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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影子射击类学年毕业论文范文 与向影子射击方面学年毕业论文范文

主题:向影子射击论文写作 时间:2024-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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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军庆

在东湖边上,浓密的树林里掩映着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两座不高的楼房彼此相邻.楼房的地面上由带顶篷的回廊相连接.回廊外侧,长满了爬藤植物,郁郁葱葱.回廊内侧,木质的雕栏上漆着旧画,画中都是神仙妖怪和瘦骨嶙峋的古人.间隔十几一二十步远,随意地摆放着一些座椅、板凳和小桌子.小桌子上面有书刊、温热的茶水和装着黑白围棋子的陶罐.院内设计幽静古雅,像是一处私密花园.花卉、石笋石柱随处可见,游泳池里汪着水,像一弯明晃晃的月亮.但是小院子的入口处却极为隐蔽,树木更葱茏.一条土路通往这里,细窄弯曲,丝毫也不起眼.门口竖着两扇坚固的铁门,门卫室里长年有两名保安值守.院子四周是一圈高墙围着,高墙上遍插碎玻璃和尖锐铁钉.身穿灰色夹克衫的男人牵着狼狗四处巡游,他们碰上面了也默不作声,仅仅只是互相点头或以眼神示意.

这时,女人从树林深处走来.她已经肥胖得不行了,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口气,尤其是她的上半身肥胖得不成比例.女人一手捂胸,另一只手拿着随手折下的植物枝条,边走边抽打空气.她走了很远的路,一定是经历过长途跋涉才找到这里.现在她站在小院门口,女人喜形于色.

她说:“我是云嫂,云嫂啊.”

保安戴着墨镜,也穿灰色夹克.一个保安对另一个保安说:“云嫂是谁啊?”

另一个说:“没听说过.”

“我也没听说过.”

“怎么会没听说过呢?”女人辩解说,“我五年前就来了,在这儿我住了整整一年.”

“真是有病啊,一个接一个的.”

“脑子坏了可就没办法.”

聊过这几句保安都不作声.一个看天,一个看树,没一个打算去开门.

女人兜着圈子,仰起头来看看这个的脸,又看看那个.她沮丧极了,特别无辜地问道:“你们都是新来的吗?”

他望着另一个他:“你是新来的吗?”

另一个说:“你是吗?”

女人说:“你们不可以这样踢皮球,我是云嫂.”

“你不能进去.”他说,“这不是你进去的地方,闲人免进.”

“是啊.”另一个和颜悦色一些,不过态度同样坚决,“快回去吧,别在这儿逗留.再和我们纠缠,没准儿他会叫狼狗出来.你看看他脾气不太好,不像我!他这个人动不动就要叫狼狗.不过呢,叫狼狗也是我们的职责,对纠缠不休的人只能用这一招.”

被指为脾气不好的那个人抱着膀子,不置可否.

“我真是云嫂啊,要不你们问问先生.”

“住嘴!”他突然变得愤怒,语气一下子严厉了很多,“你还把自己当个人了,居然敢问先生.”

“那么,”女人明白做错了事,嗫嚅着说,“问问夫人也行.”

“夫人也是你能问的吗?”

叭一声脆响,女人脸上挨了一耳光.动手的是其中一个保安,不是脾气不好的那个人,是另一个.脾气不好的那个人假装没看见,他小声地吹着口哨.

刚好,一辆黑色的加长轿车正悄无声息地驶过来.车窗紧闭着,里面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女人知道,她清楚得很,车里应该是正坐着新来的奶娘.新奶娘大约二十几岁,也可能有更年轻的,十岁.她们身体好,皮肤娇嫩,奶水也丰沛.五年前女人也是坐着这辆车过来的,那年头她也是新来的奶娘.铁门自动敞开,轿车滑进去.之后铁门又自动闭合.铁门开合期间保安肃立两旁,手贴着裤缝,对着车辆行注目礼,他们的动作一丝不苟.女人想借机混进去,她在车屁股后面猫着腰往里钻.保安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子.铁门在她眼面前合上,她毫无办法.车在门里面停下.同样戴着墨镜的司机摇下一侧车窗,保安心领神会地俯下头去,两人耳语片刻,司机才又将车开走.

女人高叫着:“我认识那司机,他也认识我.快放我进去.”叫喊的时候她两脚跳起来,使劲踢门.这边的保安本来拎着她的衣领子,女人跳起来的时候体量太重,保安拎不住她,手一松,女人宽大的屁股盘子就落坐到地上了.

刚跟司机耳语过的保安显然得着了指令.他摘下腰间别着的对讲机,跟院内人喊话.他将背对着门外.女人看着他的背挺得笔直,但是听不清他喊话的内容.女人仍然嚷嚷着要进去,她以为司机和保安耳语时是在证明他们的确相互认识.因此她嚷嚷的声音比刚才更大.她身边的保安心肠比较软.这时他跪了下去,他轻声跟女人说:“你快跑吧,说不定这会儿还来得及.”

