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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樱花相关学士学位论文范文 与那年樱花灿烂方面硕士学位毕业论文范文

主题:樱花论文写作 时间:2024-0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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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和老苟相识不到一年,我们家就从渠西的地窝子搬到渠东边的平房.老苟虽然比我父母来西戈壁农场早几年,但依旧住在渠西边的地窝子里,老苟为什么没有资格住平房?这不是因为老苟是单身,主要是老苟的“身份”决定的.老苟是一名劳教释放人员.我们西戈壁对劳改和劳教没有区别概念,一律称之为“劳改犯”.老苟曾多次跟人争辩,说自己是劳动教养,就是进行教育改造,不是被判刑入狱的,判刑入狱的人才叫“劳改犯”.尽管他说话时头冒青筋、满脸通红,甚至连眼珠都要从那灰蒙的眼镜片后边蹦出来,可难以说服众人.大家伙说,你不叫劳改犯还叫什么,你不是从西戈壁后边的那“围墙”(劳教农场)出来的?这话如一根闷棍,直接把老苟打得哑口无言.

西戈壁农场组成的人员很复杂,有解放军正规部队转业的,有“9?25”起义原国民党部队,有响应国家号召拖家带口“支边”的,也有很多是从老家逃荒跑出来在此落脚的“盲流”,再有的是从当地劳改农场、劳教农场释放出来的“两劳”人员.老苟就是“两劳”之中的一种.虽然释放了,但无法回原籍,只有服从命令,听从安排.来到西戈壁参加农场的开发建设,也属继续接受改造范畴.只不过这种改造不是在劳教农场而是在西戈壁的生产连队,监督老苟的人也不再是穿着制服的干警,而是生产连队的干部和职工.

尽管老苟对别人说他是“劳改犯”多有微词,想解释个明白,但因为连队的大人小孩都这样喊他,所以他就是想改正过来也没有人理睬,只好作罢,时间久了,慢慢也就接受了这个称谓.老苟虽然被释放了,意味着有了一切公民权利,但依然必须时时刻刻接受监督管理,而且每十天要写出一份书面检查交给连队,彻底从灵魂深处进行悔改.

写检查对老苟来说不是难事,可以说出口成章,一气呵成.他写的检查不仅思想上触及灵魂,改造了世界观,而且找到了重新做人的奋斗目标,总之,老苟的检查总能在连队大会上赢来一片掌声,而每到这时候,老苟的喜形于色和狡黠同时写在了脸上.我母亲对父亲说,你可注意到老苟读检查时的那副嘴脸,一看就是“两面人”,嘴里喊着低头认罪,背后不知道有多少“反骨”呢,这样的人可不是什么好“货”.父亲说,我怎么没有看出来,我觉得老苟检查写得挺深刻,既符合当前形势,又突出了政治,而且还从思想深处进行了深挖和解剖,不是我说的,在咱西戈壁,能把检查写出这般文采的人老苟可以说是独一无二.母亲说,拉倒吧,你只是看到他的文采,我看到的可是他的骨头,不信咱走着瞧,这家伙不会老实的,瞧他不安分那样儿也不是那种省油的主儿,保不准哪天又会惹大祸的.父亲说,你有什么不好说,还有咒别人不好的.母亲说,我不是咒他,我是看不得他那副嘴脸.要说有文化,你看咱场部的何院长那算是真有文化吧,还是留洋归来的博士,在国民党部队的大医院都当过少校院长呢,起义了成了咱西戈壁医院的院长,人家的医术咱就不说了,这是摆在面上的事,谁不服都不行,就是对每个病人说话和蔼可亲的态度,咱西戈壁老老少少谁不称赞,人家那可真是大知识分子呢.这个老苟算什么,就算肚子里有墨水,也是个半瓶子的东西,不晃荡几下好像显不出自己的分量.父亲对母亲的话一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只好无奈摇摇头.

母亲为什么这么不待见老苟,这是有原因的.老苟到西戈壁时我们家还在乌鲁木齐.老苟比我父母早五六年来到农场.老苟虽然是被劳教释放人员,但在我们西戈壁农场是数一数二的文化“高”人,因为西戈壁虽然由各路人员组成,但这些人大都没有多少文化,特别是生产连队,能够读书念报就算是大知识分子了.老苟在连队一落脚,就充分展示了自己的文化分量,那就是给刚出生的小孩子起名.正是因为给孩子起名,母亲对老苟就没了好印象.西戈壁连队不识字的人给孩子起名就是顺嘴一叫,男孩子军、兵、才、龙之类;女孩子大多起名为娟、花、彩、莲之类,找老苟起名他却非常有针对性,也充分炫耀了他的才华.连队有户姓梅的湖北人家生了个千金,便请老苟给起个好听点的名字,老苟对梅说,这是你们梅家在西戈壁出生的第一个孩子,你们对孩子的愿望是什么?梅说,那自然是当大官好了,不用在这个鬼地方面朝黄土地辛苦.老苟说,那要当多大的官呢,主席、总理不太可能.你想想最大的官应该是什么?梅搔搔头皮,当村长,官太小,只能管一个村子,乡长就很厉害了,可以管好几万人,县长呢?当个县长那不就威风极了.于是咧着嘴笑着说,县、县长.老苟哈哈一笑,那就起名叫“县长”吧,“梅县长”这三个字还不让你家祖坟冒青烟.一席话说得梅赶紧连连端杯给老苟敬了三杯酒,想想,一个女孩儿叫个“县长”的名,也亏老苟能想到.连队有两个职工,一个叫张强一个叫张立,虽然这两人都姓张,可没有什么牵联,一个是从安徽支边的,一个是从江苏支边的,张强比张立大几岁,两人同在一个大班,年龄大的张强是班长.因为张强是班长,干活时两人没少摩擦,张强有意无意间就爱挤兑张立.张立对这个张强很有意见,言语间经常冒出火花,但论打架自知又不是张强的对手,只好将愤怒埋藏于心.当然,也有让张立无比骄傲的事,张立虽然年龄小却娶了个花朵般的媳妇,而且很快有孕在身,而张强却至今光棍一条.老苟来连队的第二年,张立的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张立请老苟给儿子取名字.老苟知道张强和张立之间有矛盾,便笑着说世间你儿子再没有比“张强”更好的名字了.张立说,我见到那个人气就不打一处来,怎么要起这个名字.老苟说这个名字你连喊几声听听,我保证你所有对“张强”的怨恨都会消除了.那为什么?张立不解.老苟说,看来只缘身在此山中,现在你叫张强就会亲热好多,因为“张强”是你儿子啊.“张强”是我儿子,看以后儿子再敢欺负老子.这名字让张立对老苟好一阵吹捧.这个名字解了张立的恨,但自此以后张强和张立更是势不两立,一见面两人就犹如斗架的公鸡.1964年10月16日,我国第一颗爆炸,正巧连队又有一户人家生儿子,老苟说,这真乃喜从天降啊,这儿子就起名“”好了,既神圣又光荣,保准不会有重复的.自此“”这名不仅响彻了连队,甚至传遍了西戈壁农场.

