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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君有此将论文写作 时间:2024-0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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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有此将论文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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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我父兄双双战死沙场,圣上为表体恤,力排众议把大将军头衔扣在我身上.可怜我那时还只是个六岁奶娃娃,为了撑起杜家,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上朝,很是痛苦.好在大将军只是吉祥物,真正执掌兵权的是陛下舅舅胡太尉……然而我最终还是没能逃脱带兵平叛的命运.等等,这个叛军头子,有点……眼熟?

一、缴匪

我袖手站在胡太尉身后打瞌睡.

刚困得点头,便听有人奏报说北方延城出现匪患,几次三番侵扰百姓,地方官苦不堪言,请求支援.

此等大事,势必跟我这个挂职闲人无关.

我调整姿势,打算继续闭目养神,却突然被点名:“杜将军,朕记得,你领大将军衔迄今十年了吧?”我一个激灵,连忙跨出队列,躬身揖手:“陛下好记性.正是.”

说来好笑,我这大将军的头衔是平白继承来的.十年前我爹和兄长双双战死沙场.圣上为表体恤,力排众议把这顶大帽子扣在了我这位小女子身上.可怜我那时还只是个六岁奶娃娃,为了撑起杜家,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上朝,很是痛苦.好在大将军只是吉祥物.真正执掌兵权的是陛下的舅舅胡太尉.我得以安心在朝堂上做个只拿俸禄不干活儿的隐形人.

“既如此.也是时候建功立业了.”

建功立业?对不起没兴趣.

心里的小人摇头如拨浪鼓,现实中却识时务者为俊杰:“陛下说的是.”

直到带着胡太尉精心挑选的老弱病残奔赴延城,我都还没从这个晴天霹雳中恢复过来.副将只能提醒:“大将军,过了前面那片农田.便可驻扎.”

我有气无力挥挥手:“先去茶棚喝口水.”

茶棚老板有个身高腿长的年轻男子,他斜戴着宽边草帽,露出半边俊俏脸庞,利落抬手,倒上茶水:“客官慢用.”

我努力盯着他,想看清他的长相,喝水的动作就慢了些,这直接导致旁边牛饮的副将已经咕咚倒下,而我的茶碗才堪堪举到唇边.

“有!”我站起身,狠狠地把碗摔到地上,欲伸手拿剑.却见眼前人一把揭开草帽,吹声口哨:“弟兄们,出来吧.”田间的农夫纷纷扔下锄头,掏出大刀,换上凶神恶煞的表情围上来.目测战斗力秒杀我方老弱病残.我咽了口唾沫,悄悄缩回手.

“听说朝廷派什么将军来剿匪.”眼前人一抬下巴,“就是你吧?”

草帽下的半边脸不像草帽外的那么养眼.只因一条长长的刀疤斜斜而过,给面相增加了些许狰狞.我后退半步,勉强笑道:“误会误会,本人纯属路过.”

他挑眉,视线扫过马队前迎风招展的“杜”字军旗:“我看起来很蠢很好骗?”

完了.出师不利.谁能料到这土匪消息如此灵通,我军还没进城就惨遭埋伏.不仅如此,我刚才的那句瞎话似乎已经成功得罪眼前人.不然他为何要一掌拍碎桌子以示愤怒?

瑟瑟发抖的我连忙送去关怀:“这位小哥,您的手疼不疼?”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随后哈哈大笑,抬手一挥:“来人!”

不行,我不能死.死了杜家就绝后了.强烈的求生欲促使我扑通一声跪下,抱住他大腿口不择言:“大王饶命啊!我上有老猫下有幼狗,我死了不要紧,但他们怎么办?呜呜呜……”

对方甩腿的动作僵住.话锋突转:“来人——把他们统统带回去!”

我松口气.做俘虏比死掉好.刚才真是吓死宝宝了.

二、不送

来之前我做过调查.知道这翠屏山的匪首叫云酒录,半年前冒出来,占山为王,专门骚扰商队和官府,抢钱、抢粮、抢马匹,弄得延城官员叫苦不迭上本求援.传说此人五大三粗、武功卓绝,更兼杀人不眨眼能止小儿夜啼,简直恶名昭彰、声名远播.