“我跑什么?”女人说,“我又不偷不抢,我是给先生送奶水来的.告诉你们吧,先生喜欢我的奶水,夫人也喜欢.凭什么拦着我?我现在又有奶水了.”女人说着,坐在地上撕扯自己上衣,她的滚落出来.“要不要我挤出来给你们看?要不要?”

没有人允许女人在这儿胡闹.对讲机讲过不到两分钟,里面穿灰夹克的男人就牵着狼狗出来了.女人好像怕狗,她在地上发抖.

“快把这个疯婆子赶走.”门里的保安说,他重又把对讲机别到腰间,然后他点燃一根烟.他吸着烟说:“脏死了,一股臭味,他妈的臭不可闻.”

狼狗是从铁门边上的侧门出来的,它显出老态龙钟的样子,不声不响,也不吠叫,一上来就咬着女人的裤腰带把她往远处拖.狼狗可能经常干这类活,熟门熟路.它也并不是真要咬女人,只是拖一段路抛下她.故意对着她的脸和喉咙狂嚎,掉出舌头露着尖利的牙齿.女人一开始还在喊:“我真是云嫂啊.”但她很快就昏死过去了.她是真怕狼狗,害怕狼狗咬断她的喉咙,把她撕成碎块.狼狗拖着她就像拖着一大团垃圾,拖到很远的地方把她往路边一扔了事.

两个保安和牵狗人在铁门那里谈笑.一个人在转述他昨天听来的黄段子,另两个人笑得前仰后合.女人躺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像具死尸.牵狗人打了声呼哨,狼狗奔跑回来.他抖着手上一块新鲜猪肉奖赏它,狼狗跳起来,喜滋滋地叼住肉块,狠命地往肚子里吞咽.

云嫂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里了.她记得医院没病房,刚进来只能睡在走廊上.这会儿醒来却在一个洁净的单人间里,房内有电视和独立的洗手间.云嫂第一眼就看到了李医生,李医生是个干练的女人,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李医生说:“醒了,恭喜你生了个七斤三两的大胖小子,母子平安呢.”

云嫂突然就想流泪.她摸了摸肚子,那里还木着.皮肉就像木头.木头的纹理在皮肤上也有,能摸出来.她是难产送进来的,一路上痛得哇哇直叫,身上淌着血.是这个李医生救了她,那时李医生刚从手术室往外走,她刚做完一个手术,在走廊上看到云嫂,看到血一点点滴落在地板上.已经快走过去了,她又停下脚步,李医生疲惫不堪地审视着云嫂的眉眼和身材.然后她吩咐身边的护士:“赶紧把这人收进去.”

李医生吩咐护士的时候云嫂正昏迷着,她以为自己行将死去,小仁横在她身体的缝隙里,出又出不来,回又回不去.她疼痛,滴血,那是个异常艰难的时刻.如果不是李医生,她和小仁可能早就没命了.老实得像一团榆木疙瘩的吴辰光因此对李医生感恩戴德,他明白,医生是他们家的救命恩人.

吴辰光结结巴巴地说:“多亏李医生,她救了你.”

可是李医生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让吴辰光说完.她对类似的感激早已见怪不怪,这类在耳边聒噪的表白,她总是会像赶苍蝇一样挥手扇去.看样子她只对云嫂有兴趣,她说:“你出去吧,我有话和产妇说.”

病房里现在只有李医生和云嫂.

云嫂说:“我想见小仁.”

李医生说:“小仁是谁呀?”

“我儿子啊,他叫小仁.”

李医生就笑了,事实上她一直在笑.她温和得有些过分.其实她没必要这样对待乡下人.云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对她笑.她因此一直在很小心地猜测,李医生美好的笑容弄得她一头雾水.

“名字都取好了啊,小仁,这名儿好,你放心吧,小仁在育婴室里,好着呢.”

“反正是小名嘛,我就想,要是女儿就叫小花,儿子就叫小仁.”云嫂说,“我能喂小仁吃奶吗?”

“不用了,我已经喂过他奶粉.”

“你们墙上的宣传语不是说母乳喂养好吗?”

“没关系,奶粉也一样.”

“可是,”云嫂不无忧虑地问道,“我们只带了很少的钱,单间病房是不是很贵啊?”

“这个你也放心好了.当然很贵,不过已经有人替你缴过费,你就安心住吧.”

“谁缴的?为什么?”

李医生笑得越发灿烂,她坐到云嫂床上,伸手抚弄着她的头发.“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她说.