虽然母亲从心底对老苟没有好感,但老苟却有事没事总爱从渠西头的地窝子窜到东头我们家来闲聊.因为老苟认为,在西戈壁能够和他有共同语言的只有我父亲.父亲自幼读的私塾,除了理科外,四书五经、唐诗宋词背诵不在老苟之下,而且有许多的历史典故、人物和事件父亲不紧不慢地娓娓道来,常常让学历史的老苟大吃一惊.老苟嘴里还不时夸父亲两句,想不到在西戈壁这地方还卧虎藏龙,也不枉我在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虚度了人生最美好的时光.父亲也是个喜欢被人奉承、被人戴高帽的人,老苟的几句谄媚之词令他一下忘了往日的伤疤,自己如何从城市来到戈壁,眼神也随着老苟肉麻的赞誉绽放出了灿烂的光芒,好像自己真是藏在深山的宝玉一下被开采了出来,有种熠熠发辉的晕眩.每每到此,母亲就会用炒菜的锅铲在锅边狠狠地敲击几下,震得父亲立马从那种幸福的晕眩中跌回到现实,只好冲着老苟一笑,哪里哪里,我只是个土包子,上不了筵席的,不似你经过大世面,上过大学堂.母亲的锅铲敲击明显是指桑骂槐并且有逐客的嫌疑.无奈,老苟非常有定力,不羞不恼,反而冲着母亲说,老嫂子,敲打注意分寸,别把锅给敲坏了,那就得不偿失了.母亲见老苟把话说到这份上,知道这家伙分明是想赖上一顿饭,不把他的肚子填饱,还不知道要和父亲这个“知音”相互吹捧到何时,只好端菜上饭.就在盛饭的当口,母亲还不忘嘟嚷几句,少说两句还能当哑巴了,话这么多能当工分使?父亲对母亲的叨叨已成习惯,开始还担心老苟脸上挂不住,谁知老苟对母亲的话仿佛没听见,端起饭碗呼声作响,在吃饭过程中还不忘夸一下母亲,老嫂子,你这饭菜做得真地道,怪不得老哥那么听你的话呢,原来都被这饭菜给养的,换哪个男人有这口吃的也愿意啊.一席话说得我母亲哑口无声,怒从心头起,却又不好发作.那时候我家姐姐们吃饭是不上桌的,母亲只好把我喊到跟前,对我说,儿子,去把桌子上的那盘炒鸡蛋全吃掉,让那个老苟嘴贱.听到了母亲的嘱咐,我连忙上桌将那盘在那个困苦年月里最轻易吃得上的炒鸡蛋,扒到自己跟前,三下五除二地很快连盘底都舔得个干干净净.这老苟原本跟父亲谦逊着谁也不好意思去动筷子,但眼里盯着,嘴里咽着口水的美味眨眼之间被我狼吞虎咽地填进了肚,不仅目瞪口呆,甚至有点恼怒.嘴里说,这孩子、这孩子,老哥,你看你看,你这孩子.末了,给了父亲一句,你要让你的孩子好好读诗文.言下之意是说我不懂规距,但心里分明是愤恨这个毛头孩子怎么会把一盘炒鸡蛋眨眼之间全部干光而不给他留一口呢.母亲对老苟那几句指责父亲的话显然毫不在意,心里想,有了这回看你下次还再好意思登门.

我那从小在运河边长大的母亲,虽然有她的人生处世哲学,但是她对老苟还是缺乏深刻的认识,她自认为教训了老苟,老苟不会再厚着脸皮借着是父亲的“知音”又来蹭饭.她这个简单的念头仅仅存在了两天便又被打破了.那日,西戈壁下大雨,那年头,下雨就是人们的休息天.况且从开春以来,这是当年的第一场雨,而西戈壁的春天太需要这样一场雨了,一场雨就会让麦苗长上几指高,只要一场透透的雨,天晴后,那些昨天还是灰黄的大地就会铺满翠翠的嫩芽,只有到这个时节,西戈壁才算真正换上了绿装.