所以小喽啰们跑上前来叫身旁的茶棚小哥“云大哥”时,我第一反应是:弄错了吧?不是五大三粗能止小儿夜啼吗?长得这么好看怎么止?

然而身边人点点头,撩起袍摆威风凛凛地坐在虎皮椅上,居高临下问:“你、叫什么名字?”

被五花大绑的我立刻道:“杜倦.”

他细细打量我两眼:“官衔?”

其实我不想说,怪丢脸的.正纠结犹豫,中的副将忽然醒了,他警惕地环顾周围,忽然抽出刀来:“大将军,我掩护,你快逃!”

我:……

眼睁睁看他踏着犹如醉酒的步伐,用力砍上了一旁的柱子.

云酒录的脸色不太好.我连忙挽救,劝说副将道:“逃什么逃.这儿多棒啊,好山好水好风光.”我偏头,示意他仔细听,“还有鸟叫呢.”副将呆呆地望着我.

“扑哧!”

虎皮座上的人没忍住笑出声.气氛一时有点尴尬.我抬头,冲他勾唇:“空气也不错哈.”

云酒录见我看他,立刻收敛笑容,虚咳两声道:“既然如此,就请大将军在这儿多住些时日吧.”“大将军”三个字被他一字一顿地说出来,透着股浓浓的讽刺.我心里止不住一抖,苦着脸道:“谢大王款待.”

就这样我在山寨的某间破房子里待了七天.月黑风高的第八天,我拿下簪子,三下五除二

捣开门锁.一脸诧异的副将:“我们不留下继续好山好水好风光了?”那是我用来忽悠土匪的,谁信谁傻.

傻子副将打算跟我一起越狱,却被重重砸来的木板门伤到了鼻子.原因无他,我才出房门就见云酒录姿态潇洒地躺在树上,一时紧张,手滑了.

“真巧啊,大王您也出来看月亮?”我干笑着打招呼.

云酒录眨眨眼睛,坐起身:“老子不是出来看月亮的.你是?”

黑沉沉的天上乌云密布.

我决定坦白从宽:“就说巧了嘛!我也不是.”说完没话找话,客气道,“那您出来干啥的?”他从树上跳下,姿态优美的站在我面前.漂亮的眼睛望向我:“我来——”

“送你离开!”

嗯?他双手抱胸,边说话边摇头,很是遗憾:“你这大将军不值钱,朝廷没人赎你.”那是当然,朝野上下除了少帝,大概都盼着我这个草包将军有去无回.“吃得还多,我养不起.”他说着,脸上竟带了丝笑意.

好可怕.他是不是在说反话,其实打算杀了我?毕竟死人是不吃饭的.

握紧手中簪子.我汗毛倒竖,准备鱼死网破.可没想到的是,他又跳回树上,指指南方:“门在那儿.不送.”不送不送,不用送.

他语音未落,我便一溜烟冲了出去.

三、平叛

逃回长安时正是晌午.我后知后觉有点心虚,此次缴匪,全军覆没不说,主将还被俘虏,简直对不起我死去的爹爹和兄长.这么一想,我调转脚步去他们坟头,贡点野花赔罪.去得巧,隔壁坟也有人扫墓,还是熟人.

“倦倦,来看你爹呀?真孝顺.”

花白胡子的陆老将军满眼慈爱.我瞄了眼他身旁的“陆九星之墓”,礼尚往来,客气回道:“来看您孙子?”他眼圈微红,声音颤抖:“可不.都十年了.”

他一提这事我就头大.十年前胡人来犯,身为大将军的爹爹亲自上了战场.据说那一仗打得日月无光、血流成河,我方折了大半将士险胜——爹爹和兄长就是死在那场战役.这还不算,我未婚夫也死了.没错,就是隔壁坟包陆九星.

人死灯灭.这桩亲事自然作罢.可陆老将惦记着.

为了逃避他的唠叨,我鼓起勇气奔回家.刚迈进杜府门槛,老管家就欢天喜地道:“小姐您可回来了!”我慌忙摇手,心道:拜托,夹着尾巴逃回来的,就不要大肆宣扬了吧?

