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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火类论文参考文献范文 跟半生星火有关论文写作参考范文

主题:星火论文写作 时间:2024-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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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1 91 9年的秋天,我收到父亲的手信,他勒令我立刻回家.我知道,父亲是担心我和那群学生一样,走上街拉横幅,握拳喊口号.

我拎着皮箱下了车,快步走进前堂.父亲正在读报,他眉头紧锁,越读下去面色越沉,嘴里忍不住发出声音,似乎特别生气.终于,他手臂一挥,将报纸砸向地面,斥道:“一派胡言!”

我瞥了一眼报纸,是近来小有名气的《承报),在年轻人中流传甚广,这一期的头版为“由共和而社会主义”.

我向父亲问了好,便赶紧退出前堂.临走前我忍不住看了一眼地上的报纸,皱巴巴地躺在地上,怪可怜的.

我喊来阿月,问她:“附近的报童何时出现,<承报》卖得好吗?”

阿月点头:“早上七点天亮时,东边交叉路口会有报童.正因为《承报》卖得好,这才传到老爷这儿的.”

第二天清晨下了一场雨,寒气一阵阵扑来,我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街上有淡淡的雾气,我听见人声渐起,脚步声、马蹄声、车轮声,整座城市缓缓醒来.而报童还未露面,这让我有些焦急,我出门买报这事必须赶在父亲出门前完成才不会露馅.

终于,我看见一个穿长衫却戴礼帽的男人从雾中走来,他手捧着一沓报纸,走得慢悠悠的.我赶忙迎上去,张口便问:“《承报》有吗?”

他愣了一下,接着轻轻点头:“这就是.”

我从荷包里胡乱抓出一沓钱,来不及数就全塞给他,抽出一份报纸对他说:“预定,以后每天送一份到慕宅,塞到最右边琉璃窗的窗棂缝里.”

他还在愣神,我就一溜烟跑了.

此时是早上六点,我从窗台翻进室内,又钻入被窝假装熟睡的模样.

恍惚中,我听见石子敲击窗户的声音,心下一惊.走到窗前一推开窗,就看见了那个穿长衫戴礼帽的男子.他冷着脸站在围栏边,手里攥着一份报纸.

“刚才你漏拿了一张,副刊也在这上面,我想应该是你喜欢的.”他就这样一板一眼地说着,脸上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我愣愣地接过报纸,道了谢.

他忽地喊我:“慕霜?”

我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忽地笑了,大概是笑我的呆傻.他的眼睛弯成新月,里面装满了繁星一样,他站在烟青雾色里,像迷雾丛中突然出现的星火.

他说:“慕泽忠慕处长只有唯一一个女儿慕霜,你说我是如何得知你的姓名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然后我听见父亲的咳嗽声,还来不及与他告别,便手忙脚乱地关上窗户.

父亲的咳嗽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了.窗外那抹黑色身影停了一会儿,像退潮的海水,从玻璃花纹上逐渐滑走.

02

吃午饭时,我恍惚听见有个声音在清冷地唤着我的名字.我猛地抬头,饭桌上的人都安静而规矩,哪有什么人叫我.

我又低下头来,心不在焉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脑海中忽地浮现一双带笑的眼睛.

这让我吓了一跳,手指立即僵住,眼睛一瞬不瞬地瞪着饭碗——我怎么会突然想起那个送报人?

父亲咳嗽了一声,批评我:“大家闺秀,吃饭就要挺直腰杆,歪歪扭扭像什么样?”我立马直起腰来,老老实实吃饭.

饭后回房,确认父亲已出门,我才从枕头底下拿出《承报》,径直翻到齐昱东的政论栏目.

我并不知道这位主笔的长相,他身材高否,是不是和学校老师一样大腹便便:他年轻否,长得秀气还是凌厉.我对于他有很多遐想,敬佩于他直言不讳的胆量,倾慕于他的文采.

一日过去,我躺在床上守着黎明.担心听不见送报人扔石子敲击窗户的声音,我醒复睡,睡复醒,直到睡意全无,直愣愣地盯着窗户.