老苟来时我们家几个人正围在父亲身边听红楼梦,父亲年轻时读“红楼梦”读得入了迷,母亲说,这故事常让人落泪,人活一辈子有缘无缘都是老天爷给的.母亲说年轻时晚上睡不着,父亲就给她讲“红楼梦”里的故事,常常让她惊叹书中的人和事.母亲说人无论高低贵贱,活着都不容易啊.来到西戈壁后,因为实在没有什么娱乐的东西,特别是冬季,黑夜漫长,我和姐姐们都上学读书后,母亲便对父亲说,没事你可给孩子们讲讲故事啊.听故事,对我们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便齐声说好.父亲说,这些故事说出去都是要被批判的,弄不好会害了孩子.母亲说,看你胆小如鼠的样子,都是家里人,孩子只要出去不乱说,别人怎会晓得的.于是,在那些长长的冬日里借着炉灶里的火苗,父亲给我们讲了《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三侠五义》《红楼梦》《官场现形记》等许多古典小说,听得我们常常让父亲讲了一回又一回,父亲讲故事很会拿捏,往往到了紧要关头就如章回小说收尾,来一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明日分解.岁月过去这么多年,这些古典小说长大以后又读了许多遍,但印象最深的章节还是多年前父亲给我们讲述的.

母亲虽然打心眼里不喜欢老苟这个人,但当着老苟的面她又无法下逐客令.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如老苟所言,父亲遇到他算是有了“知音”.自到西戈壁以后,母亲知道父亲始终有些怀才不遇的感觉,空有一肚子墨水,却没有人赏识.遇到老苟,对父亲来说,有了一种显摆的东西,母亲从父亲的精神面貌中可以体会出来,那种东西究竟是什么,母亲也说不清楚,但母亲分明可以感受到父亲的精神世界是需要那种愉悦和向往的.而且这种东西也只有老苟可以带给他.

在那个雨夜,母亲和父亲一起打开了一瓶多年珍藏的酒.那晚,他们在一起聊的什么,没有人知道.多年以后,母亲告诉我,其实那夜她和父亲什么都没说,只听喝了酒的老苟在说他自己的故事.

老苟的家乡在农村,父母对他寄予厚望,自幼便将他送去乡里学堂读书,小学毕业后又将老苟送进了县城的中学.18岁那年老苟考入长江边一所省会的大学.那所大学历史悠久,校名为孙中山所题写,能考上那所大学,不要说在他那个大山中的村落,就是在全县也引起了轰动,县长亲自给他戴上红花.老苟带着家乡的希望和他自己无数美好的憧憬走进了这所大学历史系,成为在浩瀚书海中飞翔的鹰,自小老苟是在家乡的山沟里看着鹰长大的.上学路上,他爬行在山岗,而鹰则在他脚下的山谷和头顶上的蓝天中盘旋,那时节他觉得做一只自由翱翔的鹰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直到考进大学,走入大学的图书馆,他才知道要想成为一只能够展翅的鹰,必须有一双坚硬的翅膀,而翅膀的修炼靠的是学海中的养料.为此,入学两年他几乎都是在图书馆度过的.如果不是樱子,他或许真能成为一名学识渊博的学者,可是这个樱花一般美丽的女孩子,却改变了老苟的人生.

那是暖春三月,校园大道两旁不同品种的樱花娇媚地展示着风情.此时的樱子在老苟的心里比樱花更加妩媚和艳丽,老苟在图书馆里读到的那些古诗文中的动人句子在樱子身上忽然活灵出来.只是读大学两年多时间了,他整日埋头于历史长河的遨游,对身边这个同班的同学,别人都称做“樱花”的女孩子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他觉得樱子的美丽对于他来说只配欣赏,而不可能占有,可当那天在樱花丛中,樱子挥舞着纱巾面对着他呈现出甜甜的微笑,他觉得自己的魂一下子被勾走了.猛然间他仿佛被惊醒了,是啊,面对如此楚楚怜怜、让人惜疼的女孩子,哪个“英雄”能过美人关呢,何况老苟本身也不是英雄啊.自樱花丛中美人的百媚一笑,老苟便开始为樱子写起了情诗,几乎每天一首,写好后就悄悄放在樱子桌位的书本里,老苟一连放了十多天,可樱子对他没有任何反应.老苟追求樱子是当时觉得自己有了资本,那就是老苟从大一下半学期就在省报上刊发了诗歌,被称为青年诗人,作为“青年诗人”的老苟自感会受到樱子的青睐,虽然老苟也知晓樱子身边不缺护花使者,可老苟认为自己就是那个可以终身守护樱子的人.因此,尽管樱子对他写的“情诗”未予理睬,但也并没有退还给他,这又给老苟增添了继续追求的希望和勇气.就在老苟沉醉于这份才子佳人爱情中不能自拔的时候,不料樱子“出事”了,而樱子“出事”的发酵,则直接把老苟由大学校园打入了西戈壁的劳教农场.

那是老苟给樱子写出第88首“情诗”之后,老苟在一天晚上突然被学校保卫科的人“请”到室.老苟这人虽然书读得多,但何曾见过这副架势,没等问话,腿肚子就不由自主直打哆嗦,浑身上下好像各个部位都在抖动.保卫科的人也没有跟他寒喧,直奔问话的主题,那就是老苟和樱子是什么关系?听保卫科的人问这个,老苟不禁松了口气,他想自己追樱子的事以前别人还不知道(他仅和几个来往较密切的同学透露过),经保卫科这么一闹,还不弄得全校人人皆知,既如此,还不如公开承认罢了,也算是自己对追求樱子的一段真情告白.于是,老苟理直气壮地说,我和樱子是恋人关系.恋人关系?问话的保卫科长冷笑了一声,别人可没说你们是“恋人”关系,而是告你犯.什么?老苟仿佛头上猛然挨了一砖头,两眼直冒金星.他说,我怎么可能是犯?我是追求过她,为她写了好多的诗,但和她连手都没拉过啊.保卫科长说,这事你不用解释,好汉做事敢做敢当,我想一个女孩子总不会拿自己的清白诬陷他人吧.从现在起,你不用再去班里上学了,必须把问题交代清楚,争取宽大处理吧.保卫科当天的到此结束,并且要求他在室里待着,睡觉、吃饭都有专人陪着,而所交代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在何时何地了樱子.

