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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的黄昏方面有关硕士论文开题报告范文 与外公的黄昏(外一篇)有关硕士论文开题报告范文

主题:外公的黄昏论文写作 时间:2024-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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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林文候,男,福建宁德人.本科毕业于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现就读于华东师范大学现当代文学专业,师从著名散文作家毛尖.

外公的黄昏(外一篇)

林文候

我的外公陈林松,是我们村子里数一数二的木匠.

那年头刚吃饱了饭,塑料家具没普及,钢盆铁碗太奢费,家家户户的桶碗瓢盆,或是由粗磁煅烧,或者就是这一板一木箍造的.外公眼神不好,常戴着一个黑框老花镜,耳朵上别着一支或两支烟,手头上的锛子、绳墨来去如飞.拿起锛子的外公就像手握兵符的大将,那纷纷扬扬如霜似雪的木屑就是倾倒在外公足下的百万雄师.

他手艺太好,凡是木碗、木盆、木桶、木凳、木桌、木椅这些粗常用品,他精益求精,比别的木匠多了一点精神气,少了十分的浮躁念想,在十里八村把名扬.有人扛着从自家园子里砍下来的鲜活大松树,没去骨头没去筋,就晒在我外公家门口,提前预约下一个大水桶子,等年关杀猪时候,烫毛软皮用.也有人从尘封在楼阁上头的绝好木堆里,挑出几块色泽淡雅的杉柏,央我外公箍一个小脸盆,造一个大木盆,给在襁褓中的婴孩,洗漱沐浴用.

更常是有人包一个红,提几个咸鸭蛋,请我外公到楼阁的楼阁上,起去长梯,把珍藏的松柏、铁杉一一罗列开来.这些好木头,在阳光下,嘤嘤作响,横看像几条铁,竖看像几块冰,仿佛有云雾笼罩,实在散发出迷人的香气.这家主人点头哈腰,献上几支红梅烟,端上清明雨后茶,外公二话不说,拿起器具,埋头干活.此后几天,外公茶饭不在家,偶尔回来,外婆见他眼中布满血丝,身上到处是木头屑,习以为常也不管他,只任他提一桶红漆,拿一次绿漆,再从箱底里翻出一桶舍不得用的无色漆,去那楼阁的楼阁上,完成一项对于外公,也对于那家主顾来说的惊天伟业.外婆叮嘱他早点回来睡觉,他风风火火,鼻子里发出恍若隔世的嗯、哦,答非所问.不久之后,这家主顾的老太爷或者老奶奶,通往天国之前,就有了一个称心如意的栖身之所.

按理说外公手艺精湛,本应该挣得盆满钵满,我妈妈一家也专靠着他的手艺度日.但外公有一个坏毛病,为人不讲究,费尽心力造好了一条长凳,一副寿材,主顾家给八毛也好,给五块也罢,全不放在心上.那时候,一根雪糕两分钱,一斤上好的五花肉,有精有膘,有粗有细,也只要他一块八毛八.外公可不在意这些,他眼里心里脑子里,尽有自己的天地.他一个脚踩污泥的农民,一个手提枯木的匠人,竟恍惚之中,充满了文士气.外婆常常数落他,指着他的鼻子骂,敲着锛头声丁丁,耳上夹着圆珠笔,别把自己当县令.这骂并非空穴来风,有时候外公的所作所为是该骂的.

春耕时候,小孩子耍着吃田沿上的催种莓,疯玩一只只手劲大的蝼蛄,整村的大人们都在播种.流了一天汗,干了一天活,外公屁股在家里坐不住,老毛病就犯了.他多半会到邻居公公家,喝一夜的酒,抽着风回来,误了第二天的农忙.外婆气得头上冒火,也无可奈何.农忙结束快过年的月份,他喝得更野更没天日.外婆千叮万嘱,因我们这地方绝不欠隔年的债,怕不吉利,给了他一笔还债的钱.他精神爽利的出门,潦倒挪步而回,分不清东西南北,外婆问还了钱没有,他嗯嗯嗯的点头,又哦哦哦的摇头.不但是棉袄里子的钱没了,戴着手上的那块小舅舅花大价钱买来的手表也不翼而飞.外婆本在烧火做饭,看着这一堆烂泥,抡起手中的木头,就砸过来.外公也不躲,笑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

