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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藻缠绕相关学年毕业论文范文 跟绿藻缠绕有关论文写作参考范文

主题:绿藻缠绕论文写作 时间:2024-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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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河

我在原野上走了三天,肠子空空的.那迷人的清香,真是搅动胃液.我壮着胆子,光脚寻进一片丛林.石板路湿滑,隐在几棵榕树底下,灰白的藤蔓像一张巨大的网,死死地把我缠绕着,辨不清方向.轻缓,我告诉自己一定要轻缓.在这原始般的密林里,哪怕是一个细微的举动,也有可能触发丛林里的动乱.我是蹲着身子走的,双手抱住膝盖,一步一步挪动着.透明的水珠子,滴落在我的鼻尖,我尽量控制住,不去挠痒痒.不远处有条长河,河面几乎与岸边贴合着,并不曲折,一任南流.那声音似乎是从河岸边传来的,像是鼓和呐喊声的结合,快节奏地重复着,很有气势,整片土地都在有节奏地抖动.我屏着呼吸,拨开叶子,穿进低矮的灌木里,看到一片火光.火光冉冉,周围的树皮和叶子仿佛涂上了暗红色的油漆.乌漆漆的人影绕着发烫的火堆转圈,像是传送带上的黑煤块.火堆上方升腾着灰白的烟雾,它缓慢地被丛林里潮湿的空气混合、稀释,显得不那么呛人.鼓声、呐喊声越来越响亮,这并非是影像中常见的部落土著的形象,而是一群衣装笔挺的军人,他们持着长柄木,似乎有意模仿雨林中土著祭祀的场景.

河面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尸体,用阔大的野棕榈叶子覆盖着.几个空手的士兵拖着河面上漂浮的尸体,转交给抬担架的人,由他们将尸体叠在火堆上.雨林潮湿闷热,压根就没有什么干柴火,我想他们是用汽油点燃的.湿树枝底端滋着气泡,偶尔蹦出爆裂的声响.真是好柴火,能烧一大桌子的菜.身体的发冷是从耳垂开始了,而后,由颈椎蔓延至喉咙,我撑着眼皮,咽口水,渴望着一股暖流充溢着胸腔.

我皱巴着嘴,眼睛死死地盯着远处一堆篝火,拖着沉重的大腿,沿湿漉漉的草丛一直爬,牛仔裤已经磨破了,腿肚子擦去了半边.持的军人站成两排,抽出系在腰间的皮带,拚命地朝我的半边身子上打.打得我血肉模糊,只剩下了一副骨架.

我在床上躺了一天了,额头、胸腔上全是汗.整个身体都被泡软了.

一到夏天,我就会这样持续地发痧了,什么都不想动.就这样躺在宿舍木板床上,漫无目的地瞎想,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没什么好看的!马脸翻转身子,躺在上铺,朝惨白的天花板长叹一声.

的确没什么好看的.夏天过去一阵子了,他没挂蚊帐,抬眼便是结网的幽灵蛛,蚕沙大小的黑斑点.他一度很确信,那是壁虎留下的干粪便,松松垮垮的,闷热天里显得特别油腻.长风中学五年才搞一次像样的大修整,涂点油漆刷几面墙,从来都是顾不上天花板.没什么可抱怨的,该掉的墙皮差不多都掉完了,深一块浅一块,像是患了白癜风.

我梦见自己正在下坠,迅速地,像一只断掉翅膀的白鹭.在云层上方打了个圈,把蓬松的羽毛弄湿了,旋即又持续地下坠.遥无边际,暗无天光,我不知道我会下坠到哪里.

“轮到粉刷老子这块风水宝地,早该他妈毕业了.弄不好还拖家带口兜马路,拖着屁颠的红孩儿骑自行车呢.”马脸说这话的时候,一点也不在乎,他就这么个脾气.那玩意就跟他一年多没洗的被单没两样,越睡越香,越睡越有感情.