对这种飞来的横祸,老苟是做梦也不曾想到过的,他觉得这事不仅荒唐,而且对他自己的人格来说也算是奇耻大辱,他不明白那个长相甜美秀气的樱子为什么要陷害他,即便是瞧不上自己,可也没有必要把自己往死里整.要知道犯这个词可不是随便用的,有了这顶帽子,不仅要入大狱,而且这辈子人都抬不起头,没有脸面了.老苟想,什么烟雨濛濛最美芳菲处,樱花灿烂心情荡漾,现在只要听到樱花这个词老苟都会脊背发凉,在后来保卫科的断断续续中,老苟终于知晓了事情的大概,那就是樱子怀孕了.

樱子是因为感冒而到医院看病的,谁知医院的一个女中医把了一下脉就肯定地对樱子说她怀孕了,吓得樱子一瞬间脸色苍白.而陪樱子看病的两个女同学还挺仗义地对大夫说,你不会是人老眼花了吧,我们可是好人家的女孩子呢.女大夫看也不看她们一眼,不紧不慢地说,我在这儿坐诊多年,还没误诊过呢.也许今天真听得走了神,你们可另请高明,如果错了,我包赔你们的名誉损失.樱子赶紧站起来向大夫致谢,拉着两个同学的手就从医院慌忙而逃.走在路上,樱子叮嘱两个女同学这事千万别说出去,要不我这辈子全完了,甚至会被开除,要是父母知道了,我还有脸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吗?两个女同学看到平时高傲如公主般的樱子现在低三下四地说话,嘴里说放心吧,这种事我们怎会告诉别人.可女人的嘴如天上的雨,有片云雨滴便会落下来,尽管两个女同学千保证万发誓的,但樱子怀孕这事还是传到了班主任的耳朵里,班主任是位40多岁的老教师,又是一个女的,在这方面很有经验,她把樱子的那两个女同学喊到办公室,让她们把嘴赶紧缝起来,尔后问樱子原委,樱子趴在班主任的怀里直抹眼泪就是不肯说出真相,问急了换来的是更加沉重的抽泣.班主任是过来人,她说,这种事不是你一个人能担起来的事.你不说出来是过不了关的,不仅不能保住他,连你自己都会被学校开除,你现在将他指出来,只说一切都是他的错,或许还可保留住你的学籍,你好好想想,可不要遗恨终生.当晚,班主任怕樱子想不开,留樱子在自己家中歇息.第二天樱子也没去上课,到了晚上樱子擦掉眼中的泪水告诉班主任.是老苟了她,并且将老苟写给她的几十首诗和信交给了班主任.当班主任听到老苟这个名字时,不禁有些诧异,她认为老苟没有这个胆量,可当她看过老苟写给樱子的诗和信后.才冒了句,画虎画皮难画骨,不识庐山真面目啊.

学校从老苟写给樱子的诗和信中寻找“”这个词能否成立,最后认为老苟对樱子是一种单相思,由这种单相思而引发冲动,樱子无意识的默许给老苟的冲动造成了错觉,由此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一切.鉴于此,虽然老苟致使樱子怀孕,但属于道德败坏层面,而不能认定“”,由此将老苟开除学籍,送往政法机关进行处置.于是,老苟便在那年樱花盛开的三月从绿水青山的南国来到了西戈壁劳教农场.在劳教农场老苟呆了两年,两年之后,西戈壁农场缺少劳力,老苟他们这些劳教释放人员便成为西戈壁农场的职工.

或许是老苟的爱情遭遇,使母亲对老苟这个人有了重新认识,反正自此之后,老苟在来我家找父亲聊天,相互吹牛,再没有招来母亲不友好的目光.在农场生活条件好转,许多人回老家将媳妇接来或到内地寻个媳妇的时候,母亲甚至还想替老苟寻摸一个,只是她这个念头还没冒出芽就被父亲否定了,父亲说,别看老苟戴了个帽,身上有污点,但那是个有文化的人,一般的女人他还瞧不上呢.听了父亲这话,母亲叹了口气,自此之后再没有替老苟张罗.或许是母亲认为能配老苟的女人还真不易寻找.

是父亲使母亲改变对老苟看法.父亲认为老苟肚子里真有墨水.老苟一天和父亲闲聊时说的一段话使他对老苟不由高看一眼.那天老苟对父亲说,据我考察判断,咱们西戈壁并不是亘古荒原.父亲看了老苟一眼,以为他说酒话,但看老苟一本正经,便没有打断.而老苟看了父亲那满脸疑惑的样子(这也正是老苟所需要的效果),便不再卖关子说,你不是读过古诗吗?著名的边塞诗人岺参曾写过《走马川行奉送出师西征》“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莾莾黄入天.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你知道诗中的“轮台”是指哪里吗?老苟又开始摆弄起学问,见父亲摇摇头,老苟接着说,诗中的“轮台”就是离咱西戈壁不远的六运古城,这里就是唐代的轮台,也就是天山脚下的昌吉州阜康县管辖区.这几年在西戈壁休息时,我老爱往附近的古堡、土围子处跑,是想寻找岺参所说的“轮台”究竟是指哪里.父亲说你考证出来了?老苟很得意地说,从我学的历史到这些地方出土的一些文物,还有现存的自然地貌,应该说可以确定.父亲说,你这是一家之谈,谁会相信这些个土堡能说明问题?老苟说,不相信也没关系,不过老哥你记住,我这些考证是有依据的.说不定哪天真会派上用场.老苟这话仿佛有预感似的,时光过去了40多年之后,西戈壁农场所属的新疆兵团第六师要搞一个“丝绸之路北道之唐朝路历史文化研究课题”,出版一部名叫《唐朝历史文化研究》的专辑,而我作为课题组的一员也参与了其中的部分考察工作.课题组有人写了“八月梨花何处开”——谈岺参诗中的“轮台”,而现在考证的“轮台”和老苟所说的“轮台”基本一致.虽然当初父亲对老苟所说持有疑虑,但他又无法推翻老苟的依据,再加之老苟是名校出身,学的就是历史专业,父亲心里即便不以为然,但也不得不敬佩老苟的学识.