光一点点爬上来,天似乎要亮了.我从朦胧一片的灰白玻璃上看见一团黑,紧接着,一颗小石子轻轻砸在玻璃上.我腾地坐起来,带着一脸倦容赤脚跑过去打开窗,果然是他站在窗边.

他穿着黑色长衫,仍面无表情,抽出一份报纸递给我,转身欲走.我连忙喊住他:“请你稍等一会儿!”

我回身去到床边的矮柜旁,上面有一包被黄褐色牛皮纸包裹的东西,用红色的细绳捆了起来.我将它托在手中,伸出窗外递给他说:“此刻太早了,这一路又鲜有摊贩,我想你大概还未食早饭,这是别人送的巧克力,给你充个饥.”

他看了一眼,站着不动.我以为他是不知道巧克力为何物,又解释道:“巧克力就是一种甜点,还挺好吃的,真的.”

不知他是受美食诱惑,还是经不住我殷切的目光,终于伸手拿过那包巧克力,并低声道:“你仿佛很困.”

他想了想又说,“此刻确实有点早.”这句话好像不是对我说的,因为他并没有看我,也没有等待我的答复,而是转身融入了雾色中.

送报的第二日、第三日及往后的数日,我皆因睡得太香没能及时醒来,等突然惊醒时,发现窗边已泛起鱼肚白.

一道影子已守在那里,他的眼底有淡青色,大概是个惯于晚睡又不得不早起的人.他每日清晨在寒雾里静静地等我,令我心里又添了几分愧疚.于是我说:“其实……你不必非等我醒来,直接将报纸插在这边的窗缝里就好.”

他没有答复我,却忽地看向我,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漫出细微的深意:“你很喜欢《承报》?”我不假思索地点头.他又说,“《承报》珍视每一个热爱它的人,只是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为你送报.”

在我愣怔间,他又无言地走了.

我摊开报纸,就见一行重要通知:受民国政府审查要求,《承报》择日停刊.《承报》会停但《承报》之声音不停,我们会找寻新方式与读者相遇.

原来《承报》面临停刊了,我一下子感到难堪,想必是父亲与他的同僚们对<承报》采取了什么措施.送报人每天看着我一一慕泽忠的女儿,也不知他心里作何感想.

03

这些天来,学生的游行运动迅速从北京蔓延至全国,上海也不能幸免.

父亲出门开会去了,我便换了骑马裤和花呢马甲偷偷出门去.

我去晚了,远远听见热烈的呼喊声,隐约是学生与巡捕发生了冲突.人们四下逃奔,我一时竟不知该往何处去,只能呆呆地愣在原处.

“慕霜!”一个声音忽地喊我,小巷中的一扇门“嘎吱”一声打开,伴着一双有力的手臂,将我拉至怀中紧紧护住.周边的几个学生也顺势躲了进来.他们气喘吁吁,却在看见我身后之人时变了脸色,不可置信地惊呼:“齐昱东先生?”

我呼吸一滞,立马回过头去,就看见那张熟悉的脸——那个每日为我送报的人.我不敢相信地轻声问:“齐昱东?”

他像没有情绪似的,轻声答:“嗯,是我,齐昱东.”

我清晰地感觉到心脏停拍,浑身的血液凝固了一瞬,继而缓缓恢复流动.

他竟然是齐昱东,那个直言不讳、文采飞扬的文字战士,阅书万卷、博古论今的<承报》主笔.而我却将他当成贩报者,让他专程为我送报纸,还煞有其事地跟他解释什么是巧克力,想来真是羞愧极了.

又有心细的学生反应过来,上下打量我,带着敌意问:“刚才齐先生喊你慕霜?你是慕家的女儿?”

此话一出,其余的学生也打量起我来,我意识到自己来错了地方.以我的身份,应当是《承报》最讨厌的人之一.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他们吼起来一一

“你来做什么?”

“你的父亲慕泽忠可是抵制《承报》的第一人!”