“都他妈是丑逼!没一个入眼的……长河怎么净产这些Dinosaur.”这是他唯一说得顺溜的英文单词.他每天都这么说,可每天还是忍不住拿出单筒望远镜,朝着对面女生宿舍楼看.

趁马脸上厕所时,我爬到了他的床铺上.在黏糊糊的枕头底下,搜出了那架灰色单筒望远镜.它金属外壳,颜色发旧,通体都是冰冰凉凉的,能伸缩调节焦距,握在手中像只微型手电筒.我在战争片里见过类似款式,一般是带头的几个站在陡峭的山坡上,查看远处的地形.四面黄沙漫漫,炮火连天,指挥官忧心忡忡地观察敌情.

我把望远镜握在手中,紧握拳头的姿势,盯着窗户外的女生宿舍看.夜晚十点,女生宿舍灯火通明.我盯着中间一扇窗户咽口水,女学生直起身子在背诵英文单词,那雪白软糯的香背,跟超市包装盒里的桂花糕似的.隔壁穿白色胸罩的女学生刚洗完澡,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在寝室里晃来晃去,真像索命的女鬼.可那对圆润的胸脯,转身时微微颤动,看得我很陶醉.

臭小子,给我下来.

马脸一脚踩在木梯子上,猛力地拍了我的臀部.万般欲念都经不起这拍打,都付之东流了.这小子平时蹲坑至少也得二十多分钟,我们甚至怀疑他在里面打飞机.可今夜,他从那扇摇摇欲坠的夹板门里出来,就跟我们做一次眼保健操差不多.

“你松手!裤子都扯破了!”

他一脸坏笑,死死拽住我的三角裤,硬生生把我从上铺拉了下来.

“都说了,有什么好看的!长河净产这些乌漆墨黑的Dinosaur.”

我一声不吭地钻进软绵绵的蚊帐里,蒲草席子在我皮肤上印出浅浅的斜纹.

“三班的万萧萧就是好看.那水汪汪的眼睛,像是清晨沾了露水的葡萄;粉扑扑的脸颊上架着挺立的鼻子;乌黑的披肩发,就是野马颈背上鬃毛.”

刚学作诗不久的大佐描述出来的万萧萧,让我们浑身起鸡皮疙瘩.他人中上有粒黑痣,我们都管他叫大佐,而且一天变一个样,比如,山本大佐、吉田大佐、冈本大佐……全凭我们的心情来.近日来,他读书特别发奋.天刚亮,就捧着一本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去操场边上的小竹林子瞎转悠.没个十来天,他就用写素描的铅画纸编成了很薄的一本诗集,总共二十六首,五千多字.这在长风中学引发了不大不小的轰动,就连教语文的副校长也有所耳闻,特地将他招来操场司令台,做周一的学生代表,在国旗下朗诵他那几首文绉绉的诗句.那天清晨,他换上了唯一一件短袖衬衫,在光秃秃的水泥地上等候着.那件淡粉色的衬衫,在灰白的环境里,有些格格不入,何况在枕头下压了一夜,显得皱巴巴的.副校长搞完开场白,请教师代表上台讲话.那个戴眼镜的秃头男人讲了一通屁话,概括起来就是“两个绝对,两个要做到”.此刻,初三年级的同学们正在经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这紧要关头,要杜绝早恋,严防死守,要做到密不透风;面对新一轮的复习,绝对要狠抓狠打,要有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气概.他时,站在操场上的同学都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副校长再次举起话筒,以亲切地口吻介绍了将要上台朗诵的宋明泽同学(大佐):接下来要上台朗诵的是宋明泽同学,宋同学可以说是我们长风中学不折不扣的“小诗人”,他小小年纪就有了出版诗集志向,省出零花钱,挤出课余时间,集结一本属于他个人的小诗集.虽说小荷才露尖尖角,确是早已蜻蜓立上头.蜻蜓是指他自己.