如果说父亲对老苟的尊重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母亲对老苟的成见的话,那么老苟勇跳东干大渠抢救小孩的事则彻底转变了母亲对他的看法.我们西戈壁生产连队浇地用的水都是来自上游水库.因此,每个连队修的引水渠都又深又宽,人要跳下去很快就没影了.那是夏收割麦之季,连队几个贪玩的孩子在大渠里玩耍(那个季节大渠里几乎水很少,很多人会去渠里摸鱼),没料想前几天山里连续下了几场暴雨,把个上游水库装得满满的,水库开始泄洪.泄洪闸门一开,洪水犹如猛兽,肆虐着沿着大渠就狂卷而下,有几个眼尖的孩子见洪水过来赶紧爬上了渠岸,可有一个小家伙或许是因为年龄小,或许是因为害怕,或许是因为渠岸太湿滑,几次抓住渠岸可就是爬不上来,只见一个浪头过来就把孩子打倒了.此时老苟正好从大渠的桥上路过,见状便连衣服也没脱就跳入大渠中,好在那洪水是第一波浪头过来,老苟很快就把孩子托举上岸.而老苟则被洪水冲到大渠下游两公里处的分闸口才被人捞了上来.老苟这一英雄壮举,得到了连队职工的一致称赞.或许从那时起,老苟才算是真正融入了西戈壁的人群,他这个“劳改犯”的称谓终于被老苟取代了.

时光一晃几年过去了.我也从连队小学到农场场部去读中学,中学因为要住校,见到老苟的机会就少了.七十年代初,农场大建设需要大量木材,于是决定在离农场200公里外的一个林场成立伐木连,主要任务一是为林场植树;二是为农场伐木.因为山上生活条件不如西戈壁,故此农场决定凡是去林场工作的人员都可获得一根五米长的松木.要知道那年月,一根五米长的松木足足可以打造新婚夫妇结婚用的所有家具,因此报名人数很多,但至于能选上谁,则由新组建的伐木连连长决定.谁也没料到的是,就因为这次去伐木,老苟自己把自己送进了监狱,成了一个正儿八经的“劳改犯”.

老苟之所以能去南山林场伐木,得益于伐木连的连长是老苟的老乡,亲不亲,故乡人.老苟虽是个劳教释放人员,但并不是反革命,是名新生人员,也就是说通过劳动改造,洗心革面之后可以重新回到人民群众队伍.老苟这几年在西戈壁的表现,证明老苟在用实际行动与过去彻底决裂.老苟大概把自己劳教前后经历也曾对这个老乡陈述过,老乡是转业军人出身,是最早踏入西戈壁的开拓者,心中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他对老苟的经历颇为同情,不用说老苟肯定背了“黑锅”,心里产生了怜悯,暗自思忖,今后如有机会,还是要帮老苟一把.这不,当农场领导和他谈话要他担任伐木连连长时,他脑海中第一个人选便是老苟,他觉得老苟有文化可以帮他写个材料,记个工分什么的挺合适.农场领导说,伐木连所有的人选由他定,可以从农场连队职工中任意挑选.这样,老苟便从我们连队进了伐木连.老苟走时还到我们家和我父母告别,母亲对他说,春节可一定要回来,你单身没地方去,就到我家来过年.老苟说,有嫂子这句话,春节一定要回来,到时把分给我的几方木头也送你们算是过年的礼.我母亲笑道,拉倒吧,那木头还是留着你娶媳妇打家具用吧,现在的木头可金贵着呢,我们受不起.老苟或许只是随口一说,心里可没真想把木头送给我家,听我母亲这一说,正好借坡下驴,便说那就到时再说,或许我还能多弄一根不就全有了.母亲说,那敢情好,只是你大哥又不是场长、连长,用不着你那么费力的,你只要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老苟嘿嘿笑了两声,嘴里说看嫂子说的、看嫂子说的.父亲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直到老苟的身影拐过后排房子看不见了,才对母亲说,如果说天上真掉馅饼的话,老苟这次算是被砸着了.母亲瞪了父亲一眼说,你是不是有点眼馋?有本事你也去伐木连呆两年,给咱家也弄几方木头,省得我看别人家打新家具就烦.说完话,停顿了一下,嘴里忽然又嘀咕一句,这次去伐木连,对老苟来说是福是祸还难说呢.

母亲的话仿佛是个预兆,当年那个春节,去南山伐木连的人都回来过春节了,而老苟却没能再回西戈壁,因为在春节前的一个月,老苟因反革命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2年,押送到离我们这儿很远的一个监狱去了.而老苟的那个连长老乡,因老苟的事也被撤了职,由于老乡不愿再回到他曾当过干部的连队,农场便将他放到了我们连队,而我的父母也就从这个老乡嘴里,知道了老苟所犯的“罪行”.