再早几年,我和哥哥才三五岁,寄养在外公外婆家.那时候大外婆、外婆,婆媳两个暂时放下了怨怒,携手并进做买卖.大外婆酿米酒,打年糕,拉又白又细的白糖,外婆则蒸白面馒头,精肉包,芝麻糖包,在村里卖.我和哥哥排排坐在灶前,等着分吃出锅的馒头包子.外公则挑着货郎担子,到街上,到巷子里,到田野茶园,到处卖.卖了一晌午下来,钱罐子里的钱不多也不少.外婆又起了一蒸笼,看钱数不对,陪着大外婆质问起来.外公支支吾吾,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村里人,也好意思要钱呢!外婆连连叹气,第二天就罚外公烧火,自己出去卖了.

外公不在意钱财面子,他可有许多在意的东西呢!

人民公社那会儿,吃不饱饭,睡不着觉,外公因为认识几个字,在全村的文盲里脱颖而出,当了大队会计,挣得工分多,养活了大外公、大外婆一家人.组织也加大力度,决定对他重点培养,到了后期,外公的算盘滴溜溜,二一添作五,逢二进成十,噼噼*,*噼噼,嘎嘣爽口酸甜苦辣脆,犹如一曲手与算盘配合得严丝合缝的音乐盛典,更是一支心外无物、心外无理,账目与算珠共结连理的人间绝唱.那会儿的村大队书记林明吉,大小是官儿,见我外公算了一回账目,目瞪口呆,啧啧称奇,见人就说他陈家的小伙子识文断字,还使得一手极好的算珠子,将来就算当不上县长、当不上乡长、当不上像我这样威风八面的村长,也一定能混一口饭吃,养儿又养女.

多少年了,林明吉尸骨已寒,外公当了木匠,养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其中一个是我妈.我妈生了我和我哥,我们长到十一三岁时,常到外婆家吃饭打秋风,外婆骂我俩是饿死的鬼,心里这么想,嘴上也这么说.外公笑笑,露出一口被卷草烟熏过、被糯米酒浇过,釉质精巧、色泽光鲜的大黄牙,对我们来者不拒.他老了,常颤巍巍地从床底下掏出那个当年被他耍得光滑可鉴,如今尘埃遍布的大算盘,放在我们面前,强着我们,要我们学珠算.我们吃着碗里的饭,看着锅里的菜,实在没多空闲停下来,听外公数来宝似的珠算口诀.我比我哥哥狠,咽下一口红烧肉,悠悠地说,外公,学校兴计算器呢,数字按进去,结果就出来,风快.外婆乘势笑骂道,赶紧收起你的老古董来,两个儿子小时候,没少被你闹,如今又来闹外甥,老了老了就可厌.外公哑了口,仍旧颤巍巍地将那个算盘,小心翼翼地放回床底下,就像放下了一段尘封的岁月,我听到外公的背影在叹息.

我有时候,也做一些不让外公叹息的事.

小学六年级,我到市里参加作文比赛,得了个名次,奖品是精装的《水浒传》.我回到家,像一匹战胜的公鸡,把金光闪闪的奖状和闪闪金光的名著,炫耀在外公外婆面前.外婆夸我好几句,说以后当了不大不小拿笔的官,可不能忘了在外婆家吃过饭.外公则盯着名著,我把这本大部头的书给了他,他雀跃欢呼,像个孩子.他的书房里,也早已堆着三三两两的古白话小说,红楼、三国、西游不必说,什么《说唐演义》、《三遂平妖传》、《三言二拍》、《女仙外史》,应有尽有,唯独缺少了这本《水浒传》,难怪他这样高兴.他不仅高兴看,也喜欢读.农忙结束,白露降下来,白露白茫茫,没有棉被你上不了床,村里到了夜里冷得很,有人烧起火盆取暖.外公是木匠,家里的火又旺又有炭,经烧.邻里常来烤火,大家对着朦胧暗淡的灯光,就请外公朗读一回“王熙凤毒设相思局,贾天祥正照风月鉴”,或者“宴桃源豪杰三结义,斩黄巾英雄首立功”,或者“八卦炉中逃大圣,五行山下定心猿”.听众们点哪一回,外公就读哪一回,用腔调古涩的闽东方言,读出来的白话小说竟这样百转千回,如一掬秋水滑落指尖,似一汩清泉渐出松林,听众叹服,长长的冬夜,短了不少.

