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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鸣稠密类学士学位论文范文 与鸟鸣稠密方面研究生毕业论文范文

主题:鸟鸣稠密论文写作 时间:2024-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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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娃

小女人诧异于那个时间稠密的鸟鸣.

此刻她正在下班的路上,走过每天都要走过的一个十字路口.她曾发过一条微信到朋友圈,照片里的这个路口有着跟iPhone 6手机一样玫瑰金色的晨光,她写道:“这是一个神奇的路口,在朝阳升起的那方,有我就读的第一所学校;在朝阳照耀的这方,有我正去往工作的单位.我从这万丈阳光里走来,我看到我从童年走到了我的成年,我长高了,我的步伐没有丝毫的改变,如同我的心一样……”她应该记得发这条微信时,还是夏天,有个穿着白色热裤的女子从她的身边经过,视线相交又闪避,下意识地伸出了她的手掌.她被阳光影响了,她又影响了这个女子.不过,女子觉得自己做出这样的动作很傻气,她企图掩饰,手腕旋转起来,就像是在活动筋骨一样.最后,她将手臂一甩,直奔街边的那家早餐店,她已彻底否定了方才接纳阳光的想法与做法.女子的腿比她的长多了,却十分粗壮.

此时已是初冬,她棉衣加身,而不是那天的白色裙子.气温仅十度,远低于往常的这个时节.夜色早至,只是下午的五点半,天空便是瓦青的.似乎有风,或者只是寒气,她被鸟的鸣叫声吸引.这个路口连着四条街道,而其中的一条,两边有高大的树木.她天生爱树,理由也许很简单,也许很复杂,与她天生喜好的其他一般.她每天都需走过这个路口,而这个路口却令她第一次听到了如此的声音.她怀疑是不是此前便有,而不是她初认为的首次出现.

她不禁停步,举着细细的头颅,但她并非刻意去找声音的出处,也不关心是哪种雀鸟所发出的鸣叫.在她抬眼望去的当口,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座尖顶的建筑,就像她并不在意那枝叶之上是何种雀鸟一般,她也不曾仔细去看过那座建筑,哪怕曾有那么一段时间,她一跨出所居之处的玻璃电动门便能看到对面矗立着的那座建筑,在那陌生的城市里,属于地标性建筑.她记得的其实只是那座建筑最顶层的一个红色的灯.

记得那年她随几个人偶然去了陶然居,一个美术工作室,众人争相寒嘘,谈笑间风生水起,独她讷言,静似一株草木.她翻看起放在桌台上的一本书,那书是被同行者中的一位借去,在此间归还的.她随手翻到了一个篇章的末尾,那里有个句子,瞬间便撞到了她的心口上.无数个夜晚,黑色的天底下,遥立着的模糊的背影突然间的一个转身;积淀了千百年昏暗的隧道的出口,无声无息间汹涌奔突出的一道火车……她的喉咙被攥住了,鼻子酸楚,潮起的泪直扑眼眶,但她很快便意识到,她的动容不分场合,这实在愚蠢得要命.许多年来,她都不曾这样地愚蠢.后来人们说了什么,她一句都没有听见,她的视线久久地停留在那个句子上.她既不把书页往前翻,也不把书页往后翻,最后她合上了书,仿佛在做一个庄重的仪式———好了,有了这个已经足够了.

那晚随人们走出陶然居时,她开始努力去听人们的闲话,似乎是想以此冲淡方才那小小的失态,她微笑,继而呵呵地笑.在还在笑着的时候,她瞥见了夜色里的那座建筑,再清楚不过,她会哭,无从躲闪,无法抑制.她下意识地仰起头,甚至没有想到这样干是不是为了把泪蓄在眶子里,两道水流就在这一秒漫过了颧骨的山脊.头,抬得不能过久,为了免遭关注,她平视前方,那水流便顺势拐了个弯,朝脸面的平原俯冲,不是嘀嘀嗒嗒断断续续,而是接连冲刷.