说是商量,但却更像是游说,更像是诱惑.云嫂后来想她没的选择,哪个女人躺在她那个位置都没的选择.李医生是个很好的说客,她的每一句话都说得贴心贴肺,每一笔账也都算得入情入理.说到最后云嫂完全不觉得是在商量,仿佛这个始终微笑着的女人像菩萨一样慈悲,她正在对她施以恩惠.她在施舍她.她们正在密谋.她给她好处,给她福利,给她一个无比美好而又实惠的肥缺.这是一桩发生在产房里的贿赂,医生正在向产妇行贿.她行贿的内容,是游说云嫂去做奶娘.

李医生的账是这样算的.她先问云嫂和老公一年的收入有多少,云嫂默想了一会儿.吴辰光给人打短工,计划生下孩子后两人一块儿出去打工,小仁留在家里给老人带.这些还只是计划,谈到收入很不确定.云嫂只能很羞涩地说出一个大概数字.李医生又问以这样的收入要过多少年才能在村里建新房,云嫂不敢想,也想不清楚.这问题戳到了云嫂心尖上的痛处,她想建房,吴辰光也想.但是按这样的收入肯定遥遥无期.问完这些李医生唏嘘了好一阵子,接着才胸有成竹地亮出底牌.她建议云嫂做一年奶娘,只一年,时间不长,一年后你就可以回去了.这东西你身上有,不缺.用自己身上的东西挣钱天经地义,没人说三道四.钱不光挣得光明正大,还挣得多.李医生告诉她,一个月给她两万块,一年十二个月就是二十四万了.你想想,你们夫妻俩十年也挣不了这么多.按你刚才说的,二十年也未必挣得到.这下好了,只用一年你就可以在村里建新房.还不是一般的新房,你可以建楼房.云嫂睁大眼睛,心里的某处裂开了一个洞,别样的光亮透进来.不过吃你奶的人不是小孩,是成年人.是谁你不用问,问也没人回答.我只是*,来问你愿不愿意.都叫他先生,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你要愿意,马上有人把你送到小院去.

“小院在哪?”云嫂问.

“你去了就知道了.”

既然这样,你的奶水属于先生.你不能喂小仁,一口也不能喂.他们不会让小仁饿着,你放心好了,这事夫人管,夫人考虑事情特别周到,没有她考虑不到的事情.小仁吃奶粉,没什么要紧,许多小孩一生下来就吃奶粉.他们的母亲要么没奶水,要么为保持身段不给小孩吃.我见得多了,他们都长得挺好的.小仁的奶粉由夫人供应,你不用管.每个星期,你可以回一次家.去看小仁,顺便把奶粉带回去.但是你不能住在家里,这是规定.有专车接送,你必须住在小院里.当然你也不能偷偷给小仁喂奶.有了合约,就得遵守.否则,你拿不到那么多钱.

夫人考虑得真是周到,什么都想到了.云嫂当下就同意了.李医生问她要不要听老公意见,她可以现在就把他喊进来.云嫂说:“不用,我们家凡事我做主,吴辰光没脑子.”

李医生表示认可.“男人大多没脑子.”她附和着说,“所以有脑子的男人便不得了.”

后来遇见先生,云嫂屡屡想起李医生这句话.似乎这句话就是说给先生的.

事情说定了,李医生安排人给云嫂做了一次全面体检.云嫂才二十一岁,正是女人最好的年华,不可能有病.李医生单凭目测就能确认,这也是她当初只看了一眼就决定要救云嫂的原因.但夫人比较严谨,每一项检查都要细致.李医生不敢大意,她不能把一个有病的奶娘送进小院.

进了小院,云嫂有自己的房间.她像是住进了宾馆,满眼都是富贵.

同时或先后进来的不止云嫂一个人.还有习嫂、朵嫂、王嫂和庆嫂,共五个人.她们中最终只能留下两个,五选二,淘汰率还很高.有点像电视里选秀的意思.关于这一点,李医生并没有跟云嫂明说.云嫂以为进来了就会高枕无忧,没想到还有如此残酷的竞争在等着她.大家都很忐忑,不过她们也被告知,每一个遭到淘汰的人都能拿到补偿金.“夫人不会亏待你们的.”工作人员说.

夫人在一间大房子里接见云嫂.云嫂身披大浴袍,如果能留下来,大浴袍同时也是她以后工作的服装.浴袍对折,腰间松松垮垮地系着布腰带.夫人面容严厉,眼神冷酷.她的手突然伸向云嫂胸间,在浴袍里抓挠了两把她的.云嫂猛地心惊,夫人的手像鸡爪子,干枯、细长,云嫂上立时像纠结着蚯蚓一样冰凉.好在夫人的手又快速缩了回去.夫人的眼神因此不再那么冷酷,似乎隐隐有了些欢喜.