外公还喜欢下棋.黄金周从学校回家,我们会到外公那里陪他下象棋.外公有一副极好的象棋,棋子是翡翠底子,白面黑字,就像一朵朵绽开在漆木棋盘里的山茶花,让咫尺间的厮杀也有了春意盎然的味道.我,我哥哥,还有一个远房的小舅舅,围着外公,摆开丁字,三英战吕布,也没讨到半点好处.赢了棋的时候,外公露出黄牙笑一笑,拿出好东西给我们吃,又问我们要不要再来一局.这时候,我看到外公眉毛淡了,头发灰白,下着下着,他冷不防会对我们说,孩子们,外公老了,你们挣了钱,记得买几盒,打几斤米酒来给我吃.我们连连说一定一定,眼睛看着棋.问问题的老人好像开玩笑,回答问题的小孩也没把这个当回事.谁想到再隔一两年,外公肺癌缠身,化疗了几次,脸面浮肿,眉毛更淡,头发全白了.我和哥哥赶回家到他床前,见他躺在床上,脸面都僵了,看不出喜怒哀惧.他见我们来看他,挣扎着起来,靠着床头笑着说,你们的烟酒我怕是吃不到了,声音悠悠,好像来自远方,即将回归远方.他又腾挪着从床垫子里抽出一张十块钱,说,买点糖吃去吧,以后你们见不到我,我也见不到你们了,彼此记个好.说完,又挣扎着躺下.我和哥哥相对无言,想哭.

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外公的坟头荒草萋萋.

昨天早早上床,忽然想起外公的许多事,想起他喝汤时候,拿调羹会翘起一朵兰花指;想起他行走如风,双目如一汪秋水,常有所思;想起有一年,外婆的大哥哥来家里吃饭,那位老长辈双手打颤,端不稳一碗几两重的米饭时,我问外公他怎么了,外公说,他老了,那么外公也会老吗?外公笑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说,我想不会,我只是想一想.

等哪天哥哥从立陶宛回来,我又忙好了手头上的事情,我们哥俩一定买几盒,打几斤米酒,或烧或浇,在我外公的坟头.

这时候那棵老梧上,应该会惊起一只老鸦,驮着悠悠的黄昏,隐没到夜色之中.

烟尘记

2017年10月10日,从喧闹的河西食堂出来,过一方小桥,我沿着丽娃河南下.

目之所及,两岸尽是遮天的梧桐,叶子不甚掉落,似与肃杀抗衡.水中跃动着深绿的荷影,仔细找兴许还有粉色的花,实在叫人分不清秋还是夏.季节错落,人间的光影总是迷离,一转身为眼前所惑,连记忆都有隔夜的迷茫,何况其他呢?但总有人与这朦胧相左,传言阴天他们打伞在此听雨、听草木虫鱼以及自己的心,我实在不信.

可笑,独来独往惯了,总容易怀疑.

我马上选定靠近残荷的松木长条凳,坐着等夜幕降临.身旁近水处随意长着几株弱柳,风来影动,揉碎在河里的波纹,使理科大楼的身影更加零星破碎,就像辉煌过后重又跌入沉寂的岁月.远处的野草丛中,端坐着几位面目模糊的老者,他们手握钓竿、嘴里则含着将尽的烟草.他们什么也不想,什么也都可以想,倾听鱼儿问讯,同鱼儿对答.从喧嚣中走来,让宁静回归宁静,那一张张窄袖粗掌中,自有容纳万物的乾坤.

然而多少人囿于万物,我也正是其中之一.

当初乘着动车北上,封锁在局促的车厢之内,我心中的天地窄了又窄,淹没在对未来的彷徨中.身旁的乘客流水更迭,目的地不再成为目的,在虹桥下车,我却仍是申城的客人.磕磕碰碰也好,健步如飞也罢,挤入2号线的一刹那,光影重叠,地铁内灯光通明,地铁外则是沉沉的暗夜.我从来没有这么直观的感慨,一层铁皮隔开来的两个世界,竟是这样迥异.