“宫里刚来人宣旨,您剿匪有功,涨俸禄了.”

剿匪有功?从何说起?

“延城地方上本说匪患清除,跟您同去的官兵也都平安归来……”

平安归来?大概跟云酒录赶我走一个道理,老弱病残占地方,还没用.这好理解.可匪患怎么就莫名其妙清了呢?云酒录改邪归正从良了?苦思无解,我决定放过自己.

坏事变好事.我着实松了口气.次日去上朝底气都足了三分.就这样乐呵了两个月,悲剧发生了.北方叛乱,陛下觉得我经验丰富,决定派我去平叛.

经验?被俘虏的经验吗?宝宝心里苦哇.可宝宝怂,宝宝不说.

好在这回兹事体大,胡太尉稍作收敛,拨给我少许精兵.带上副将老伙计,我一路赶往汾城.为避开驻扎城外的叛军,不惜翻山越岭.好不容易下山,我胯下枣红马突然受惊,差点把我摔下地.愤而抬头,我看见位熟人.

云酒录立在不远处的巨石上,一手拿剑,一手扔掉用作暗器的小石子.

我很是诧异:“你跑这边儿占山为王了?”怪不得延城地方官说匪患已平.原来罪魁祸首已搬家.可他眼下拦我是什么意思?

“云大哥,我们都老相识了,买路钱,就通融通融.算了吧?”

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还赶着去汾城平叛呢.

闻言,云酒录跳下大石,扬声道:“老子改行了.”

改行了?那敢情好.我放心策马,欲越过他,却被他突然伸手拽住缰绳:“改行当叛军了!”

哈?这专业跨度有点大.

副将此时总算抖开叛军画像,后知后觉地嚷道:“大将军,就是他!叛军首领云酒录!”

说着他拔刀,拿出英勇就义的精神:“擒贼先擒王,杀呀——”

没人理会他.因为他们的老板、大将军我,已经率先被云酒录拿下了.

此时他正站在我身后,施施然笑道:“英雄所见略同.”

我欲哭无泪,用余光瞥一眼压在脖子上的宝剑,瑟瑟发抖.

这年头,首领不好做呀!一不小心就成为目标.

四、逃跑

因大将军的尊贵身份,我受到了特殊的俘虏待遇——被五花大绑扔在了云酒录的大帐里.

“给城内传信,就说援军已被一网打尽,让他们识趣点,快点投降!”小喽啰领命去了.云酒录一扭头看见我,饶有兴致地走过来,低头询问:“杜将军,你觉得我能赢吗?”

机会来了.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云大哥威武雄壮,武功高强.一定攻无不克!”他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这让我看见希望,“大哥,绑太紧,手疼.”我谄媚地笑着,抬起绑红的手腕示意.他视若无睹,直起腰,打个哈欠:“天色不早.老子要睡了.你好自为之.”

怎么好自为之啊,手都要废了.我满肚子牢骚,嘴上附和:“大哥说的是.您好好休息.我绝不打扰您.”

待屋内鼾声响起,我艰难地低头咬出靴子里的,割开绳索,蹑手蹑脚地走出大帐.

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唯有几盏灯笼,时明时暗晃悠着.

嘿!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连最基本的防守都没有.我一边腹诽一边麻利地奔向马厩.枣红马在左手边第三个栅栏,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刚解开缰绳,就见土墙上映出一条高大的人影.不好!说时迟那时快,我双手抱头,飞快蹲下:“大哥饶命!我是出来如厕的.没想逃跑,绝对没有!”

人影顿住.语调欢快:“大将军,是我!”

我扭头,便见同样逃出来的副将站在不远处冲我招手.不是云酒录就好.虽然我在这个下属面前早就颜面无存,但我觉得自己还可以再装装样子.

“你走路怎么不出声?我还以为是鬼呢.”怕鬼总比怕人好.

“这大半夜的,哪里有鬼?”

正扭头牵马的我,有点恼火.这副将愈发傻气了,怎么还学会跟老板顶嘴了呢?

“半夜没有难道白天有?”