大佐出场的时候,我们在下面已经喊疯了.也许是我们太过热情,他拿着稿子走石阶时,差点绊倒.这小子上去就直接念那本破诗集《风雅颂》其中一首:我和春天有个约会.

我和春天有个约会

夏日湖畔,她在耳边悄悄告诉我

那熟悉的脚步声,就是春天的旋律

急躁的蝉鸣,则是春天的叹息

……

扩音器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叹息,没等同学们反应过来,又一声悠扬缓慢地叹息.估计是昨夜吃了太多带壳花生,大佐撅着屁股实在是忍不住了.我们实在是头一次从扩音器里完整欣赏一个又慢又闷的屁.我们先是愣神,跟冬天结冰的水龙头差不多,然后是狂笑,前扑后仰,彻底的大笑.那声音似乎跟池塘里投出去一粒石子没什么两样.

马脸、冯亮,我们几个受不了,也拦不住,实在为这样的室友感到羞耻.大佐真他妈真有种,敢在副校长鼻子底下乱放屁.

“万萧萧……一听名字就让人犯恶心.还水汪汪,粉扑扑,还沾了露水…你当这是语文造句啊!我们班上的朱曼文就很不错,别的不说,光她那对傲人的,就能把男人折磨得软趴趴的.”坐在一旁的冯亮不服气,抠着脚趾头补充道.

他缺了一颗大门牙,比大佐那粒黑痣还晃眼,长得比电影里的媒婆还喜庆.谁都知道,这臭流氓喜欢黏着朱曼文,像是所有的脖领处都要缝上衣服标签一样.有一次班里大扫除,这畜生趁朱曼文弯腰提水桶时,火速冲上去,将她从后面紧紧地抱住,拉都拉不开.朱曼文伫在原地,像块埋在草坪上的界碑,眼睛死死地瞪着那畜生.后来,她一撒手,哇哇地哭起来,像是电影里走丢了的孩子,哭得可伤心了.蓝色塑料桶打翻在地,大片的水花漫过干燥的桌角,一直淌到教室后边的垃圾桶底.我从来没见到过一个女孩子哭得那么伤心,那么令人心碎,像是掉在地上的瓷花瓶,拼都拼不起来.朱曼文平时为人处世都挺低调的.即使有那么一双羡煞旁人的,也不刻意显山露水,不像别的女生那样子轻浮.大夏天的,也就是穿着那身素净的T恤衫、牛仔裤,该严实的地方包裹得一丝不苟.说实话,这样的女生谁他妈不疼爱啊!哪轮得着冯亮这王八蛋动手动脚.也该!周五放学时,他被几个戴着西游记人物面具的高个子,拖进一个死弄堂里,套上沾满鸡屎的麻袋,揍了一顿.好在这畜生读的是长风中学,这里的人手软,大不了也就是闷着牙齿揍一顿;这他妈要是放在别的地儿,比方说吧,郊区的育才中学,荣城出了名的恶地.要是这种事情,真得砍掉一根手指头都没完!上回,也是从那传出来的一桩事.一个不识相的社会青年,狠命追着育才某个班花不放,被高年级的几个男生,挑断了脚筋,脱光裤子,绑在门口那棵硕大的广玉兰上.想想吧!此刻,这抠脚的畜生不就是断了颗门牙嘛!已经够幸运的啦!

马脸躺在上铺,转辗反侧.“你们几个真没见过世面,万萧萧这样的小都能入你们法眼?”

“得了吧,你之前还不是追过.宿舍里一响起那首烂大街的《一剪梅》,你他妈就乐,笑得跟捡到钱似的.”

“卧槽!谁他妈没前尘往事啊?这年纪没犯过点错误,还他妈能叫青春吗?”我们一致认为马脸是因爱生恨.老实说吧,他就连万萧萧的屁都没舔到.