“奶子长得还不错.”夫人说,“把袍子脱了.”

云嫂就脱了.她解开腰带,两只肩头只缩着扭动一下浴袍就自动掉到地上了.浴袍成了一团布料在地上围着云嫂的脚踝,云嫂不习惯在女人面前裸露身体,她现在只穿着裤头.她打算抬起双手环抱胸前,试着遮住.夫人明白她的意图,大声说:“不要抱手.”

夫人声调里明显含着恼怒.云嫂不明白她怎么得罪了夫人,她这会儿应该是最完美的时候,瓷白,结实,高挺;鲜红,并且湿润着,若隐若现似有乳汁随时能够沁出.云嫂就是完美.她身体兀自散发出朦胧的光线,这光线弥漫在房间里.夫人还是恼怒着,莫名地恼怒.她想要发火,又不知道冲什么发.她眼睛疼.夫人于是拂袖而去,边往外走,边对工作人员说:“快把我的眼药水拿来.”

奶娘单独住着,有人按时把她们集中起来.夫人给她们训话,工作人员或者专业老师给她们上课.夫人在第一天宣布了若干条戒律.之后夫人谈到了先生,提到先生时夫人眼眶里含着热泪.她没说先生别的什么事情,只说先生能到人生的这一步有多么不容易.作为夫人她不管先生做什么,她唯一的愿望便是先生能够健康.夫人所说的健康实际上就是长寿,先生长寿不是先生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很多人的事情.为什么先生长寿是很多人的事情,很多人又是哪些人云嫂并不清楚,但是她知道让先生长寿很重要.接着夫人话头一转,说到食物安全.她说她防不胜防,根本不知道什么东西能拿给先生吃.这方面的报道太多了,她就不一一列举.所以夫人想出了这一招,你们的奶水才是安全的,又安全又有营养.

“要让先生吃上放心的奶水,也就是人的奶水.”夫人斩钉截铁地说.

五选二淘汰制从她们几个人一进来就开始了,就像侦探小说破案一样一层一层地往下剥.五个人朝夕相处,一起吃一起住,却各怀心思,人与人之间弥漫着猜忌与尔虞我诈的气氛.有人告密,夫人收到过各种奇怪的短信.有的短信说这个奶娘曾经卖淫,有的说那个奶娘曾经抽过.夫人却不动声色,她对这些短信一般都是冷处理,不听不信.夫人冷笑着想,这些也未免太小儿科了吧.但是云嫂没有发短信,她还不会使冷.头一个遭到淘汰的是庆嫂,庆嫂的奶水在第三次送检时查出了一些微小的瑕疵.她们的奶水一开始并没有给先生吃,却仍然要每天挤出来,拿到权威的检测机构去送检.

庆嫂淘汰后,她和四个同伴一一告别.她表现得很坚强,也很体面.跟另外三个人分别握手时,她骄傲地微笑着.她手上还拿着一只信封,信封里装着夫人给的补偿金.唯独到了云嫂这里,庆嫂没有绷住.她披头散发,泪流满面.庆嫂抱着云嫂,在她耳边说:“我被暗算了,什么微小的瑕疵,鬼话!我分明是被人给害了.”

云嫂大惊失色,问道:“怎么会这样?”

“可别太单纯了.”庆嫂理了理头发说,“你是最有实力的,可别跟我一样莫名其妙地栽了跟头.”

说完这话,庆嫂悲伤地走掉了.她的背影,像极了一个孤独的失败者.

送检结束,奶娘们开始接受其他训练.若能留下,奶娘就得待上一年.一年的时间不能无所事事,也不能游手好闲,要为她们培养一些简单高雅的爱好,听音乐,跳舞,浅阅读,看画册.制定专门的作息时间,严格地按时睡觉吃饭.要保持充足的睡眠.食谱也有严格规定,由夫人亲自把关.不能让奶娘吃上被污染的食物,或馊了的饭菜.所有这些措施,都是在源头上保证奶水品质.

这么一弄,云嫂无意间过上了贵族般的女人生活.天啦,她从来不敢想象的生活现在过上了.她甚至从来没有见识过,几乎就是锦衣玉食啊.云嫂很快适应了生活节奏,定时吃饭,定时听歌,定时去游泳池游泳;在小院里散个步,也有人专门安排时间.她真是过得悠闲自在,流连忘返啊.有时还要和心理医生见面,约谈.那是当然,就连奶娘的情绪,也要有人负责调节,你必须永远有愉快的情绪和安宁的心境.不能抑郁,不能闷闷不乐郁郁寡欢.无法想象一个抑郁悲伤的奶娘会有怎样的奶水,抑郁者的奶水不可能健康.除了这些,还让她们穿上新衣服,新衣服一套又一套,轮番着穿.培养自信要靠鲜艳的衣服,衣服对女人相当重要.云嫂哪穿过这么昂贵的衣服呀,好衣服能给人好气质.云嫂融入进去了,她睡着了做着梦都在想,这日子多好啊.