视线里出现一双马靴,马靴的主人穿着白色绸裤,再往上看是宝剑上垂下的长长穗子.

这穗子,有点眼熟.我艰难地咽口唾沫,不敢抬头,勉强解释:“这荒郊野外的,我是个女孩子,如厕还是骑马走远些比较好.”

窜去旁边找马的倒霉副将此时冒出来:“将军!我们不是要逃跑吗?”

见我挤眉弄眼,他勉为其难改口:“那你如厕完我们再逃,也行.”

“杜将军这就想走,可是云某招待不周?”沉沉的嗓音仿佛一道催命符炸在头顶.呜呜呜,阴魂不散的云酒录来了.刚才那句“大半夜哪里有鬼”就是他问的.原本都要拿如厕蒙混过关了,副将偏偏说了实话!我造什么孽,要被这个傻子连累.

“云大哥饶命!”二话不说,先跪为敬.我熟练抱住他的大腿,“求求您不要杀我,我给您做牛做马、端茶倒水、捏肩捶背……”

我说完一连串顺口溜,云酒录阴郁的神色总算稍有缓和.我欲再接再厉,就见副将把缰绳一扔,气吞山河道:“士可杀不可辱——”

“不不不!可以的!”

我仰头,满脸诚挚:“云大哥,只要不杀我,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云酒录扑哧笑出声,低头端详我片刻,抬手捏住我下巴:“做什么都可以?”

我点头如捣蒜,心一横,眼一闭:“来吧!”

许久没有动静.

我偷偷张开眼睛,见云酒录在笑.脸上那条刀疤舒展开来,像弯弯的月牙,竟奇迹般的无损他的好看.“杜倦,你以为老子要干什么?”

对上我的目光,他恶声恶气道:“起来.回去帮老子抄一百张辱骂胡太尉的纸条!”

辱骂胡太尉?求之不得!别说“抄”纸条了,我还可以原创!

五、对峙

“胡老贼万古流脓!”

“胡老贼不得好死,遗臭万年!”

“胡老贼,黑心肝,戴绿帽,死翘翘!”

……

下笔如有神助.十年来在胡太尉手下受的委屈,今日尽皆发泄.

云酒录站在书桌旁目瞪口呆:“杜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反贼.”

这种至高荣誉,是会让人掉脑袋的.我连忙推辞:“不敢不敢.云大哥,您才是反贼.您才是.”云酒录瞥了我一眼,拿起未干的小字条:“阁下何不同风起,直落云霄摔死你.”他满意地点点头:“杜倦啊,你可真是个妙人儿.”说着重重拍向我单薄的肩膀,“以后,大哥罩你!”

我忍着肩疼,苦笑.

还罩我呢,等长安大军一到,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不得不说,在朝这么多年,政治敏感度我还是有的,大将军被俘的消息传出去不足五日,胡太尉便亲自率军来了汾城.跟我手下的老弱病残不一样,他带的,全是精锐.

云酒录穿着带锈的盔甲,边绑我手腕边满怀歉意:“杜将军,委屈你了.没办法,还需要你出去展示一下.”作为官位最高的俘虏,阵前对峙,无论如何不能缺席.

这么多天,我和云酒录关系亲近不少,所以他好心地给我找了匹马,让我骑着.

“云酒录,本官率大军在此,你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胡太尉立在军前,扬声道.

云酒录哈哈一笑:“胡太尉,你这就不讲道理了.哪有仗还没打,就投降的道理.”说着想起什么似的,“哦!我忘了,一仗不打就投降是你们朝廷的传统!”语音未落伸手往我眼前一戳:“你们大将军就是这么被老子俘虏的!哈哈哈——”

震天响的嘲笑声中,我有点尴尬.

同样尴尬的还有胡太尉,他吹胡子瞪眼,冲我喝道:“杜倦!你食君之禄,却投降叛军,论罪当诛!”说着手一挥,示意身边的弓箭手,“给我射!”

不是吧?难道我杜倦注定无法逃脱夭折的悲惨命运?

云大哥救命——我不想死啊!

没等我开口,云酒录便已从马上腾空而起,手中宝剑如同陀螺,疾风般旋转打掉我周身箭矢.