事情是这样的,学校为了排演合唱团,选拔了十男十女进行封闭式训练.马脸音色深沉浑厚,被教声乐的赵映美老师一眼相中.半个月的排练期里,马脸时不时盯着前排的万萧萧,经常掉链子,成了合唱团内随时会爆炸的地雷.别看他拉着长脸,一副未老先衰的面孔,其实内心还挺羞怯的.他也不是不敢,只是觉得细水长流,一步到位总显得冒失.马脸试着给万萧萧写情书,他从镇上的盗版书店买来一摞青春爱情小说,摘抄着里面的含蓄情话.那阵子,互联网刚在国内兴起,仰仗这个重要阵地的网络小说一时间风靡长风中学.大概每个女生的课桌底下,都会藏一本安妮宝贝的小说.天亮说晚安,成了我们口头最时髦的词汇,有点颓废有点丧,好像一个女人干完一炮,靠在窗口吐烟圈.一到周末,马脸就去学校附近的三木文具店闲逛,时常能碰见买贴纸和便签本的万萧萧.他写情书有个嗜好,喜欢用宽宽松松的A4纸,然后钢尺压着,以避免字迹整体下滑.有天中午,我见过他写的情书,就夹在英语课本里面.雪花白的A4纸一抽就出来了,当时我还心想:这孬种居然也会做笔记.全班英语倒数第一的人,就他妈连二十六个英文字母都背不全的人,居然也开始做笔记了,真是他妈日了狗了.我瞪眼一看,居然是封情书!上面摘录着全是文绉绉的词汇.

马脸写到第九封,就没再写了.这是一桩伤心的往事,我本来答应马脸不再提及的,可不说不痛快.真替他感到不值!去市里比完赛的那个下午,带队的赵映美老师清点人数,才发现万萧萧跟合唱团里的高个子失踪了.赵老师站在边上干焦急.

后来,跟万萧萧关系好的一个女生,才说出实情.听说高个子带着萧萧去看海豚了.荣城郊外刚建了一个大型的海洋馆,号称是迄今为止沿海规模最大的海洋馆.高速公路的广告牌上,全是海洋馆的广告.一只银白色的海豚,从深蓝色的海面高高跃起,尾部溅开的水花,把观众的上衣都打湿了.甚至打出了“欢迎来荣城看海!”的标语.

这件事全校都传开了,同时,为长河中学男女学生树立了谈恋爱的新准则.几百米外的烈士陵园,几公里远的光明电影院都成了爱情废墟地,年轻时不带女朋友去一趟荣城海洋馆公园,这都不叫谈恋爱.教语文的黄胖子,捧着茶杯坐在课堂上调侃:小小年纪,真浪漫啊!看海豚,怎么不去把整片大海都搬来?

我知道,在马脸心中,真正称得上*的也就是那位教声乐的赵映美.那时,她刚从音乐学院毕业,独自一人闯来长风中学做老师.长风中学的那批野狼都饿晕了,相互逐杀,拚命厮打,就连他妈上课的心思都没了.赵映美放出狠话,绝不在学校里找男朋友.饿狼们悻悻然,作鸟兽散.可是还有人不甘心,拿着个扩音喇叭,在教师宿舍楼下不间断地重复着:“映美,我爱你……映美,我爱你.”遭遇了众多单身女教师的泼冷水.

可后来,赵映美还是软了口,用俗话来说,就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她跟新转来的美术老师魏征好上了.这还是众多情敌之中的某一位发现的,他去镇上最大的眼镜店配眼镜,在行人道上透过外面干净利落的玻璃橱窗,看见魏征和赵映美站在柜台前配眼镜.这一位扭头就往学校跑.第二天,学校里全传开了,就连我们这些疲惫地忙于应付课程与考试的学生,也都有所耳闻了.绝大多数女生的意见跟男生一样,认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那些醋性大发的单身男老师,咽不下这口气,就暗地里使坏,挤走这个美术老师.两个月后,他们如愿了.美术老师魏征牵涉教学内容质量问题,以及遭人投诉与,被长风中学辞退了.半个月后,赵映美也主动离职了.就这样,我们一下子失去了两位好老师,并且实在挑选不出更好的伤心词汇,来怀念跟他们相处的那段时光.