淘汰还在继续.第二个淘汰的是王嫂,第三个是朵嫂.王嫂因为对音乐过于鲁钝,好几次听着美妙的音乐居然打了瞌睡.夫人看着恨不得抽她,稀泥终归糊不上墙.朵嫂则是因为气质怎么也扭不过来,实在不行.跳舞的时候她总像是在跟某一个隐形人摔跤,动作夸张野蛮,看上去既吃力又丑陋.她们两人还特别贪吃,顿顿吃到最后,眼神恋恋不舍地死盯着空荡荡的餐盘.夫人倒不是怕她们吃,小院里吃的东西多着呢.可是她担心她们发胖,她不能容忍先生叼着肥胖女人的奶头.那像什么样子啊,太龌龊了,想都不敢想.

王嫂朵嫂过来和她们告别,都很真诚地哭着.就像电视选秀节目里即将离开舞台的那些人,她们手上拿着的信封比之前离开的庆嫂稍厚一些,因为多待了两轮.在一起待过些日子,毕竟有了感情.但她们还是嫉妒云嫂,也嫉妒习嫂,因为留下来的正是她们两个.

小院的两栋楼房毗邻而建,由地面上的回廊连接.楼房里面的内设房间各有各的功能.吸奶窒共有两间,一间在左楼二层的东侧,另一间在右楼,也在右楼的东侧.左楼的吸奶室是个大间,云嫂和习嫂可以同时待在里面.先生在这里吃早点,早餐的食谱是一只苹果、两颗大红枣、三粒核桃和一勺黑芝麻.除了这些,再就是吸奶.夫人规定先生的食物都要在上面涂上一层蜂蜜,后来奶娘的和上也都涂上了.据说蜂蜜能够增强先生的食欲,让他胃口大开.先前一看到要吃掉那些苹果红枣和核桃,先生就会痛苦不堪.他喉咙发紧,口腔里的唾沫瞬间转换成木屑粒儿,咬碎的食物难以下咽.天长日久先生有了浓重的心理阴影,涂蜂蜜是夫人想出来的办法,看来有些效果,先生吃的时候没有眉头紧锁.请奶娘是更后来的事情,顶开始先生的食谱还包括奶粉和鲜奶,都从国外进口.有一天夫人忽发奇想,既然奶粉也好鲜奶也好并不完全可靠,直接吸食人奶岂不更好.夫人是个有行动力的人,她把事情办得差不多了才若无其事地禀告先生.先生不置可否,夫人理解那即是默许.大吸奶室实际上是正儿八经的早餐室,夫人安排云嫂和习嫂两人同时在场,原因在于先生的食量似乎变大了,夫人害怕一个人的奶水不够先生吃饱.对先生来讲吸多了人奶不会有坏处,另一个人在场只是作为后备.右楼的吸奶室要小一些,通常只需要一个奶娘在场,先生有时候晚上入睡前会过来吸一下.偶尔失眠了半夜里也会来吸,不过这种时候并不多,一年里也就碰上了两三次,先生一般不失眠.吸奶室内部的装修特别考究,左楼主色调为奶白,右楼空间稍私密,为粉红色.墙体材料隔音好,静谧,一粒灰尘落下都能听到声音,背景音乐轻柔到几近于无.

先生坐在皮质的圆形高脚凳上,无靠背,能转动,可升降.云嫂站立,先生头部正好在云嫂胸前,张开嘴就能吃上.云嫂穿着浴袍,浴袍丝滑,动不动就滑到地上.云嫂于是经常半裸着,她的身体光洁挺拔,弧线弯曲.半裸着是夫人允许的,云嫂只在腰间穿着裤头,裤头颜色鲜亮.先生吸奶的时候闭着眼睛,这好像不是夫人规定的,可能是先生自己的习惯.闭着眼睛吸奶更专注,也更有效率.但是云嫂睁着眼睛,她低头看向先生的脑袋.先生的头发还算浓密,夹杂着一簇簇白发.先生的嘴唇温软.他咂着,有时咂得重,有时咂得轻.没过几天云嫂就没了羞涩.她想得很明白,是啊,她不过是在卖自个的奶水.卖出的也合算,比卖身子强到天上去了.卖完一年她就可以回家,跟吴辰光和小仁团聚.云嫂看着先生脑袋,心想咂吧,你想怎么咂就怎么咂吧.先生咂奶慢慢由生疏变得熟练,这过程云嫂和先生都体味到了.体味是说不出来的,都心里知道.生疏的时候先生的牙齿经常碰得云嫂疼,熟练之后云嫂几乎感受不到先生嘴里还有牙齿,只有舌头在卷她.