他们说的皆是事实,我无法反驳,只能一步步向后退,直至撞上齐昱东的胸膛.

他扶我站稳,声音冷冷地冲那群学生道:“你们是《承报》的读者,她也是.你们接受了新知识,应该早就明白,父亲是什么样的,并不代表女儿也是什么样的.”

我离他太近,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里嗡嗡振动.这股振动简直就像飞出万千羽毛,一道又一道从我的心上划过,惹得我脸红心跳.我别扭地回过头,稍稍拉远与他的距离,强忍住怦怦的心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谁知他看我一眼,又将我护回怀中,使我与他贴得更紧.他按住我的肩膀,让我面向那扇打开的门,胸腔里那股嗡嗡的振动又来了.他说:“这里就是《承报》编辑部.”

我早已顾不上看编辑部,胸腔里的心仿佛要跳出来一样,输送着一波又一波沸腾的血液,冲得我头昏脑涨.

“你来这里做什么?”齐昱东低声问我.

慌乱中,我脱口而出:“为《承报》讨个公道.”

他护住我的手臂微微一动,身后的人好似有一瞬僵住.齐昱东清冷的声音随即传来,他似乎轻笑了—下:“你倒是完全不像慕家的女儿.”

我心头一颤,齐昱东的笑与“慕家女儿”的身份混杂起来,令我觉得又甜又苦.那群学生不知何时已散去,屋子里只余我和齐昱东.门外有风吹过,我听见树叶沙沙,全世界嗡嗡作响.

04

没过几日,<承报》就从市面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摞小册子.小册子是黄褐色的,巴掌大,一指节厚.

初看会以为是街头分发的小广告,拿在手里打开来才发现是换汤不换药的《承报》.他们找了正规的发行渠道,将报纸变成小册子,以掩人耳目地继续生存下去.

他来我窗前送报的时间似乎变早了,像是有意躲开我似的.我不服气,硬撑着一夜未眠,等到窗边甫一出现人影,我便立马过去开窗,但送报的人却不是齐昱东.

那是一个面生的青年人,穿着马甲和阔裤站在围栏边上,手中的小册子还没来得及放到我的窗台上.他似乎吓了一跳,一时不知该对我说点什么好,嗫嚅了片刻道:“慕、慕小姐早上好.”

我说:“现在才五点.”

他滴水不漏地答:“是的,慕小姐一共预付了五十三元七角的订报钱,是我们的大客户.这是每日的第一批报纸,首先给您送来.”

我耐不住性子,直截了当地问:“齐昱东呢?他为什么不来?”

青年人慢条斯理地跟我解释:“齐先生是《承报》的主笔人,怎么可能来送报呢?况且您应该最清楚,现在是非常时期,齐先生抛头露面会有危险.”

我不依不饶地问:“是他让你把每日第一批报纸给我的?”没等他否认,我又说,“否则你怎么会知道我预付了订报钱?”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告诉我:“前几日雨大,齐先生执意冒雨早早地给您送报,如今身体抱恙在家休养.”

我内心一阵焦急,回身到矮柜里一阵搜刮,将我的所有攥在手中,走到窗边塞给他.他与我僵持了好一阵,发现实在拗不过我,只能接过钱说:“多谢慕小姐了.”

天大亮以后,父亲没有出门,陆陆续续来了几拨同僚,皆面色绷紧,显得极其严肃.

我不敢大着胆子出去探望齐昱东,只能坐在书房外的偏厅沙发上,留神听着屋内的谈话.

他们的声音时大时小,我只能听见零星的几个词.突然,我听他们提到“齐昱东”,本能地立马把耳朵贴在门板上,然后听见他们说:“《承报》最主要的问题便是齐昱东,他在学生中声望最高,需从他下手.”

我的心立刻被提起来,他们似乎对齐昱东起了杀意.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父亲引着他的同僚们出门去.我站在后面,不知从哪里来的胆子,忽地说:“父亲,我倒是有个解决的法子.”

一行人停下来,父亲皱了皱眉道:“你说.”