赵映美究竟有多美,那还是马脸带我们去看的.我记得那是个潮湿的夜晚,荣城的夏天很少有这样潮湿的夜晚,煤渣跑道上的三棱草胀鼓鼓的,就连操场角落里的那几棵广玉兰树都冒着汗.一场雷阵雨过后,地面又湿又热,空气里弥漫着尿腥味.晚自习下课后,我们几个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到寝室,而是在操场上瞎晃悠.路灯昏暗,煤渣松软,踩下去还能听见“嘎拉拉”的声响.那些在操场上跑步的人,像是河道上漂浮着的白色塑料瓶,朦胧而恍惚,一不小心就会撞在一起.远处的的几栋宿舍楼灯光璀璨,把周围所有的建筑都比下去了.马脸掏出单筒望远镜,看着天上的星星,不自觉地缓慢转着身子.

“好久没见到过天上的星星了.”

“这环境都让那帮开厂子的给污染了.”

“也是这样的夏夜,还没上幼儿园的我,躺在阴凉的竹床上,抬头看到漫天的星星.密密麻麻地,像是揉成一团的银白色糖果纸,真他妈好看.”

“要是我,就随手剥一粒糖果,然后把包装纸揉碎在手心里,用最大的力道甩出去,抛到天外边的角落里.”

他们走到草坪的双杠区,大片的夹竹桃密密地围成了半框,将这一地带相对隔绝开来.冯亮将手撑在双杠上,生锈了的单双杠,有些颤颤巍巍.底下松软的草坪沾了雨水,踩上去很滑.马脸举着单筒望远镜继续扫来扫去.这一次,他把望远镜对准了面前的教师公寓.

“卧槽!卧槽……”

马脸双手捧着单筒望远镜,一下子兴奋起来,面部几乎扭曲变形了.我们看着他猥琐地拧紧望远镜,一脸坏笑,也莫名其妙地骚动起来了.

“什么东西?我看看.”冯亮试图夺过马脸手上的望远镜,被马脸挡开了.我和大佐也争抢着他手上的望远镜,也被他躲开了.

“等会儿!我还没看够呢!”

这小子真他妈坏,看也就看过算了,他还拚力描述,而且是活灵活现.

“哇!真他妈滑!像是舔棒冰一样……蹲下了,蹲下了……一对水晶梨,真他妈挺……操!”

“该死的玻璃挡板,什么也看不见了……妈的!”

那只单筒望远镜在冯亮、大佐和我的手中传递着,平均每人大概秒吧.轮到我的时候,其实已经没什么看头了.上身被拦在浓雾一样的玻璃挡板里,看不清脸.只看见一双瘦长的手臂在腹部不停地揉搓,沐浴液的泡沫很浓很浓,分不清这个肚子是饱满还是干瘪.但是,从下半身来看,我可以肯定,这是一个女的,至少也得是个教师女眷属.一张沥干了的紫菜,整齐地铺在深凹的腹股沟里,浓密又有生机;淋浴花洒喷涌而出的水珠子,在她挺直的背部淌开,两瓣饱满的桃子,紧紧闭合.说实话,最好看的还属她两条玉腿,就如同在美术馆里看到的雪花白大理石雕像,直挺挺的,洁白、饱满,富有光泽.我一时想不出用什么事物来形容这双玉腿,后来在洛马湖旁边的水稻田,看见赤冠白鹭在碧绿的稻叶中行走,那双洁白的长脚若隐若现,步伐徐徐而悠扬,水中的波纹轻缓地荡开.大概是这个感觉.

