清场?”冬秀很想对中年男人说,昨天你女儿也是顺着猪脚印找到这的.可是她怎么好说呢?难道还要告诉他,你女儿到过菜园里.

“狗日的,寻到了,看老子不会给你一刀!”中年男人这回是骂猪.他大概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又骂了几句,便沿着这条泥路往西去了.在他看来,只有在大路上,才会发现他女儿还有猪的脚印.

中年男人走后,冬秀心里极不是滋味.她极后悔自己的行为,心里不停地想,小女孩可千万别出事啊,如果有什么事,那自己就是一个罪人了.冬秀心里有些乱.她想了好久,最后决定,晚上就把这只猪送到立新垸去,或者问到小女孩家,就这样跟她屋里人讲:你家是不是丢了一只猪崽啊?看看,就是它吧,这家伙真是一个精怪,在我菜园里歇了两天,还啃坏了我几块莴笋……

吃过晚饭,冬秀准备去喂猪——在冬秀看来,就是还给人家也得让它吃得饱饱的才行.烧猪食时,富贵好奇地问,妈妈,饭都吃过了,还烧东西给谁吃?冬秀一时语塞.半天才说,快去睡吧,妈妈还有事呢.妈妈还有什么事?儿子好奇地望着妈妈.冬秀说,大人的事,小孩子别问.

喂猪的时候,冬秀跟小猪说了好多话.仅仅两天,小猪跟这个新主人好像建立了很深的感情.说实在的,冬秀是舍不得这只小猪的.如果那个小女孩没事,如果丢猪的人家日子好过,她真不想把猪还过去.可偏偏碰到这样一户人家,看那作孽样子,也是篾片掉到芦席上——比她家好(厚)不到哪里去.

好不容易等孩子都睡了,冬秀把小猪从窖里抱出来,放到背篓里上路了.

冬秀要尽快把它背到立新垸去.

耳朵垸到立新垸有五里路的样子.幸亏这两天没有下雨了,但路上仍是坑坑洼洼的,有些坑洼还有积水,被天上的上弦月一照,白白的像一个个月亮,稍不留心就会踩到坑里.好在冬秀从小走惯了,一点也不怕.

冬秀把猪背到立新垸时已大汗淋漓.她取下背篓,看到前后没人,把小猪抱出来,放到路边.小猪不明白,黑天黑地的,新主人把它背到这儿干什么,正疑惑着,听到新主人对它说,小猪啊,这里才是你的垸子,快回自己的家去吧.小猪好像听懂了,嘴巴刚想发表什么意见,新主人头也不回转身走了.冬秀的脚步是那样快,生怕小猪跟上来似的.还好,小猪可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并没有跟上来.

冬秀的心里顿时变得轻快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冬秀去菜园里倒马桶,看到*窖门是开着的,心想这是怎么搞的,昨晚不是关得好好的吗?走拢一看,背心像吹过一口凉风——小猪在窖里睡得正香呢.冬秀一脚把它踢起来.小猪看到冬秀,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又是摇尾巴又是哄鼻子,好像对冬秀说,昨晚你干嘛把我送到那儿去,要不是我认识路,如今不知在哪儿流浪呢.

那好吧,既然你自个都不想回去,那就怪不得我了.冬秀原先的那个念头突然又回来了.这念头初起时,心还扑通扑通地跳,现在出现时,竟然是那样平静了.

冬秀把小猪安置好,把窖门盖严实,关上门去出工.

中午,富贵一放学回来就激动地向妈妈报告一个新闻,他们学校一个同学死了.

“啊呀,哪门死的?”正在做饭的冬秀身子打了个激灵.

“五年级的,淹死的,”富贵一边放书包,一边说,“她把家里的一只猪弄丢了,寻不着,怕大人打.”

“自己淹死的?”冬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写了一个纸条,放在鞋子里.”

冬秀手里的锅铲哐啷地掉在地上.

“校长跟老师上午都去那同学家里了.”

冬秀的心又扑通扑通跳起来,人简直要虚脱一样.草草扒了半碗饭,也没去后园喂猪,她突然感到害怕,甚至怕看后园一眼,尤其是那个小土坡,似乎觉得有一股阴风从土坡的*窖里吹出来,让她不寒而栗.

小女孩的事很快就家喻户晓了.

下午出工是薅棉花,歇气的时候,人们就叽叽喳喳谈论开了.