我呼了口气,壮着胆子说:“招安.”

一行人笑了出来:“招安这种法子,我们在最初便用过了,完全无效.”

我摇摇头:“此时跟彼时大不一样了,现在的《承报》已经停刊,没有收入,可谓是举步维艰,与当时风光无两的境况相比,是最适合招安的时候.”

他们的笑意渐止,仿佛已经开始思考招安的可行性了.

05

入夜时分,我半卧在床,盯着窗外的月光发呆,窗户上一个人影晃过,一个信封大小的物件被插在窗棂缝里.

我赶忙起身,推开窗,正看见齐昱东离开的背影.信封掉进来,里面的钱币散落一地.

我忙憋着嗓子喊他,齐昱东却没回头.我顾不上赤着脚,也顾不上正穿着及踝的真丝睡裙,牵起裙角便翻窗出去.

夜里冒着寒气,我赤足在路上跑,不一会儿就冻成7冰疙瘩.我追赶了他好几步,齐昱东终于舍得停下来,回身看见我睡衣赤脚的模样,一下子皱起眉头来.

他冷冷地道:“回去.”紧接着他咳嗽起来,瘦削的身影立在夜色中,像一层单薄的纸片,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我站着不动,问他:“你把钱还回来是什么意思?”

夜色寒冷,我听见他的声音沙哑,甚至有些吃力:“我不需要钱.”他顿了很久,用更低沉压抑的声音说,“更不需要招安.”

他转身欲走,我顾不上石子路硌脚,一阵小跑追上他,紧紧拽住他的衣袖说:“我是在救你!”

他停下,一双眼睛幽幽地看我,情绪不明地道:“你救我?你救我什么?”

“《承报》停刊了,你们继续发放这些免费的小册子必定会引起他们的杀心.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暂时的委曲求全是为了养精蓄锐,只要能活下来,以后就还有写的机会.”

齐昱东站着不动,静静地凝视我良久,低声道:“你还记得自己的父亲是慕泽忠吗?”

“我知道.”我说,“但我和父亲不一样,我读《承报》,我喜欢你.”

我们之间一时无话,齐昱东站在我面前,又轻轻地咳了几声.他看着我,双眸幽暗,我知道他的眼睛里有话,但我读不懂此刻的他在想些什么.他的眸光明灭,仿佛正在思考,只给我留下一句:“夜寒,你回去吧.”

次日醒来已是午饭时分,我刚走到客厅,就听见父亲的笑声.家里似乎来了客人,我放慢脚步过去,一道穿着烟青色长衫的身影映入眼帘.齐昱东抬起头来,清冽的目光正与我的撞上,我不由得脚步一顿.

父亲回头喊我:“霜儿,过来,跟齐先生打招呼.”

齐昱东起身朝我走来,他伸出手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掌宽大温热,我愣愣地向他问好:“齐先生中午好.”

父亲显得高兴极了,向我解释道:“《承报》与民国政府达成共识,也认识到此前的政治错误,决心和政府一起,重新整改发行.”

要证明自己接受招安的决心,第一样事便是要在复刊的首期写两篇文章.第一篇承认过去的错误,表达整改的决心:第二篇则是表达与从前立场完全相反的政论.

报纸一出,国内上下哗然,舆论界像一锅沸腾的水,几乎要将锅盖给顶翻过去.

我不知道齐昱东是如何说服《承报》的同志们,他们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发出这复刊的.父亲当然很开心,他整治《承报》有功,被上级重赏,更预备带着齐昱东旁听市政府会议,再写几篇政论,将《承报》化为自己的喉舌.

父亲打着“礼贤下士”的名义,将齐昱东接到我家南边的卧室居住,随之而来的是无数的信件.全国各地的读者对齐昱东的突然转变感到愤怒.

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我推开齐昱东的房门,屋内没有人,桌上摊了一层雪花般的信纸.我随手捡起几张来看,满纸的责备与失望,满纸的辱骂与诅咒.当初他们有多喜欢《承报》,如今就对《承报》的主笔人有多失望.