她记下了那盏红色的灯.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条街,那个陌生的城市里的一条街.她与一个男人走在街上.那男人是她在那个陌生的城市里一个类似培训的机构里相识的.她已不记得相识的情形,却可以确定,起先是男人与她接触.男人看上去年过四十,短身材,深度近视.她几分感谢男人主动说起他们的相遇,这让她避免了去做徒劳的回忆.原来,那天还有另一个女人,比她年轻了十岁,听说未婚,也未曾恋爱,可她认为,以其思想与做派,大可以用“女人”去称谓.男人说那天那个年轻的女人一直在跟他搭讪,问他关于他的家乡的事情,他的家乡离这个城市极其遥远,有这个城市无法想象的辽阔与荒凉.那个女人还要了他的手机号码,他本不想给她,她一个劲地要,说以后到他的家乡旅游时可以联系到他.

男人说,其实那天我就注意到了你,只想跟你说话,而你总是一问才一答.她听到这里,心底轻轻一笑,对男女之事的觉悟让她明了男人这番言谈的隐衷.但她并不答话,只看着前方.这是一条随手就能甩进中国任何一个旅游城市里丝毫都不会有违和感的“民俗风情街”.街道不宽,一个半车道,两边是售卖各种小商品的店铺,不过是金银玉石刺绣箱包,余下的便与吃喝不无相关.男人一边走,一边问她你吃什么吗?她看了他一眼,摇头,他便说你什么都不吃吗?她确实没有食欲.她也奇怪,为什么没有食欲.从出门到现在,已有一个多小时了,不饿,竟然不渴,一点都不.

男人还是把她带进了一个甜品店,他说我渴了.他抬头看着墙上那面食品的公示栏板,问,你喝什么?她说你喝吧,我不想喝,我不喝饮料的.他说总要喝点什么.西瓜汁!他仿佛灵机一动.已是十月底,天气已凉,他说西瓜汁最解渴了,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她随后点了猕猴桃汁,她觉得维C 不错.他说,猕猴桃,那多酸啊,他没说二十八元一杯,排在栏板的最顶端.

男人自己拿了杯红的,递给她一杯绿的,提议就坐在甜品店里的座位上喝.甜品店面积不及普通店铺的一半,柜台在左,座位在右,中间一溜通道,过往已很拥仄,男人偏要坐在狭小的座椅上.她没有反对,她惯常都不反对别人,这成了她的一种习惯,她也不知道这习惯是怎么养成的,倒并不因为这习惯能够给她带来某些益处.她心里不太情愿,却随他坐下了.座位靠墙,落座之后朝向柜台那方,她与他无需面面相看.她忍受着男客女客投来的好奇或者无所谓的眼光———这样简陋的座位,连十几岁的小情人们都不屑坐下.

听这个男人一次又一次问她酸吧?叫你不要喝猕猴桃的.她突然说起她的父亲,说起多年前他被人构陷,那场变故改换了整个家族的命运,她一路走来十分辛苦.她不知为何要跟男人说起,她说得很简单,原本她想说得复杂详细一点,但这个男人在听的时候满面喜色,从一开始,他便一直在看着她,眼里流光,眉梢带笑.他的毫不掩饰的喜悦,把柜台后面的那个女孩子也吸引住了,时不时地瞟过来一眼,大约十分钟后,她无事了,便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径直走到她的身边,问她店里新出了香草蛋挞要不要试试?男人说你想吃就买,他显出了慷慨大方的气势.她摇头,我不饿.她又一次微笑.女孩子也微笑了起来,你们是父女吗?看着又不像.男人像受了挑拨一般抢辩,同学,我们是同学!同学?女孩子狐疑,在他与她之间来回睃了几下,晃了晃脑袋,走开了.

男人有点颓丧.他说,你多大了?你是八〇后啊.