俗话说,祸从口出,而酒则是惹祸的元凶.老苟出事是由于一场酒.在山上的伐木连职工大部分以单身为主(当然也有单身女青年),没有拖家带口的,这样管理起来方便.呆了不长时间,伐木连的人便和当地几户哈萨克族牧民成了朋友,哈萨克族牧民常常邀请伐木连的小伙子和姑娘们到毡房做客,老苟就是在某次做客中多贪了几杯酒,便将他痛苦的“爱情”遭遇倾诉出来,除了觉得自己委屈外,还觉得是社会对他不公,有冤无处伸,有理无处讲,说总有一天,他要去找告状.这原本是老苟酒后的一番发泄,谁料其中伐木连也有“政治觉悟”很强的人,这人便偷偷将老苟的哭诉,当成对伟大领袖和社会主义的恶毒攻击.由此看来他劳教释放后在西戈壁农场的所作所为都是一种假象,一旦风吹草动,有了时机,他便露出了本来面目.于是便将老苟的“反动”言论整理了一份材料,用复写纸抄了几份,分别投送到各级革命委员会.待西戈壁农场革委会接到材料想把此事压下来为时已晚,上级机关动作迅速,已经直接将老苟连夜带走了.在那个特殊年代,能抓住老苟这样一个反面典型,可以说是一件天大的事,也可以说是无产阶级下取得的一个大胜利,挖出老苟这样现行反革命,也充分说明“牛鬼蛇神”僵而不死、顽固不化,必须坚决予以痛打,永世不得翻身.就这样,老苟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岁月蹉跎,多年之后,当我的母亲已经退休,父亲的文化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成了西戈壁农场一名专业史志工作者的时候,谁也没有料到,有一天老苟竟然坐了一辆比我们农场场长、政委还高级的轿车来到了我们家.随行的除了司机外,还有老苟年轻漂亮的老婆和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老苟见了母亲拱拱手说,老嫂子,你还认识我吗?母亲当时正在院子的地里摘菜,猛然见几个人走进院里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老苟一声嫂子才将她喊起,直起腰来,见了老苟喜气洋洋的脸,手里摘的几个西红柿不知不觉地掉在地上也没感觉,嘴里说,天啊,老苟你还活着?老苟笑着说,活着,活着,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而且娶了媳妇,有了儿子,这不,一起来看你了吗?

那时节,我们家已从连队搬到了场部.原来与老苟在一起干活的连队不少人家也搬到场部,得知老苟衣锦还乡,便一起跑到我家看老苟.老苟很大方,抽烟的全部递上中华,不抽烟的让他年轻漂亮的媳妇大把大把地抓“大白兔”奶糖,总之那气氛很是热烈.大家对老苟能有今天也感到很惊奇,并由衷地为他高兴.

晚餐就在我家举行.老苟对我母亲说,我特别怀念老嫂子的小鸡炒青萝卜和盐豆子炒鸡蛋,这些年我吃过不少大酒店的饭菜,可哪种也没有嫂子你做的有滋味,我认为那是天下最诱人的美食.我母亲说,好、好,今天就让你再尝尝老嫂子的手艺.席间,老苟首先端起酒杯敬了桌上所有的人.他说,我非常感谢西戈壁的人,在我人生最失意的时候,是大家没有嫌弃我,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桌上的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得好不热闹,大家回想几十年西戈壁的生活,有着说不完的话题,久久都不愿意离去.后来还是在母亲的催促下,说老苟跑了一天的路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大家才意犹未尽地散去.待酒桌上只剩下老苟和我父母,老苟说,他现在在北疆地区的一家报社担任副总编辑.父亲说,你是有大学问的人,历史和新闻也相通,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儿.老苟说,说来你们不信,我是在监狱里遇到了一个“贵人”,那人可是翻雪山过草地,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老革命”,谁想也被打倒了.在监狱那几年我们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这拨乱反正后,“老革命”很快平反昭雪,恢复工作,并在一个地区担任了地委书记.他重新解放后对我的事很重视,得益于他的上下奔走,我也就很快被放了出来.“老革命”对我的工作也极为关心,对我说你别再回西戈壁了,到我们地区工作吧,正好我们那儿要恢复地委机关报,你可是我们打着灯笼要找的人才呢.我说我不是党员,能进党报吗?“老革命”说,你可以积极要求进步,争取入党啊.就这样,我在报社工作几年后入了党,从记者、编辑干起,一直干到副总编辑.老苟说着话,还不时地取下眼镜,擦擦眼镜片.凌晨已过,老苟要说的话好像还有很多,他让妻子带着孩子先去休息.见妻子进入了另一间卧室,老苟说他妻子比他小将近20岁,原来是他手下的一名实习记者,或许是对老苟的文采特别崇拜,没多长时间两人就好上了.婚后一年就给老苟生了个儿子.说起儿子,老苟的幸福溢于言表,他说,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太阳”.太阳的光辉照万物,万物生长靠太阳,我入监狱,就是因为有人告黑状,说我攻击伟大领袖.现在我连儿子的名字都叫“太阳”,可见我对党、对祖国、对人民、对社会主义有多热爱了.“太阳”这个词如果不和老苟的“苟”姓连在一起,应该没什么问题,可连在一起叫“苟太阳”确实让人觉得有些滑稽可笑,但看老苟那副真诚的样子,我父母肯定心里责怨老苟什么名字不好起,干嘛起这么个名字,孩子大了能叫出口吗?但嘴里却又说不出什么.其实老苟并不是第一个给孩子起名“苟太阳”的人.多年前,我在新疆克孜勒苏的乌恰县采访,在乌恰有一个乡的党委书记就名叫“苟太阳”,当时我还跟他开玩笑地说,你这个名字要是放在“文化大革命”,准会出事,说不定会给你带顶什么帽子.那个乡党委书记说,我父亲没什么文化,也不知为什么给我起了这个名字,从上学到工作,谁喊我都觉得很怪异和新鲜.不过,也好,凡是和我打过交道的人,都会把我这个名字给记住的.