他眉若刀裁,鼻若悬胆,抿唇停在我身边.

“老子的俘虏!只有老子能杀!”说着他毫不犹豫挥剑——

完了完了.今日难逃一死.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然而没设想中的疼痛,反而手腕一松,束缚我的绳索瞬间斩断.

我睁眼,对上云酒录似笑非笑的目光:“杜倦,你以为我要干什么?”他伸手,拉住我,把我拽到他身后.“坐好!老子要大开杀戒了!”

胯下宝马一个急冲,为防被惯性甩出去,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俯身抱住云酒录劲瘦的腰.嗯,结实,有力,手感不错.

我决定了!

“胡老贼你去死吧!我杜倦跟你不共戴天!”

六、宣旨

胡太尉的精锐很善战.云酒录虽然武功高强,但他手下可用的兵士太少.短暂交锋,只得平手.我跳下马背,视线在营帐间来回穿梭,片刻后才找到缩在后头的副将.

顶着我压迫的目光,他磨磨蹭蹭地走上前,在衣襟里掏了许久,才掏出一片皱巴巴的明黄丝绢,递过来.我接下,转身面对云酒录.

他刚从马背上跳下来,盔甲上沾着血,身后是士气低落的“乌合之众”.见我拿着丝绢看他,他抬手,用袖子随便蹭蹭沾血的脸颊:“用什么手绢,没这么精细.”

我:……

清清嗓子,我扬声:“云酒录,接旨!”

他顿住脚步,懒散的目光一瞬间变得锐利.对上他的眼神,我丝毫未退:“圣旨在此,你还不跪?”他勾唇,露出一个微笑,这才单膝跪地道:“臣接旨.”

“朕年幼登基,群狼环伺……今特准云爱卿招兵买马,起兵勤王!”

是的.云酒录是陛下的人.他占山为王,广招兵士,乃是陛下的授意.我带兵缴匪不过幌子,其实是来给云酒录送装备的.陛下智计无双、深谋远虑,这么多年在胡太尉身边忍辱负重.其实暗地里早就培植了自己的势力.

云酒录是陛下的人,我也是.

为让胡太尉放松警惕,我堂堂杜家之后,委曲求全十年,在朝堂上装痴扮傻.这才换来陛下令我缴匪,胡太尉的“不阻拦”.给我老弱病残没关系,我要的,只是兵器和粮食.

至于平叛.呵.

“杜家将士听令!”

病恹恹的俘虏们不知何时,早已聚集在一起.

“十年前,胡老贼私吞粮饷,害得前方将士饿肚子打仗,几乎折损殆尽.”那一场战役中,死掉的人不知凡几,其中包括我的父兄.忍了十年,我终于等来了报仇的机会.

“他为私利置天下苍生于不顾,早就该死!如今时机已到,陛下有旨,凡胡家亲卫,有胆敢反抗者,一律格杀!”

群情激昂,清君侧的喊声中,我侧头望向站在身边的云酒录,即将而来的,是一场硬仗,陛下堵上了全部谋算,我赌上了杜家将士所有人的性命.可我们,谁都不知道,结果如何.

“能赢吗?”不知怎的,我竟然会问云酒录这个蠢问题.他怎么知道,他堵上的,也是十几年的苦心经营.他握剑,直视前方,神情严肃,没拿剑的那只手,握住我的:“会的.我们会赢.”他声音低沉,却让忐忑的我,忽然安定下来.

是的.我们会赢.我们,必须赢!

这是我第一次踏上真正的战场.苦练的武艺第一次发挥出威力.云酒录砍翻一个士兵,侧头道:“杜倦!你会武功怎么还这么怂?”

装怂是我愿意的吗?还不是为了迷惑胡太尉.

“往事不要再提!”我提刀杀人.其实我之前并不完全信任云酒录,陛下说他是自己人,可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又手握兵权,当真能不忘初心,效忠陛下?

所以两次被俘,我都没有放松警惕,更不敢轻易揭开面具.这么多年的朝堂倾轧告诉我,凡事多留心眼,总没错.直到云酒录和胡太尉真正交手,并在箭雨中不顾自身安危救下我,我才敢确定他的立场.