轮番吸过几次,先生不再吸习嫂,只吸云嫂.夫人笑着对习嫂说:“不好意思哦,先生有些挑食.”

习嫂奶水也充足,先生不吸,便胀得难受.习嫂没办法,只能拿手挤.把奶水挤在碗里、茶杯里,等到奶液表面起了一层皱乎乎的衣子,再把它泼掉.每一次泼奶习嫂都难免黯然神伤,她嫉妒云嫂.云嫂知道这嫉妒,内心相反有一份得意.

每到周末,云嫂都要回家探望小仁.夫人让她带回小仁要吃的奶粉,有时还给吴辰光带两包好一点的烟回去.云嫂坐着加长的黑色轿车,司机穿灰色夹克,戴墨镜.回到村里,云嫂有衣锦还乡的感觉.人们从低处往上瞅着她,就像看着一个达官显贵.云嫂喜欢回去,她高声大嗓地说着话,和每一个见到的人打招呼.小仁吃的奶粉也和别人不一样,贵着呢,都用铁罐子装着,云嫂一罐一罐往回拿.吴辰光瞅着机会偷偷问她:“你在那过得好吗?还习惯不?”

云嫂说:“习惯习惯,习惯得很.你就不用管我了,安心在家起楼房吧.”

吴辰光说:“好,就起.”

“起三层,”云嫂说,“别小里小气起两层完事.”

到底是阔过了,云嫂说话的口气就不一样.那是,就算不是真正阔过,至少那也是见到过阔的人了.

云嫂没喂过小仁,她里的第一口奶事实上给了先生.她不知道先生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先生叫什么.有一次回去看小仁,云嫂无意间在电视里看到了先生的镜头.那分明就是先生,先生正微笑着在一个大场面里剪彩.许多人围着,对着他拍照.那一刻云嫂眼眶发热,先生果真是大人物.她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很肤浅地显摆一下,马上指认给吴辰光看.她什么也没说,而是当作一个秘密珍藏在心里.云嫂记得李医生说过的话,大多数男人都没脑子,真正有脑子的男人便会不得了.先生肯定属于不得了的男人.尽管云嫂还没跟先生说过话,但先生的气场就不得了.只要先生来到小院,小院马上就进入到紧急状态.大家说话做事一下子变得小心翼翼,并且无比兴奋.就连夫人也不例外.根据小院气氛,云嫂即使没看到先生,也能断定他在或是即将出现.类似的感知,云嫂已证实了若干次.她感觉到先生在,果然就在了.

先生吸着云嫂的奶,长时间的磨合,让先生的嘴唇和云嫂之间有了默契.身体是有记忆的,器官也有记忆.这种默契还在弥漫,在身体内部弥漫.默契有时变成了像是理解一类的东西.先生后来吸完了奶并不立即松开,仅仅只是叼着.这种只是叼着即使在吸奶的过程中也发生过,先生在中途放弃吸食,用舌头卷着玩.并不真是在吸,单纯就是玩耍的意思.哪怕先生闭着眼睛,两人也都知道.心照不宣,你知我知.但是先生的确非常疲惫,他吸着吸着有时就会在云嫂的胸前入睡.先生睡得极为深沉,打上一个盹儿,再惊醒过来接着吃.云嫂心里便有了温暖,也有些酸楚.在她眼里,先生此时此刻十分软弱.男人的软弱最让人心疼,云嫂抚摸了先生的头发,先生没动.偎贴在云嫂怀里的这个男人已经不年轻了,这是一具衰老的躯体,他在外面风光无限似乎只是在强撑着.

此时的先生才是真实的那个男人.

云嫂想要流泪,她说:“先生,我可以和你说话吗?”

先生仍然闭着眼睛.云嫂有意打破禁忌,这也是她第一次跟先生开口.他们在右楼,在那个比较私密的小吸奶间里.先生失眠了,半夜里被司机送过来吸奶.夜深入静,不会有谁知道,云嫂特别想和先生说几句话.

但是突然有另一个声音飘浮在吸奶室里,是夫人在答复云嫂.云嫂清晰地听到了夫人的声音,夫人说:“不行!”

云嫂不知道夫人的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她惊讶地转着头,却看不见夫人.先生并没有出声,云嫂的上有东西滚过.她一时半会儿还不清楚那是她的奶水,还是先生的眼泪.或者也有可能,根本就没有东西在那儿流淌.

想和先生说话,又不能说.等到一年合约结束的时候,最后一次吸奶,先生却主动和云嫂说起话来.