当天夜里,我们四个人趴在床头,谁都没合眼,也没有夜聊.静悄悄的夜晚,宿舍里少有的寂静.只是他们仨翻身的动作有点大,叹的长气也特别多,似乎每个人都在回味和留恋那迷人的.这件事情我们都没提起过,跟谁都不说.在这平淡无奇的长风中学,实在找不出像样的人来匹配,没人会相信.

我记得那个夏天特别难熬,好像患了相思病一样.那么多曲直难辨、深浅不一的大腿在我眼前晃过,我都挑不出来两条神似的.我开始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或许并不存在那样的完美形象,多多少少经过了我的修复与加工.哪怕是你在荣城最繁华的街头盯上一个月,都找不出来相似的.那种失落感,让我一下子萎掉了,谜一样的年纪,开得如火如荼的太阳花,在接近日落的那一刻,瞬间枯萎了.我再也不会有那种兴奋地感觉的,哪怕十个女人站在我面前,赤身*,我都无法抵达那种程度的兴奋.我不知道那几个狗日的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不会再出现那种感觉了.

那是我经历过的最热的国庆节,知了声还未消退,街边刚抽出来的悬铃木的嫩芽,被猛烈的太阳炙烤得蔫掉了;溪水干巴巴的,将整个沟槽都裸露了出来;只有洛马湖还填着水,满满当当的,漫过了岸边的水杉林,在骄阳底下,波光粼粼.我在煤渣地踢完一场球,将T恤衫系在腰际,光着身子走回了宿舍.人都走光了,我也闲得慌,打算收拾行李回家.临走时,我想起马脸压在枕头底下的单筒望远镜,干脆顺手把它带回家了.

我待在家里闲着没事干,就拿着望远镜在屋顶、阳台、窗口四处看.我从未如此近地观察这座城市,明丽的光线透过灰褐色的镜片,将许多陌生、新奇、以及出乎意料的惊喜带进我的生命里.比方说吧,瓦屋上那群飞来飞去的鸽子,我从来都不知道它们在夜晚会住哪里.我们眼中低空盘旋、草坪漫步的鸽子,羽毛柔顺,姿态优美,绝对是小孩子最喜爱的玩伴.当我看到它们经历过白天的觅食后,自动地飞进几个破旧不堪的铁笼子里,心里痛苦得说不出话来.还有那些昏黄的路灯亮起的瞬间,我其实不大注意,小青虫、飞蛾,或者其他喊不出名字的飞虫,是在天色暗下去很久之后,才聚集在灯光下的.在明暗交汇的时刻,大概每个城市都会有这样仪式性的瞬间,成百上千只路灯亮起,像是闪电一般,沿着宽阔的大马路、蜿蜒的深巷子铺开,那种震撼是极其少有的.再比如,早起锻炼的人,他们披着单衣,在浓雾还未散开的清晨,稀稀疏疏地分布在空旷的公园草坪,打太极,或者缓慢小跑.其实还有更早的人,为着生计操劳.那边竹棚子的早餐铺,亮着四十瓦灯泡,竹蒸笼里是蓬松的包子,不锈钢桶里煮着鲜滑的豆浆;还有远处热闹的菜场,改造过的摩托三轮车装着蔬菜、肉类进进出出,是他们的劳动填满了许多人的肚子.

下午又闷又热,他拖着一把破旧的白藤椅,坐在阴影里.没有蒲扇,没有茶缸杯,他闭着眼睛,抿着嘴,就那样松垮地坐在藤椅上,过去了好久,一动也不动.临近傍晚,火烧云把天空都染红了.他的脸也微微泛着红光,像是晚霞映在石佛上.无数的飞虫在他身体周围聚集着,像是一团野蜂,赶都赶不走.但他仍旧纹丝不动,甚至连眉头都不眨一下.他的妻子,一个满头白发、皮肤皱巴巴的老妇人,迈出门槛,叫唤着老人回屋里吃饭,老人没答声,还继续瘫在藤椅上,像是被砍掉一截后落在地上的干松枝.他们的石房子简陋、矮小,走出屋子甚至还要弯腰,可他们一住就是好几十年,舍不得离开.老妇人默默流着泪,并没有哭天抢地.到了他们的年纪,是应该有合适的告别方式,因为彼此都充分做足了准备.那个假期,我从单筒望远镜里见证了一个人的死亡,原来死亡的片刻是那么漫长.