“杜倦.你可真是只小狐狸.”云酒录刺退我身边的敌人,微微喘气.

他漂亮的眼睛眯起,眼尾上挑,眼中有勘破一切的精明.

我不甘示弱:“彼此彼此.”

他一笑.脸上那道陈年伤疤皱起,我脑中忽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宝剑,带锈迹的盔甲……一个猜测,呼之欲出.

七、退婚

胡太尉被擒,太后党被一网打尽.尘埃落定,陛下亲政后的第一道旨便是对云酒录论功行赏.

“胡贼伏诛,太尉之位空出.云爱卿在外蛰伏多年,劳苦功高,便补了这缺吧.”

云酒录跪下称谢的间隙,侧头望了我一眼.我也恰好在看他.照理说,他来历成迷、毫无根基,万没有一出现就封太尉的道理.除非——

“哦.朕糊涂了.云爱卿既已归来,该改回原名才是.”

云酒录叩首,扬声道:“臣、陆九星,遵旨!”

猜测得到证实:他是陆九星,将门之后陆家独苗陆九星,也是我的未婚夫,陆九星.心中莫名涌上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压过未能升任太尉的惆怅.

陛下满意点头,随后转向我,刚想说点什么,便被陆九星打断:“臣还有一事相求.望陛下应允.”

大权在握,陛下心情甚好,并未介意他的失礼:“说来听听.”

他直起腰,双手抱拳,斩钉截铁道:“臣自幼和杜将军订下婚约.可如今臣已有心爱之人,故而斗胆,恳请陛下,撤销此约!”

莫名其妙被点名.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四面八方射来的同情目光告诉我:没听错!我、杜倦、堂堂威武大将军,被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退婚了!

隐形吉祥物终于迎来万众瞩目时刻,可惜是以这种方式.

陛下似有犹豫:“这——”

“杜将军巾帼英雄,胸怀宽广,定不会介怀此等小事.”陆九星再接再厉,努力劝说.

闻言我条件反射,先怂为敬:“不介意不介意.臣但凭陛下做主.”说完才觉得不对劲,胡家已经倒台了,我没必要再装了.哎,没办法,怂惯了,一时半会儿转变不过来.

刚想如实吐露心声,就听陛下一锤定音:“既如此.那朕便准了!”

瞧着陛下喜气洋洋的脸,我觉得,还是不要老虎尾上拔毛,惹陛下不快的好.

但陆九星我还是敢惹的.

退朝时,我把他堵在台阶上,阴阳怪气:“太尉大人.”他似是料到有此一举,顺势倒退半步,跟我拉开距离.嘿,这人!之前俘虏我时,还跟我共乘一骑来着,这会儿倒矫情上了.

“你真是陆九星?”我挑眉.

他警惕:“杜倦,请注意表情管理.我可是你上司.”

刚委任的上司.提到这个我就来气:“陆九星十年前就死了.你哪儿冒出来的?”

心里有股邪火横冲直撞.其实我早就怀疑他是陆九星,可此时此地,唯有此事我才有资格光明正大地质问他,以作发泄.

他眼中飞快地闪过失望,随后松了口气般:“战场上,我被砍了一刀,伤口看着可怕,其实不深.”他凑近一些,示意我看他的脸.“血迹斑斑躺在死人堆里不动,敌人就会以为你死了.”

他语气平淡,但我却有些心惊.十三岁的少年,靠装死逃过一劫.好不容易回到长安,却又接到陛下密诏,命他在外潜伏.

他被迫隐姓埋名,三千多个日夜,有家不能回.

不知怎的,胸口突然一悸,涌上股类似心酸的情绪,想上前抱抱他.可我凭什么?今天之前,我是他未婚妻,尚有理由光明正大地心疼他,而现在,我只是他的下属……

我只能扯扯嘴角:“原来如此.”他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

微笑变得难看,在表情彻底恶化之前,我掩饰般道:“那、祝你幸福.”说完转身就跑,仿佛有疯狗在后面追.不能回头,不能让他看见我通红的眼睛,不能让他看见我落泪,不能让他知道,我喜欢他.