母亲忍不住插话问老苟,你在大学时被劳教的事搞清楚没有?你没去找那樱子算账?老苟说,怎能不搞清楚呢,我从监狱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学校,我的不白之冤,这些年我所有遭受的苦难,都是这个源头引起的,我必须彻底搞明白,学校也必须彻底给我平反.我回去找学校那年正巧也是樱花绽放之季,尽管那些枝条上的花朵依旧是那么妩媚、明丽,可我没心情观赏,从离开这个校园到重新走进这个学校大门,时间过去了整整25年,25年时间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是瞬间,可是对我老苟来说,经历了多少人生磨难啊.当然,那十年的浩劫,遭受不幸的又何止是我老苟一人,就连我们那所大学的校长、书记也被赶进了牛棚,接受教育改造.老苟说他很幸运地找到了当年他那届班级的班主任.班主任早已退休,尽管眼睛不好,但听力和记忆力还不错,当老苟说起自己往事的时候,班主任边听边掉眼泪.她说老苟真的对不起你,这不是“原谅”两个字就可以把一切抹去了的,可是很多事情我们个人却无能为力啊,你是受了许多苦,遭了许多罪,可你知道?樱子比你更可怜,在你被发配劳教之后,樱子因为受不了内心的煎熬,就投湖而亡了.樱子不在了?这可是老苟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结果,他原想责问樱子的所有一切,在班主任讲到樱子早已不在人间时犹如一座大山猛然塌陷,他曾经做过多种猜测和要责问的瞬间崩溃,樱子的死比樱子的活更令他窒息,也更令他无法接受.从内心来讲,这几十年他虽然对樱子曾有过无比愤恨,而且曾想过无数羞辱和报复的理由,可是任何理由他也不会让樱子以生命的付出为代价进行忏悔.班主任告诉老苟,其实樱子怀孕当初指认老苟她也觉得很诧异,老苟是因为当局者迷,而班主任却看得非常清楚,因为在班里班外,甚至在校外,追求樱子的人并不少,说实话,哪一个也比老苟各方面条件好,老苟自认为刊发了几首诗就能打动樱子的芳心那仅仅是一厢情愿的事.换句话就连班主任也觉得老苟和樱子不可能成为一对恋人.至于老苟给樱子写的情诗和信,樱子为什么当时不退还,或许是樱子不希望伤老苟的自尊心;或许是樱子的虚荣心在作怪,留下老苟的这些文字,向追求者炫耀.不管处于何种心态,樱子的这种做法使老苟以为自己有机可乘,并未料到最后酿成了这么个结局.致使樱子怀孕的是班上的另一个男生,男生的父母是省城一个部门有头有脸的人物,当儿子惹出祸端后他们很快成了救火队员,并且在最快的时间里与学校领导进行了“沟通”,与樱子也进行了“谈话”.于是老苟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家庭背景,而对樱子心存念想却又自不量力的人成为“怀孕事件”的替罪羊,由其“顶缸”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并且凭老苟一个从山中走来的学生娃身份,他承认和不承认也无翻案的可能.当然,还算学校留情,没有将老苟定为“犯”,否则就不会被押送到西戈壁劳教农场,而是直接投进监狱,那么老苟的命运又会怎样那只有天知道了.

樱子是在老苟被押往新疆劳教后的当天晚上投湖的,那年开春晚,虽然已是3月中旬,许多樱花的花苞依旧在枝头摇曳,学校的湖边与往年相比冷清了不少,若是往年此时踏青、赏花的人会络绎不绝,因为东湖有一侧门是和街道相连,附近的人早晚可以从这个门进到学校来.或许是花期的推迟,或许是当晚那场春雨下得太大太猛,在湖岸边几乎没有游玩和行走的人.樱子在那个雨夜静静地走进了东湖,将她自己和肚子里的那个尚未来到人世的小生命一起葬身于这个樱花飘零的春天.

樱子之死在学校没有引起多大的关注,因为那时学校已停课了,各种运动疯狂而至,对于一个落湖而死的女孩子,没有人太在意,学校保卫科最后给樱子之死定的结论为走路不小心,溺水而亡.这个结论对谁都没有什么意义,只有湖边的樱花年年春天开放,也只有这些花朵知道在东湖的水中曾埋葬了一个叫樱子的女孩子.在这个世界上,“樱子”这个名字,除了樱子的父母,可能只有老苟念念不忘,可谁知被老苟念念不忘二十多年的樱子早已魂归天外.老苟突然发现其实自己很可悲,也很可怜,受了这么多年的苦难,原想找到樱子宣泄,可如今连听众都无处可寻.

学校为老苟纠正错误的事办得很顺利,补发了书,重新下发了予以撤销对他的处分决定的文件,那年校园里的樱花交错盛开,粉嫩的花朵点缀在这座校园的古建筑之中,微风拂过,飘飘扬扬的花瓣如一场樱花雨,可对老苟来说,花的缤纷多姿都随樱子而去了.樱子之死的疼痛令老苟好像有了一种负罪感,如果自己当初不是那么不知天高地厚地去追求樱子,樱子或许还如公主般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从某方面来说,是自己的“爱情”害了樱子.老苟脑海中的这种念头时时纠缠着他,使他感到喘不过气来,像一根刺生生扎在心头.