后来,我看到无数人,埋头在自己的手机里,偶尔的碰触摩擦,报之以彼此不抬头的道歉,接着更看紧了自己的行李物品.不用分清肇事者是谁,也不太关注受害人,城市给人以文明,人群给人群以冷漠.所以车厢内外,没有差别.灯光透过行路者的心灵,留下彼此的阴影.这影子在明,城市人的伤口在暗,礼貌和欢快是面子,伪装似的,撑起日光流年.

随着人群流动,寻找13号线,需要先出地铁站,再入另一地铁口.当时傍晚六点多,吴淞路墨蓝的天,割裂在高楼的缺口里,有云起落.受灯光濡染,天际四维更显得淡漠,卷开一幅不知年岁的简笔画.人群熙熙攘攘、南去北来,这城市给我无言的压迫.我用劲拖着手中的行李箱,好像跌足深水,握紧点什么,才更觉心安.

辗转入地铁口,大学生模样的一对恋人,在那里依偎着.男孩高大英俊,女孩唇红齿白.男孩微倾着身子凝视女孩,那眼神点点滴滴似蜡.女孩低首吃甜筒,绑着马尾的头将舒未舒,目光没有着落,盈盈的流散着.我知道男孩的世界在沉落,女孩的目光则在心中聚焦.爱恨在这样的年龄最合适,也许只有最从容的青春年少,才能有放空一切的情爱吧.时间在这一刻延长,也在这一刻缩短.这蓬勃的春景,能给风尘仆仆的旅人添一抹短暂的微笑,接下来则是漫长的苦涩.

我想起毕业临别之际,某位女子赠我一支高脚玻璃杯.这杯子通体晶莹,口腹一般大,腰部则轻轻地往里收缩.插花时,往杯中倒水,灯光下杯底流光,叫人赏心悦目.她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为自己买一朵两朵花,花儿最无私,只为眼前人绽放.记得那时春雨迷蒙,桃花流水,星雨湖上点点春痕.她叮嘱我有花堪折直须折,为我祝福罢,鼻子就酸了.一转身翩若惊鸿,迎着风,有我看不见的眼泪.如今这杯子贮水插着海派的花束,她仍在八闽大地上穿着蓝色的裙子,穿越花丛.会有人为她回头,擦干眼泪,也有人为她停留,买一束时鲜的花.“千里共婵娟”,闽地是同样的月,抬头的她想起的还是不是我?

来华东近一个月,天将晚的时候,我都会绕着丽娃河走上一圈.沿着东岸去,顺着西岸回.去的时候随停随住,有时打着伞,穿过梧桐林,赏玩树荫下的彼岸花.来的时候听风听雨听《牡丹》,见对对恋人在草木中穿梭.偶有鱼儿跳水,湖面惊疑,稍等片刻之后,水中月的妆容被寂静修复.无言对无言,月不似先前那么圆了,然而我还可以时时抬头,让期许重归期许,给沉默以沉默.这短暂的校内旅行,说到底还是愉悦.哪怕这愉悦是山光潭影中偷来的,短暂也甜美.

今晚的天空,我是等不到夜了.

因为东边云遮雾罩,山雨欲来,隐隐蛰伏着凶恶.西面则斜阳晕染,织出一片灿烂云霞.风波起时,如金,似锦,如梦,似幻,如烟,似雾,如浪涛,似霜雪,铺在天空,倚伏着离合聚散.也许接下来会有一场雨,安守在这里的我,何必害怕?我怕的是这转眼即逝的风景.应在最灿烂的时候离开,应在最安逸的时候回来.

然而离开去哪里,回来到何方?

忽记起一位朋友说我漂泊,很少回家,连大学毕业后的暑假,也留在福州工作.当时天微雨,夜也深,心中一片空明,我能感到他眼镜背后的真诚.他劝我在心中植一树根底,宁德、福州,或者上海,不要做游水的浮萍.我笑着说,亲人所在是故乡,我身所在是他乡.后来去苏州玩耍,母亲打电话给我,叫我早点回上海.回上海,不错的,从一个月前开始,我成了这城市三千万中的一员了.

人生的旅途,我们为多少人停留,错过的却是最初的自己.

踏上旧路,回到食堂,烟尘在心中缭起,今夜的我属于喧嚣.

责任编辑林东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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