八、戍边

光阴似箭,转眼两个月过去.我和陆九星同朝为官,低头不见抬头见,这让我很受折磨.最初的伤心期过去,被当堂退婚的耻辱占据上风.我每次都需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冲他那张无辜的俊脸打上一拳.

恰好边关告急,安稳了十年的胡人突然带兵来犯,势头凶猛.我踏前出列,欲请缨上前线,远离陆九星,眼不见为净.却不想叫他抢先一步:“陛下,臣请旨带兵保卫边关.”

他紫袍玉带,长身玉立站在殿中.而我,因踏前的动作太明显,此时也已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说点什么有点尴尬:“臣也请旨带兵……”未等我说完,陆九星抢道:“陛下!边关艰苦,杜大将军久居长安,怕是水土不服.”

呃.说得也有道理.他倒是考虑得蛮周到,听起来很关心我的样子.

刚有点感动,就听他加上一句:“并且臣也想趁此机会,去见见臣的心上人.”

我收回我的感动!让他去边关卖命吧!

陆九星离开长安那天,整个朝堂的武将都去送行了,毕竟武将以他为首.我企图隐在人群中,悄悄往后退了半步,然而等我站稳,便发现整个送行队伍竟神不知鬼不觉往后移了一尺.

什么情况?!我不甘心,咬咬牙继续挪,这回,送行队伍在我的带领下集体退后三丈.

副将愁眉苦脸提醒:“大将军,别退了.再退都快看不清陆大人那张黑脸了.”

我这才抬头.只见我和陆九星之间拉开了少说三舍的一块空地,而武将们,都规规矩矩按照官阶依次排列在我身后.这倒霉的尊卑有序!

身为武将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我只能积极起好带头作用.硬着头皮走上前,代为致辞:“下官们祝太尉大人此去一路顺风,马到成功,捷报频传,早日归来.”

一口气四个成语不带喘,很好地体现了我的文学修养.

陆九星负手而立,闻言低头,单手扶剑,客气道:“杜倦,朝中诸事繁杂,就都拜托你了.”

我拱手:“好说.”

随后张眼望他,等他告辞.可他不动,不说话,就这么盯着我,气氛逐渐尴尬.

我只能再添一句祝福:“前路凶险,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他严肃的面容总算浮现一丝柔软.

看着有些碍眼,我鬼使神差又道:“就算为了你的心上人.”

讥讽于无形.想为自己鼓掌.

然而陆九星闻言,不仅没露出分毫不高兴的神色,反而郑重其事,仿佛许诺般道:“杜倦,你放心.为了心上人,我一定会平安归来.”

为心上人平安归来,他总看着我做什么?

我不由得恼火:“大军等您好久了,太尉大人,启程吧.”

他短短“嗯”了声.提剑转身,再不留恋.

我目送他上马,目送他的身影隐在骑兵中,目送大军渐渐消失在地平线……

讨厌的副将又在讲话:“大将军,别看了.陆大人已经走了.”

我置若罔闻,兀自远目.

“大将军!别看了!你不要回家,大家想回家呀.”

我:……

这大将军做的,还有没有自由可言?

九、让贤

军报一份接一份从边关传来.晃眼半年过去了.年关将近,按战场上的进度来看,陆九星快回长安了吧?小年休沐,可一大早,副将就奔来了将军府.自己加班,也不让上司休息.

“大将军!好消息和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正吃汤圆的我放下勺子,不假思索:“坏消息.”

副将噎住,显然我没按照他的思路来:“手断了.”

没头没脑一句.我蹙眉:“谁手断了?”

副将一板一眼,根据问题回答:“陆太尉陆大人手断了.”

我豁然站起:“陆九星回来了?”

副将不太高兴:“哎呀,大将军,您该问我好消息是什么.”

这还用问?没等他说完,我人已经冲出了将军府.

陆九星刚回来,去宫里跟陛下复命,太尉府只有须发花白的陆老将军,见到我他特别开心,招呼道:“倦倦来,陪爷爷一起吃早饭.”