先生说:“我小时候很孤独,没人跟我玩.我孤独的时间持续得比较久,我唯一的爱好便是向影子射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对着影子瞄准、射击,随便什么影子都可以.树的影子,房屋的影子,天上的鸟飞过时落下的影子,都是我射击的目标.还有人,人的影子.我站在阳光里,等着有人从我身边走过.我从后面瞄准,向他们的影子射击.随着影子移动,我耗掉许多时光.真难为情,我的童年就是这样度过的.”

云嫂有一件事没听明白.她问先生:“你拿什么射击?吗?”

先生笑了笑,“哪有!我连木头都没有.有一天我让父亲用木头给我锯一把,被他骂了一顿.我没,只能用手指比画成的形状.”

“哦,真可怜.”

“索性还告诉你一个秘密,最早我是摆地摊起家的.”说完,先生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云嫂的,走出吸奶室.

先生和云嫂说了这么一通话,但是他没告诉她,为了她的事他还和夫人交涉过好几次.云嫂合约到期了,先生本想把她留下来,“再续签一年不行吗?”先生试探性地问过夫人.夫人坚决不同意,一来她担心并害怕先生和奶娘间萌生感情,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二来呢,她还要保证奶水的质量一定要纯良.夫人从李医生那里挑选哺乳期的女人,她们刚产下孩子就被夫人弄来了,先生必须吃上她们的第一口奶.并且轮换期只有一年,一年之后肯定要走人.夫人安抚先生说:“你放心吧,我这儿是铁打的院子流水的奶娘.世上只要有人生孩子,就不会缺少哺乳期的女人,好奶娘多着呢,比云嫂好的奶娘也会有.”

夫人很轻易地说服了先生,先生什么话也没说,这一类的家务事都由夫人做主.

但是云嫂记住了先生的童年,或者说她记住了先生童年时候的一件事.事实上云嫂在去医院之前,还去了一趟超市.她在超市里面买了三把玩具,一把冲锋、一把和一挺机关.三把都是塑料制品,便宜.小仁现在五岁了,只爱玩,别的小仁都不会,像他这么大了只会玩或许不是坏事.

云嫂是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狼狗假装对着她的喉咙胸脯拼命撕咬,实际上只是把她拖到野外扔掉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小院后来一直在拒绝云嫂,不让她入内.云嫂到超市买了又去医院,她要找李医生.解铃还得系铃人,介绍云嫂做奶娘的是李医生,云嫂又不认识别的人,她只能去找她.

吴辰光在村里起了楼房,用的是云嫂做奶娘挣来的钱.虽然只起了两层半,没有像云嫂说的那样起三层,不过也已经相当气派了.乡下房子时兴两层半,下面两层是正房,上面半层盖瓦,兼作隔热层和杂物间.回来之后云嫂始终回不过神来,她蒙掉了,像是掉了魂,老也适应不了乡间生活.她发现她不光和这个村子格格不入,和自己的家里人也格格不入.她厌弃这座刚起好的楼房,一点也没有成就感.她嫌它脏,嫌它土气,嫌它无与伦比的黯淡和卑贱.云嫂知道自己出了问题,她还在拿先生的小院跟这里做比较.这如何做得了比较!但她明显落下了病根.云嫂一生也没能从那座小院里走出来,她出不来.她嫌弃老公,仅仅只是看着吴辰光她的头皮都会发麻.不可理喻,她怎么会跟这样一个男人结婚.她拒绝和吴辰光同房,吴辰光企图使强,云嫂和他扭打.她抓破他的脸,抠他的眼珠子.吴辰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给云嫂下跪,求她答应他.他都有一年没近过女人了,这样不行!云嫂也给他下跪,求他放过她,不要再要她.如果实在不行,你就去嫖娼吧.云嫂说我给你钱,两人都哭着.吴辰光还想要,云嫂就威胁他打110报警.或者干脆从楼上的杂物间跳下去,一了百了.吴辰光害怕真出事,不再逼她.云嫂个性强,真要跳下去,死了可惜,残废更麻烦.从此夫妻俩各住各的房间,相安无事.吴辰光怀疑云嫂和先生有过什么事,所以才会这样.云嫂痛苦地说:“不要冤枉先生,我倒是巴不得有点什么呢.可是先生要么太沉稳,要么瞧不起我,我们恰恰没什么.”

云嫂在家憋得难受,想重回小院.要么不要让我知道还有那样一种活法,既然让我知道了,还让我那样活过,为何又要把我赶出来?云嫂想不通,她厚着脸皮跑去了好几次,保安却不让她进门.保安告诉她,小院又有了新奶娘.第一次去,夫人虽没见她,却很和蔼地跟她通了电话.夫人对她之前的工作表示感谢,她用部队里“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句话做比喻.这话夫人之前跟先生也说过,现在她又用它来叮嘱她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不要再往这儿跑.夫人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云嫂听得懂,可她还是向往小院.