我比你大十几岁,我都有白头发了.她不禁同情地说,没有白头发.他不信任,声音瞬间拔高了,有,你看我的鬓角,白的,看到没有?他一边指向了自己的耳朵,又顺势撸了撸头顶,兀自叹息,老啦.她看到了那些白色,他的头发有些稀疏,她几乎看到潮湿与油腻正从他的发根往上渗.她不再多看,她不想与男人对视,她不习惯与异性对视,怜悯般地低声说,你看上去不像四十多岁的样子.真的吗?男人反问,很惊喜似的把身子往这边凑了过来,臂肘就搁在小桌面上,占了桌面的大半.在这十分钟里,他要么就侧身往后倾斜着,仿佛是想与她拉开一个更大的距离,而他的眼睛永远只往一个方向———她的方向;要么就是俯身前倾,像这样靠近她.她说我们走吧.她实在不能忍受柜台后面投来的目光,幼稚的老道,晦涩的张扬.男人还在说,还没有喝完呢,她已离了座位.男人怏怏地起了身,似乎根本没有在意那个女孩从面皮底下拱出来的讪笑.

男人又领着她进入了一个小餐馆.巴掌大的店面里,四五桌客人,无人的那桌,餐盘狼藉.她侧身坐下,暗自担心桌与椅弄污了自己的衣裙,男人问她想吃什么,她说不饿,刚喝了果汁.她确实不饿.当时已是晚间近七点,早过了正常的晚餐时间,他惊讶又执拗.一条鱼,一碗白菜,一碟豆腐.男人一餐饭的时间里先后七次劝她多吃一点,她夹了几箸鱼,两片豆腐,就放下了筷子.她起了身,去了递菜的小窗口,问了餐费,准备把帐结了.店员让她回去等着.收钱的人过来,她打开了钱包,男人惊异极了.她与他在谁付帐的问题上发生了小小的争执,她说你是远来的客人,我尽地主之谊应该的,男人最后发了狠,如果你出钱,我就生气了.她不动声色地记下了那个数目:一百二十二元.他赌气的神情并不可爱,一张老婴儿的畸形的脸.她好像闻到了从她的头发丝里钻出来的饭汤的气味,仿佛自己也在那荤腥浑沌里涮煮过一般.

她走进了一个店铺.横竖贴了七八张大纸,跳楼价,全场十元,字迹色红如血.清仓洗货,商品寥寥,很是落寞.路过时,她见到了一只绒毛玩具,被特地放在一把椅子上,置于店铺的正.那玩具看上去像只熊,又像只狗,浅灰色,足有三尺高,外面套了个包装袋,透亮的PVC 材料,印了小颗的桃心,袋子与玩具之间被空气满满当当地填充着,显得很膨大.她想买下这个,她从未有过绒毛玩具,少时她渴望过,又对别人说我不喜欢这个,女孩子的花啊串啊珠啊链啊一概不喜欢,其实是从未有人给她买,而她自己存下的钱也不舍得.她又买了三顶遮阳帽,那帽子是纸草编织的,平常要价不下二十元一顶.一长摞的帽子,这顶叠着那顶,胡乱歪在了墙角.老板被针扎到一般从椅子上跳起来,揭开一个塑料袋,向她招着手,你挑你挑,这里还有.

老板是个四十开外的妇人,盘着头发,起初进店时,就见她坐在一把椅子上打哈欠,一脸的不耐烦.她没有再买的打算,又在摆弄那个玩具,老板声气忽又硬朗,这个不是十元的,这个要三十.她觉得这话说得多余,玩具的背后贴了张纸条,写得明白呢.她搂起了那个玩具,又放了下来,让老板把里边的空气给放了.老板顺便取下了那个鲜艳的绳结,说包装袋也不要了吧?她有点鄙夷,一个包装袋值多少钱?这也要省.生意人委实小气.她再次搂起玩具,包装袋皱巴了,仿若假象被揭穿了一般,非熊非狗的东西瞬间变小,她有点后悔放掉了里边原本灌满的那不知名的气体,这才知道,让袋子如此膨胀的并不是普通的空气,但又觉得毕竟还是瘪了才好带走的.