我心不在焉地喝了半碗粥,就听堂外传来脚步声.久违的身影出现在屋内,陆九星喜气洋洋大声道:“爷爷,我回来了!”

他没想到大清早的府内就来了不速之客,见到我的瞬间有些愣神,随即凝神:“倦倦?”

哈?我瞪大眼睛.

他反应过来,抬手握拳放在唇边清清嗓子:“杜将军.”

手挺好啊.能抬能蜷,哪里像断了的样子.副将谎报什么消息?我在心里恼恨,却忘记了,就算没有谎报,陆九星也只是断手而已,哪里值得我休沐日急急跑来.

“听说你受伤了.我来看看.”

无论如何,这是个好借口.不然小年一大早跑来上司家里,显得我多谄媚似的.

陆九星勾唇,走到我身旁,找位置坐下.

“小伤.已经好了.”

他拿起粥碗里的勺子,勺子颤颤巍巍,抖落半勺汤.

我目光一闪,惊道:“你伤的是右手?”

他把勺放回碗里:“嗯.对战中不小心伤到筋脉.军情紧急,来不及调理……”

所以也没精心养伤,就凑合凑合休养,伤好了,手还抖?!

“你如今这样,还能拿剑吗?”

我听见自己虚弱的声音.旁边吃完饭的杜老将军早已笑呵呵地踱出去,说要给小辈留空间,但我也不敢太高声,怕他听见.

陆九星扭头,漂亮的眼睛望着我,语气淡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之事:“不能了.所以我刚才入宫,跟陛下递了辞呈.这太尉之位,得换人做了.”

我呆呆的:“可是、可是太尉也可以不用亲自上前线……”能不能拿剑,无关紧要.只看陛下如何想.“不能拿剑的太尉,就算陛下不介意,我自己也介意.”陆九星平静道.

“太可惜了……”我喃喃.

他却一笑:“别说这些不愉快的事.杜倦,我平安归来,你开心吗?”

平安归来?手伤了,虽然不影响日常生活,可武将用不了剑,这是多大的打击?也能叫平安归来?我颇为心不在焉:“这你得去问你的心上人.”

陆九星忽然凑过来,漂亮的眼睛近在咫尺:“我就在问我的心上人啊.”

胡说、胡说什么?我恼羞成怒:“你退了我的婚!然后说我是你的心上人?”

陆九星不说话,不动,就盯着我,不停看.

充血的脸颊渐渐冷却下来,我想到了那个让人不敢去触碰的残忍可能.

终于,陆九星叹口气.坐直身子:“倦倦,你很聪明.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敢相信:“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勾唇:“我为什么第一时间当殿退婚?”他的笑容带着洞悉一切的凉意,“外戚专权多年,陛下草木皆兵.你我联手,好不容易除掉胡家,若此时我们联姻……”

“陛下会寝食难安,担心我们变成另一个胡氏.”我心里有些悲凉,为这莫测的帝王心.

“所以你当殿退婚,好让陛下放心.”

“……你谎称有心上人,故意不跟我解释,是想在陛下面前营造大将军和太尉不和的假象.”

“那现在呢?”我仰头,望着他,“你的手是怎么伤的?军情当真紧急到连给太尉大人治伤的时间都没有?”

陆九星讪讪地笑,带着心虚.他试探着伸手,想要握住我的手,却被我一把挥开:“陆九星!你故意受伤,不妥善治疗,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好找借口辞去太尉一职!”

他声音小了两度:“这样,我才可以娶你呀.”

我气笑了:“那你问过我吗?问过我愿意让你放弃拿剑的手,愿意让你放弃辛苦得来的太尉之位吗?!”他被我质问得词穷,顿了顿,才小心翼翼道:“你的大将军之位也得来不易,我不能要求你放弃.”

“我们若想在一起,总得有人放弃.那我宁愿这个人,是我……”

泪水悄无声息地滑下脸庞.这个人、他怎么可以这么傻,又这么好啊.

我不管不顾地扑进他怀里,号啕大哭:“可是我心疼你!”

他伸手,紧紧抱住我,轻轻吻了吻我的头发:“那你就嫁给我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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