回到家里云嫂也没让小仁吃她的奶,这方面她要对先生保持节操.她幻想着先生有一天想起来了,因为迷恋她的奶水还会再召她回去.这一天没有到来,由于长时间没人吸奶,云嫂的奶水就隔回去了,她的不再有奶水.

小仁吃了一年奶粉也不吃了,他跟着成年人喝粥吃咸菜.但是小仁却长成了个大头娃娃,很多人都说他长成这样是奶粉的原因,他们说这种样子的大头娃娃在电视上也看到过.云嫂不相信,她说他们是鬼扯.小仁吃的奶粉是夫人安排的,哪能有假!小仁长成这样一定是另有原因,说不定是某种家族遗传.一看到吴辰光那种窝囊相,云嫂就想死,他给孩子遗传上什么病都有可能.小仁长到五岁了还不会说话,偏头,明显有智障.他经常偏着脑袋流口水,嘴里发出呜呜的响声.后来云嫂才知道,小仁嘴里呜呜的响声是在向着什么东西开.有一天她发现小仁正在对着墙壁上移动的影子射击,那是小仁自发的隐秘的游戏和娱乐.云嫂为她的这一发现欣喜若狂,小仁居然和先生小时候的嗜好如出一辙.这也太巧了吧,太好了,云嫂立即去超市.

云嫂提着三把来到医院,李医生一看到她,脸面就挂下来了.

“你怎么又来了?”李医生说,“跟你说过多少次,叫你别来了别来了,你偏来.”

李医生简直烦透了,这女人太不要脸,差不多成了专业的户.可她又不去信访局,老往这儿跑,我又能给你解决什么呢?以前云嫂异想天开,想再把她送回小院,李医生明确告诉她不可能.云嫂死乞白赖,说先生喜欢她的奶水,她自己心里知道,她和先生之间有默契.李医生反驳说,新去的奶娘也不错,先生和她们不久之后也能有默契.云嫂沉默一会儿,坚持认为如果她又有了奶水,先生还是会喜欢.她询问有什么办法能把她的奶水重新催出来,李医生说没别的办法,真要再有奶水,她就得再一次妊娠.云嫂却说妊娠这办法行不通,因为她不可能再和吴辰光同房,她不能忍受这个窝囊透顶的男人.

“有药物吗?吃了药物就能长出奶水.”

“没有.”李医生说.

但是云嫂不信,她到处寻找民间偏方给自己催奶.她逼着自己吃那些奇怪的草药、陶土或虫蛹.江湖术士对什么都有办法,他们向她承诺,即使不妊娠,也能帮她弄出奶水.云嫂吃了药,奶水没催出来,体形却有了变化.她的不可遏止地膨胀,上半身变得肥胖.成了这种样子,云嫂又来找李医生,她在清醒的时候明白自己患上了某种可怕的疾病.硕大的肯定不正常,里面偶尔流出的汁水也非常可疑.它是黑色,不大像奶水.云嫂为此很恐惧,她扒开衣衫给李医生看.

“我这样子是怎么回事啊?”她抽泣着问道.

“瞎折腾.”李医生敲打桌子,让她把衣衫掩上,“那哪是奶水,那是污水.”

“我身子里哪来的污水?以前我多好啊.”

“你走吧,我还有事呢.”李医生皱紧眉头.

“可是小仁也不行,他成了大头娃娃.”云嫂哭着说,她的泪水汹涌而至.“小仁都五岁了,还是智障.他不会说话,只懂得孤独地向影子射击.”

“有病就去治疗,哭有什么用!”

“我不认识别人,只认识你呀李医生.”云嫂说,“求求你治好小仁吧.”

“治疗小仁的病要去儿科,我这儿是妇科.”

“我不管什么科不科的,”云嫂茫然四顾,她什么也抓不住,连一根稻草都没有,“我只要你救小仁.”云嫂哭得更厉害了,她有些歇斯底里,一个劲儿扯自己的头发.

李医生不动声色地打了内线电话.

稍顷,医院几个保安出现了.他们拖着云嫂就走,进了电梯,出医院大门.然后,像扔一袋垃圾一样把云嫂扔在街边.

“闹什么闹!不要再到医院闹了.”一个保安指着地上的云嫂说.

另一个保安说:“见一次我扔你一次.”

云嫂经常被扔,被小院的狼狗扔,被医院里的保安扔.这次,她手上的塑料袋子摔了出去.她看到刚买的玩具卷进车轮,往来车辆呼啸而过,把三支碾压得稀巴烂.云嫂于是闭着眼睛想,我回去了拿什么给小仁射击呢?

责任编校 王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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