“毛都没有长齐就晓得寻短路,真是稀奇古怪了. ”

“还不是怪小姑儿屋里大人,不打她骂她,她哪门会去寻短路?”

“这只猪崽肯定是小姑儿前世的对头,如今是来讨债的.”

“猪也有人瞒,也是吃了豹子胆哕.”

“这话哪门讲哕?”

“哪门讲?你没有听说过,猫来穷,狗来富,猪来戴白布.”

“都是什么年代了,还这样迷信?”

“迷信?你莫信就是,莫说是一只猪崽,就是来一只大肥猪我也赶走它.”

“那要是猪赖皮不走,哪门办?”

“哪门办?赶走!再不走就剐它的皮,吃它的肉.”

……

一口气堵上来,冬秀差点窒息过去.冬秀以前似乎也听到过这个说法,哪里会记得和放在心上?现在听别人讲起,才猛然知道自己干了一件十分犯忌的事.来历不明的猪都是丧门星,是人人避之都来不及的,怎么单单自己还会……天啊!这种事在农村也是非常灵验的……冬秀顿时如坐针毡,仿佛冥冥之中,有一面张开巨口的网正在向她撒过来,离她是那样近,不偏不倚,就快要网住她了.

当务之急是快快逃脱开去.

谁也没发现远远坐着的冬秀浑身冒汗,脸色苍白.

冬秀晚饭也吃不下去,好不容易挨到孩子们睡了,来到了菜园.她打开*窖,提起小猪的两只耳朵,一把丢到背篓里,风急火燎上了路.

路还是那条路,又晒了一个太阳,比昨天晚上显然好走了些,但冬秀却走得异常艰难.她觉得背篓里背的不是一只小猪,而是一颗硕大的.

到了立新村,冬秀顾不得擦汗,把小猪从背篓里倒出来.小猪的待遇跟昨晚也不一样了,它的一只后腿被一根细麻绳牢牢缠住.冬秀把绳子的一头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再打了一个死结.小猪似乎知道新主人这回是下定决心不要它了,不停地甩腿、缩脖子,想挣脱腿上的绳子,嘴巴也发出强烈的.但这一切都是徒劳.听出小猪的声越来越远,冬秀心中的石头再次落了地.

这夜没有星星,也看不到上弦月,冬秀顺着大路,在黑暗中高一脚低一脚,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回了家.

后半夜,下起了大雨.冬秀被雨声弄醒了,后来就怎么睡不着了.天蒙蒙亮时,冬秀打开大门,眼里顿感一黑,幸而是扶着门框的,要不然定会倒下去——那只小猪又回来了,它干干净净的,趴在大门口,睡得像死去了一样.

……

这天早上,富贵告诉妈妈,今天都不用带书包,全校学生都不上课,出去寻猪.

“老师说,是一只猪崽,花的,这样长呢.”富贵做着手势.

“……老师还说,除了大路小路和荒坡野地,家家户户猪栏都要我们找找.”

“……找到瞒猪的人,我们要把他揪出来,狠狠地揍他一顿,替我们同学报仇……”富贵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看到儿子远去背影,冬秀的身子像被掏空了.

不过,那天耳朵垸小学的几百学生都一无所获,他们要找的小猪仍然不见踪影.

第二天,富贵又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春天是真正的来了,天空彻底放晴,暖暖的太阳懒洋洋的照着整个耳朵垸,家家户户的园子里、窗子前、屋檐下、甚至篱墙上都是盛开着桃花、李花;田野上全是铺天盖地、开放得无声无息而又轰轰烈烈的紫云英和油菜花.农人们开始吆喝着牛们,忙着整秧田了.

小女孩的事渐渐没几个人再谈及,似乎都被这浩大的春天气息所淹没.

这天是星期天,富贵不上学,在家带妹妹.