老苟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他对我的父母说,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人的一生,不可能一切都顺当,苦难从降生那一天就存在,只不过每个人遇到的坎坷不同罢了.父亲说,老苟你这话说得对,当初你如果不被冤枉,你不可能被流放到西戈壁,可你想过没有,西戈壁许多人都是“自流”来到这里,他们没有犯任何错误,也没有受人陷害,而是心甘情愿地在这里垦荒、建设,这是为什么?这是因为他们都有一种信念,那就是通过自己的汗水,一定能使这荒凉的戈壁变成绿洲,变成一片花果园.你看如今的农场,通过我们勤劳的双手,是不是实现了我们过去的梦想.母亲插话道,比过去做的梦都好,过去做梦怎能做到如今的模样,瞧瞧眼前的一切,我们这代人觉得当年再苦再累也值了.

那一夜,老苟和我父母聊到天空露白,父亲和老苟都有些微醉,两人的话特别多,要是往常,母亲早就不许父亲喝酒了,可那夜她没有说父亲一句,而是不停地往他俩的茶杯里添水,还不时地在他们的聊天过程里插上一两句.

老苟走后不到一年,我离开了西戈壁,自此以后再也没见过老苟.老苟以后的故事,是每次回农场时父母断断续续给我说的,他们说,老苟离开西戈壁10年后又回来过一次,那次是因为退休年龄的事来找农场.那是香港回归那年,老苟已经60岁了,按政策他应该退休了,可*退休手续时遇到了麻烦,原来老苟在*第一代时,不知是老苟没说清楚,还是*登记的人没看仔细,将老苟的年龄整整缩小了10岁,待下来,老苟发现了这个错误,也没有及时去更正,还想减去受冤枉的10年,我老苟此时的年龄不正好吗?老苟当时正意气风发地想干一番事业,无论哪个场合老苟将一亮,别人还挺羡慕,于是老苟就满不在乎地将这个错误延续下去.这一延续,到了老苟退休时事情来了,因为老苟的人事档案是后来到报社才建的,以前的一切档案材料随着老苟的劳教和“劳改”不知扔到哪个角落去了,但现在又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老苟真实年龄的凭证.至于老苟所说的什么时候上学,什么时候到西戈壁,什么时候到监狱,怎么算老苟也不止现在这个年龄,管人事的对老苟所说的话点头称是,表示同意,也相信老苟所言不会虚假,可仅凭嘴说没用,得有证据.老苟想如果真按现在的年龄,怕只有工作到70岁才可离开工作岗位,这可是老苟无法接受的,而且此时“老革命”早已退居二线,即便在位对老苟年龄的事,也不能不按组织人事程序走,所以老苟为退休的事又回了趟西戈壁,找农场档案室查询,却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老苟上上下下奔波了大半年时间还是一筹莫展.可就在老苟山穷水尽之时,有一天又喝了两杯酒,这两杯酒使他茅塞顿开,他当时是被法院判的刑,当年那份判决书在他平反时好像还曾见到过,于是他在自己的平反材料中果真找到那份已发黄的判决书,上面记录着“苟福田,出生于1939年3月16日字样”.老苟如获至宝,拿起那张发黄的纸片找到主管退休的部门.管人事的小丫头将这张发黄的纸上下左右瞧了个仔细,然后对老苟说,我给领导汇报一下,看来能够证明你年龄的也只有这个判决书了.不出一个月,老苟的退休果然给批下来了.说心里话,老苟还是很感谢组织的,虽然以判决书作为他退休年龄的依据,说起来不免荒唐,但事情圆满解决,老苟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老苟想什么事都怕认真,只有认真才能做好工作.如果当初办时自己就及时改正错误,也不会有此等麻烦事,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件令老苟哭笑不得的事情的起因是老苟自己酿就的.

时间又过去了几年.在我父母亲从农场的平房搬到楼房不久,又听到了关于老苟的新消息.说是老苟退休后心情非常愉悦、舒畅,他这人本身也是个闲不住的人,在报社时爱好摄影,现如今退休了时间更加充裕,便整天跟着一帮热爱旅游的发烧友跑遍了祖国的山山水水,拍下了许多令人拍案叫绝的镜头.有年春季,他们这群发烧友组团决定去日本旅游拍樱花.对于樱花,在老苟的心中始终是一块挥不去的云朵.时光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对那个叫樱子的女孩子已无任何仇恨了,相反,心里还多了一份怜悯.这话真应了那一句最好的疗伤药是时间.现如今他脑海时不时地回忆在大学里的片断,而樱子的模样也常常会昙花一现.据说老苟上大学那所校园里的樱花就是从日本引进的.现在大家既然要去日本赏樱花,那就真应该仔细瞧瞧,老苟在百度上搜索过,世界上有三百多种樱花品种,日本就有二百多种,花期可达半年之久.日本樱花的动人美丽是老苟无法想象的,特别是吉野山的樱花树,漫山遍野,从山麓到山顶渐次开放,渲染了整片山丘,那壮观的场面美如梦境.老苟的镜头捕捉了无数置身于仙境的画面.然而有一天,在京都的仁和寺,他静静感受此间的禅意之美,重瓣的樱花如金泽粉云般盛开,他忽然发现一个如樱子般的女孩子在镜头里舞着纱巾朝他招手,老苟瞬间仿佛又回到了40多年前,回到了大学校园的樱花树下,老苟这一激动,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有醒来.后来有人说老苟不该去那个地方拍樱花,因为那个地方被誉为“京落最后的花见”.

老苟最后归宿的这个故事版本,不知是真是假,因为又是十多年过去了,老苟再也未曾到西戈壁来过.

此文点评:本文论述了关于樱花和樱花灿烂和灿烂方面的樱花论文题目、论文提纲、樱花论文开题报告、文献综述、参考文献的相关大学硕士和本科毕业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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