我摸到有几个沉甸甸的信封,打开来看,竟然是或锋利或生锈的刀片、折断的笔,还有齐昱东被毁坏的肖像照.我的心“怦怦”直跳,眼前浮现出他那道瘦削的背影.可以想象,这些信件如同一块块石头,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庭院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我走入庭院,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我知道那是齐昱东,他指间燃着一支烟.没有月亮的夜晚,只余那一点星火,在无边的黑暗中幽幽地闪动着.

我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会答应我?”

他没有回头:“答应你什么?”

“你接受了父亲的招安.”我说.

他摁灭了烟,淡淡地说道:“跟你无关,是我自己想明白了.”

我的心里生出些许难过,声音低低地说:“我想我可能错了,这会毁了你一生的清誉,而且是我令你此刻变得苦闷.”

齐昱东缓缓回过头来,我看见他如黑曜石般的眼睛,他居然笑了一下:“我的苦闷不是因为那些信件,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有什么重要的?”

我忘了问他究竟为何苦闷,就在那几秒里,我闻见了淡淡的酒气.

毫无疑问,酒气是从他的身上传来的.我听见他又开始咳嗽,他咳起来就像干枯断裂的树枝,“嘎吱嘎吱”地响.

我回身预备为他取一条薄毯,手却突然被齐昱东拉住.

“你要去哪儿?你陪我待一会儿.”他低声说,我从他低沉的声音里听出了某种紧绷压抑的情感.

我有些乱了阵脚,低头盯着足尖说:“我、我去给你拿薄毯.”

我尝试着挣脱他的手,没想到他瘦削颀长的身躯竟然有那么大的力量,只稍稍一使劲便将我拉入怀中.我来不及反应,他的吻已经毫无征兆地落下来,蜻蜓点水般轻轻一触,很快又离开.

我惊愕得动弹不得,僵硬地抓着他的胳膊,缓了好一阵那股头晕目眩的感觉才消散.我怯懦地说:“你……你……”

齐昱东仿佛突然清醒过来,猛地松开我,让我一阵踉跄.他后退几步,叹了口气说:“对不起,我可能有些醉了.”

06

一夜梦醒,我听见“乒乒乓乓”的声音.

我有不好的预感,于是披了薄衫冲出门去.我看见父亲坐在前堂的沙发上,他一动不动,仿佛一座沉寂多年的雕像.外面声音嘈杂,门口挤了许多来历不明的人,都一副怒气冲冲的面孔,西式木门被砸得千疮百孔,慕宅一夜之间变得一片狼藉.

我小心翼翼地问:“父亲,这是怎么了?”

父亲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以及他灰败的面孔.他甚是无力地冲我笑了—下,笑声如破败的风箱漏着风,带着几丝细微而尖利的喘息.他声音沙哑地说:“父亲老了,父亲算错了.”

“什么?”我不明所以地问.

父亲站起身来,缓慢地朝大门移动,吃力地说:“齐昱东反将一军,将他在这慕宅内的所见所闻全写了出去.”

父亲回过头来,远远地看了我一眼,“你知道我为何会相信他接受招安的诚意吗?因为他说他爱你,他是为你才接受招安的.他说他与你早就相识,果然你的枕头、被褥下全是《承报).他心思确实缜密,把我都给骗住了.”

持的军官把父亲带走,而我只能站在原处,看着父亲头顶那几缕未梳齐整的白发软绵绵地坠下来,在空中微微耸动.

齐昱东将自己的真实见闻写成了文章,父亲与他的同僚们所有曾经的、未来的计划被公之于众,激起了众怒.

民国政府为平息众怒,不得已判了父亲及他的同僚们终身.家族的每一个人都因此遭受唾弃,除了我.

因为齐昱东在文章里说:“幸得慕泽忠唯一的女儿慕霜出手相助,探秘之旅得以一帆风顺.慕霜是一位新女性,敢于追求自由、平等和解放,也是《承报》的忠实读者,我们应敬佩她这种敢于揭发的勇气.”