到了深夜,许多辆车挤进了这个狭窄的弄堂,更多的停在了外面.那一晚,我压根就没睡着,单纯地举着望远镜扫视星空,又迅速切换到石房子.那些哭声是用喉音发出来的,在某些必要的时刻,一阵接着一阵,显得有些假.几个中年人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原本就很小的屋子,这下就显得更加拥挤了.我猜他们是在忙着入殓的事情,整理面容,擦洗全身,给僵硬的身体套上寿衣,盖上白绸……我在奶奶的丧礼上见过,这大概要花好长一段时间.给奶奶盖上白绸的人是爸爸,他让我最后再看一眼,我伸着脑袋看着她安详地离去.周围的人迅速进入了假哭状态,我也被这种气氛带进去了,哭得伤心欲绝.奶奶是荣城第一个实行火葬的,电视台开着采访车进了小巷子,爸爸在镜头面前眼泪汪汪地背诵一段写好的台词,但周围的军乐队太吵,我实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石房子老头丧礼的排场比我奶奶的隆重多了,往来的车辆,络绎不绝的访客,哀声四起,光请来做法事的道士就有十来个.唢呐、笃板、锣鼓……大大小小的乐器清脆响亮.我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惨白的墙上晃动的影子,我很害怕.

第二天早上,院子里已经搭起了竹棚灵堂,白色的大帐幔将整个棚子都遮蔽起来了,两侧排满了长队,进进出出不少人.

人群中,我透过望远镜看见了朱曼文,长风中学最美的女生,室友冯亮的一块心病.我在学校自行车棚的橱窗里见过朱曼文的照片.那张被放大的两寸照,蓝底背景,朱曼文头发梳理得很整洁,穿着印有长风中学logo的白T恤,浅浅地微笑着,脸颊上的酒窝却已经微凹进去了.我至今从未在校园里遇见过她,单凭那张清新脱俗的两寸照,以及冯亮口中胡海漫天的叙述,早已经浮想联翩.她穿着黑色T恤,淡蓝色的牛仔裙,胸口缝着一朵白花,从大帐幔里走了出来.她几乎是哽咽的,眼睛都哭红了,那张扑红的鹅蛋脸,看着都让人心碎.有时候得承认,我真不是个东西.朱曼文都哭成那样了,我他妈还有心思歪想,连畜生都不如.

可我还是把望远镜朝下挪动,她淡蓝色的牛仔裙稍稍上提,双腿如羊脂洁白.走出大帐幔的那一刻,腿肚子轻轻晃动,真像是含在嘴里的果冻.当我双手握紧望远镜时,在她右大腿的关节处,找到了似曾相识的感觉.当我下意识地找到右大腿膝盖外侧那颗芝麻大的黑痣时,我很确信,朱曼文就是那个在梦里折磨我无数遍的美丽.可像她这么低调的人,就连在校园广播台讲话时,都颤颤巍巍的人,怎么会去教师公寓?