天气已经很暖和,冬秀家菜园里的油菜花也开得金灿灿的,几树桃李也开着,蜜蜂嗡嗡地飞.富贵带了妹妹来到菜园玩耍,先是捉了一会儿蜜蜂,随后是捉蝴蝶,但很快就玩腻了.富贵看到那个土坡,知道有个*窖,就突发奇想,要跟妹妹玩.富贵叫妹妹待着不动,费了好大力气打开了窖门,猫着腰进了窖里.窖里光线很暗,开始什么也看不清,但过一会儿后便看得清楚了.这时窖里的一口小水缸引起了富贵的好奇——缸里装的会是什么呢?肯定是水腌菜?富贵可喜欢吃水腌菜了,有时看到别人家晾晒在竹竿上的水腌菜,也忍不住偷偷扯一根下来,那微微的酸总是让他吃了还想吃.捞几根出来吃吧.水缸上面盖着一块木板,上面还压着一副石磨.富贵又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搬掉了古磨,揭开了木板——他探头一看,突然像遭到了电击,发出一声尖叫.富贵慌忙盖好水缸,从窖里冲了出来,扯了妹妹飞快地逃离.惊魂未定的富贵跑到堂屋里时己大汗淋漓,脸自如纸.

富贵当晚就发起了高烧,还不停地抽搐、说胡话.谁也听不清他说什么.冬秀一时慌了手脚,又是请人收吓,又是央人刮痧,但一点效果都没有.

冬秀连夜把富贵背到镇卫生院,打针吃药后,烧退了一点,人也安静了些,不抽搐了.但人仍像呆子一样,眼珠直直的,问他什么也不答,要么答非所问.到了后半夜叉复烧起来,浑身像着了火,并且抽搐得越来越厉害了.

“富贵哎,回来哆——回来啰.”

“富贵哎,我的伢,你回来——回来啰.”

垸里人都说,富贵走了魂,可能是看到了不洁的东西,受到了惊吓.

一连晴了这么多天,但通往镇上去的那条路仍是坑坑洼洼的,那些突出的部分被太阳晒得比刀子还硬,不过已是像模像样的一条路了.冬秀从自家菜园里喊起,一直喊到立新垸,再到学校,然后返回.冬秀头顶一只簸箕,手拿一根桃木,一路喊,一路撒米.这是耳朵垸的习俗,据说小孩走失的魂只要还没有着落,便都还在大路上游荡,如果这时为娘的去喊,大多是喊得回来的;桃木可以驱鬼,米可以除煞,可以给迷路的生魂引路.

大概是那条泥巴路太长了,冬秀的喊声并没有起作用,那些撒出去的大米呢,或许是路上的坑坑洼洼太多,都给吃进去了,也没有起什么作用.几天过去,富贵的生魂不但没有招回来,情形反而更加糟糕了.冬秀只好央人用板车把她的儿子拉到县人民医院,但县里的医生也回天无术.

又昏昏沉沉打了几天针后,富贵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富贵是盖着医院里的白床单拖回家的.白床单那么大,把富贵裹得严严实实的,像一个巨大的粽子.

按耳朵垸的习俗,夭折的孩子是不能进屋的,只能放在禾场上,连夜埋掉.

冬秀家找不到木板给富贵钉一个薄薄的匣子,只好就用那块白布——医院里的床单包裹着,放到那个*窖里掩埋.

是冬秀要把富贵埋到那个窖里的.

责任编辑:易清华

总结,此文为关于耳朵垸旧事方面的大学硕士和本科毕业论文以及耳朵垸旧事和垸相关耳朵垸旧事论文开题报告范文和职称论文写作参考文献资料.

旧事杂录述驶
人生苦短 儿时嬉戏情景犹历历在目,却不知不觉已年逾古稀 回望陈年旧事,不免感慨系之 兹录其一二,聊以备忘 地处川西坝子边缘的故乡小城,文化生活较为贫乏,仅东街有一家戏院 (俗称“戏园子&r.

农民作家22年前的杀人旧事
重启2017 年7 月2 号,本该是休息日的星期天,浙江省湖州市局的一间办公室内却正在举办一场研讨会 用土档案袋包裹起来的卷宗整齐地码在会议桌上,编号从1 直到22,档案袋上潦草地标记着一些字样排查人.

常给耳朵做个推拿
在中医全息学中,耳朵和眼睛、手一样是机体全部信息在局部的投影 耳朵通过经络与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发生关联,其中与肾、肝胆的关系最为密切 耳尖(耳朵最上端)代表心,群廓代表脾,耳皮肉代表肺,耳背代表肝,耳.

前尘旧事话蜀道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蜀道,广义上指古代从四川盆地通往外界的陆路和水路总称 它崎岖难行,李白在蜀道难中唏嘘长叹,而诗人的感叹终将留在历史的回音中 但是对蜀道的探索与开拓,由古至今,从未停歇 201 7.

相关频道
论文大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