这实在太可笑了,我从被封的慕宅里拎着皮箱出来,迎面撞上几个年轻学生.他们看见我,立刻认出我是《承报》上说的慕霜,跟慕家其他人受到的待遇不同,他们竟然为我喝彩,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他们冲我喊:“你就是那个敢于揭发父亲的慕霜?”

我几乎浑身恶寒,发疯般地冲他们歇斯底里地大吼:“我不是!”

我形单影只没了归处,所幸口袋里还剩了些钱,就去找城东生病的叔父.

离了父亲,大家皆断了经济来源,叔父一家十二口人,从此将挤在三间小房子里.我登门而入,十五岁的堂弟正笨拙地劈柴,一回头见是我,立刻变得怒气冲冲.

“你来干什么?你出去!你亲手将自己父亲送进监狱,被万人称颂,还来与我们这些毒瘤打什么交道?”

我还未来得及拿出准备好的钱,堂弟已扔下斧头推搡着我出去.这场闹剧吵到大街上,过往的看客很多,都离得我们远远的,却看得津津有味.

我听见他们指责我:“出卖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怪不得被家族驱赶.”

于这一片叱骂声中,我恍惚听见不远处有疾走的脚步声,好几个声音一齐喊:“发生了什么?我们是《承报》记者,请不要打人.”

推搡我的手突然松开,听见《承报》的那一刻,我本能地想要躲开,却慌不择路地撞进了齐昱东怀里.

他看到我的时候,眸光闪了闪,紧接着皱起眉来.他看了看我身后的血亲们,似乎要发怒:“我以为,那篇文章能保护你.”

我无力地笑笑,声音艰涩地问他:“保护我什么?保护我众叛亲离吗?”

我挣脱开他的手臂,不再理会他.

07

过了几天,齐昱东又来找我,灰扑扑、阴沉沉的出租房显露出我此时的落魄.我往窗外看,发现外面下雪了,怪不得他身上落着零星的水渍.

他身后的人拿出一个包裹,红绳捆扎着黄褐色牛皮纸,像第一次我送给他的巧克力.齐昱东将包裹推给我说: “这是自我认识你以来,赚得的全部稿费.”

我没有碰那个包裹,只是很认真地看着他.

他低了低头,复抬起头说:“我利用了你的喜欢,我对你有愧.”

他的话说得很明白,他丝毫未喜欢过我.

那一刻的我失魂落魄,恍恍惚惚抬起头来,将这间灰扑扑的矮房子看了一遍,揉着粗布棉袄低声说:“你确实该对我有愧,我会变成今天这样,我的家族会变成今天这样,都是拜你所赐.”

齐昱东没有说话,与他随行的年轻人却忍不住驳斥我:“慕泽忠残害进步学生、残害新闻人,落得这个下场是他罪有应得.齐先生在文章里为你辩白,慕小姐,你不该对他充满敌意.”

我知道自己快要哭出来,但我只能拼命忍住那一瞬间的泪水,用我此生最冷静而淡漠的声音说:“对,我确实怨不得你.齐先生,他确实是个坏人,但他是我的父亲,所以我喜欢你,也恨你.如今我用对你的喜欢来抵消对你的恨,我们彼此都不再有牵绊了.”

我起身开门,一阵风雪扑进来,如上万刀尖划过我的脸庞.

齐昱东仍旧没有说话,面对我时他总有太多沉默.他理智而冷漠地起身,无言地将包裹留在原处,戴上礼帽走入风雪中.我望着他的背影像一团墨点散在水中,没想到这竟是一场诀别.

上海不常下雪,那年的初雪却一周都未停,天色闷青,总像压抑着什么,又像即将要哭出来似的.新年将至,我坐在窗前给狱中的父亲写信,忽听街上一阵骚动.我披上外衣走出去,看到所有人都朝东面跑去.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过路的人.

“齐昱东先生!”他气喘吁吁地喊,“齐昱东先生演讲时被特务杀了.”

我身子一颤,脑内嗡嗡作响.