那个国庆节,猛烈的太阳,并未把我心中的疑虑给驱散.我对这台望远镜,对于我透过它所看到的一切,对于我的记忆,都产生了怀疑.那样焦灼、无力的辩解,就像是湖水中泛开的涟漪,让人迷糊而晕眩.我躺在大床上,拚命地喘着粗气,算是对于全天候观察所消耗掉经历的一种补偿吧.但我一直睁着眼,黑眼圈像是被烤焦的圆饼干,在我脸部逐渐凝结,很浓很浓,像是焦煤.我就带着这样浓的黑眼圈,回到学校.透过烧焦了的眼皮,盯着黑板上歪歪扭扭的字迹,看微风吹起的五彩裙子,趴在宿舍床上看窗外灯火辉煌.我在等马脸回宿舍检查他枕头底下的望远镜是否完好无损,等着他吹嘘看见的春宫画.这确实小心眼,真把那东西当做宝一样炫耀,有时真他妈想揍他一顿.两天过去了,我没等到他.四天后,大家似乎都在传,进到我耳朵里是些零碎的东西,我的记忆缓慢将它们拼凑起来:

日光猛烈,水草丰茂,洛马湖异常宁静.两个中学生在岸边相互推搡着,其中一个落了水.湖面温温热热的,像是凉了一阵子的白开水.马脸是个旱鸭子,细软的水草似乎缠住了他的身体,他拚命在水底扑腾着,直到手脚全都酥软,麻木了.身旁那个中学生站在岸边一声不发,完全傻掉了.等他喊来附近居民,已经过去了两个钟头.离岸边五米,漂浮着大片的水草.柴油船开了进来,马达声沉闷.船只绕着那片碧绿的水葫芦转了几圈,慢慢靠近阳光最猛烈的中心.捞尸人撒下去一张大网,麻绳编织的,手指那么粗的大网,几乎将那片水草都兜住了.柴油船拖着一大团水草,渐渐靠近岸边.捞尸人站在迎风站在船头,蓬松的头发飘逸着,黝黑的皮肤里嵌着两粒黑葡萄.单凭这样坚毅的气势,就能让围在岸边的人心服口服.

十几个壮汉光着膀子,在岸边站成一排,奋力将兜住一堆水草的大网拖向湖岸.闪着银光的干燥沙子,一瞬间浸湿了.人们像是拣菜一样,拨开水葫芦,灵活的手指伸向未知的中心.

马脸躺在网底,被水葫芦和细长的湖藻缠绕着,像是一只绿茧.

一周后,马脸的母亲来宿舍收拾遗物.二十四寸的黑色行李箱,两双藏青的运动鞋,淡粉色的脸盆,几样洗漱用品,没有笔迹的课本,一床棉被,一只发黄的枕头.她挪开来,露出手掌大小的单筒望远镜.我坐在床沿,看着她将马脸的遗物塞进红色编织袋里.那只望远镜在大理石地面上打转,被挡在了金属床脚边上.“阿姨,把那只望远镜留给我,当纪念吧.”我鼓着勇气,颤颤巍巍地说出了这句压抑在心头的话.她停顿了一下,什么也没说,继续整理马脸的东西.她的眼眶已经哭红了,又黑又红,像是几天几夜都没合眼.我觉得马脸伤透了她的心.

晚自习结束后,我跑回宿舍.上铺已经空掉了,日光灯漏过几块等距的木板条,将我的床铺照得通亮.那只望远镜静静地摆放在我床铺最显眼的位置,像是广袤原野上小小的一块界碑.我仰头看窗外,感觉到眼眶潮湿了.

热河,1988年生于浙江宁波市,现就读于复旦大学中文系,攻读博士学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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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绕法和立体裁剪的关系
〔摘 要〕缠绕法是一种将面料有序地或随机地缠绕在人体或立体裁剪模型上的服装立体构成技法,作为最基本的立裁手法之一,在立体裁剪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从缠绕法与立裁的关系、起源、特征……方面,介绍了服装.

秋天拒绝了我的缠绕(外一首)
你告诉我,秋天掉落的叶子是一场盛宴的光芒不,秋天不是哭泣的秋天不是一次遇见也没有人面临深渊一片叶子一片叶子地飘落像失手打碎的万家灯火即便这样,秋天它仍然拒绝了我的缠绕它在野火上起舞,让我在大风中羞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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