无数的人朝前跑,我如同一片枯叶迷失在这股人潮里,打着旋儿转转悠悠.我碰了石头,碰了河岸.却仍然寻不到出口.

齐昱东竟然就这样走了,这世上我爱着又同时恨着的这个人,就这样离开了?我望着阴霾的天空,漫天的寒冷全拥到我怀里,无尽的雪埋下来,似乎再无回暖之日.

齐昱东出事后,“齐氏”政论无以为继,《承报》《新晚报》等其他报社陆续找过我,希望由我来执笔继续政论.

很奇怪,他们总拿慰问遗孀的眼神看着我,却解释道:“你是齐先生400篇政论文章里唯一提及感谢并夸赞的人,你们一起写了一篇惊世大作不是吗?”

谁要这样的殊荣?

此后我拒绝见那些人,俗话说睹物思人,见了与他有关联的人,只会时刻提醒我,他不在了,走得那样匆忙,连句告别都没有.

我趁着夜色搬了家.

新居的巷子里住了许多穷苦孩子,我得闲时会教他们识字读书,有时我也会带他们一起抱着麻袋去政府领救济粮.

孩子们似乎特别喜欢这样拥挤热闹的场面,我捧着半袋大米慢慢往回走时,他们便嬉笑着跟在我身旁.

在过十字路口的时候,一个穿花马甲的男人在我面前停下.他反复看了我好几眼,才轻声叫我:“慕小姐?”

我依稀认出他是当年替齐昱东送报的人,他看了一眼我身边灰扑扑的小孩,愣了半晌,问道:“这是您的孩子?”

我说:“您误会了,我还未婚.”

他兀自笑道:“也是,也是……”

见了我的粗布旧衣裳与救济粮,他又生出些许疑惑:“我听说有许多报社找过您,您为什么不接受呢?”

我只是笑笑,并不打算跟他解释什么.

临分别时,他突然对我说:“其实你不恨他.”

这是一句陈述句,他不让我反驳,而我也不想反驳.

尾声

父亲在被的第三年被宣判了死刑.

我坐在刑场外的长椅上,一条黑黑的长走廊,只有尽头透着点刺眼的光.我还在愣怔间,只听“砰砰”几声响,世界爆裂开来又归于安静.

有人走出来,递给我一个红木小箱,里面是父亲的钢笔、手帕和我写给父亲的三封信.

这是我留在上海的最后一天,我对这座城市已经没有挂念.

世道越来越乱,人心惶惶,我捧着父亲的遗物,趁夜离开上海.我往东面去,提着皮箱,一路上叮当作响.前方雾色泛青,几道车灯晃过来,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穿长衫戴花呢阔檐帽.

我有一瞬间的愣怔,这人不中不西的风格,令我想起一个故人.

穿长衫的男人走到我的面前,脱下帽子向我问好:“慕小姐,早上好.”

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慕家女儿,我着粗布麻衣,极不体面地膛着泥水而来,他却称呼我“慕小姐”.

他说:“是齐先生委托我送您出去的.”

我心中一颤,犹疑地问:“哪个齐先生?”

长衫男人笑着打趣道:“您认识许多个齐先生吗?自然是齐昱东先生了,我是他的故友.”

“他为什么会要你帮我?”

他开着车,扭头看我一眼,解释道:“此前有报社向你约稿,现在有我送你出城,这些都是齐昱东授意的.他担心你今后过得不好,向所有的朋友提出了照顾你的请求.”

我十分震惊:“他为什么……”

他并不爱我,不是吗?

长衫男人短促地笑笑,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慕小姐可曾听过飞蛾的故事?”

“什么?”

“一只勇敢的飞蛾,一心寻找光明的火,它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扑向滚烫的光明.”男人忽地顿了顿,缓缓说,“齐昱东说,他配不上成为你的那束火种,他只是一簇转瞬即逝的星火,只因这个世界太黑了,才令他稍微亮一些.”

我捂住脸,头伏在膝盖上,肩膀抑制不住地颤动,久久不能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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