她的另一只手里拧了一只装了三顶帽子的超市便利袋.那袋子粉红色,塑料再回收,吹弹可破的样子.男人早前就说,凉帽子,已经这个季节了,你怎么买三顶,这么多?出门的时候再次旧话重提.我的,我妈的,我儿子的……她的言语开始出现简省化趋向.男人太聒噪.他说话时在每一个句子后面加上一个“哦”,仿佛是在征询她的意见,仿佛是为了表示对她的重视.她只觉得男人没有男人的样子.她又想起这一路上男人问过她要不要上厕所,问过她为什么这么久了也不用上厕所,在途径一个大型商厦时径直走了进去,还在自己方便完了之后,再三劝说候在门外的她也进去方便一下.她索性走进了那灯光辉煌的厅堂,选了最显眼的一个区间,那里最便宜的一件衬衣都已价超两千.她做出了挑选衣服的样子,询问一件标签上印着“ 17000”的风衣有没有XL 型号.

男人犹疑,畏缩,末了讷讷地说,你给谁看衣服?我们工薪阶层可买不起,一件衬衣就是一个月工资的钱了.不出所料.她要的就是这不出所料.

她并非真的想买那衣服,一定要买的话,她也买得起,可她不需要这个一定罢了.她随男人从这商厦右拐,见到了一个坐在地上弹吉他的人,琴声并不悦耳,两条残腿却很凛冽.她从包里掏出了二十元来,放到了那人的脚边.那里有稀稀落落几张钞票,最大的一张面额不过五元.男人诧异地望着她,几乎叫出声来.想说为什么给这么多吧———他到底没有说出来.她对残腿的吉他手并无多少悱恻之心,只是突然想要这么做,也是刻意这么做.要说她借此标榜爱心同情心,装饰自己的天真良善也无不可.而此刻那手感诡异的粉红色便利袋,让她有了一丝羞赧,低劣的材质拉低了人的档次,恭喜发财四个字看上去甚是可笑.男人向她伸出双臂,来,我帮你拿.他想拿的是她的那个玩具.实在是出乎意料.她不允,他偏要,说,我个子比较高.话尾有点草率,那个“哦”冷不丁掉了队.她拿眼角的余光瞟了一下男人,充其量一米六五吧,多嘴的人,这下也意识到了失言的坏处.她以为他不会再坚持,可他还是让她意外了.一个两尺半高一尺宽的绒毛玩具抱在了一个半百男人的怀里.他喜不自胜,把膀子紧了紧,全然不在乎路人投来的眼光.

我们去逛超市吧,我知道有个超市,离这里不远.男人又在做下一步的规划.她不赞同,她说想回去了,毫不含糊,男人没辙,他们来到了公交车上.一前一后,男人趴在她的椅背上,她扭过了身子,斜向车身那方去,她很讨厌男人在她的耳朵边说话,让整个耳孔潮乎乎臭烘烘的.之前几次要求男人把那个玩具还给她,男人不同意,到了车上,她便听任他去了.男人还在说下一个可以去的地方,她不做理会.她在想她接到他打来的电话,是用酒店的座机拨打的,他冲着听筒说:“你怎么不接我的电话呢?你知道我打了多少电话?发了多少信息?我一直在等你回话.”仿佛交织了拳拳的缠绵成灾的幽怨,语音极富戏剧性.她想的是她的手机一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未接电话未读短信.他与她认识不久,在他没有打来这个电话之前,她对他几乎谈不上印象.他邀她去老街,她答应下来,毫不费力.

去的路上他带她坐了地铁,平生第一次坐地铁.他们在迷宫一般的地铁站里穿行,男人一句接着一句地说话,都是没头没脑的,排队许久,过检票站时才知道要持特定币型的检测卡,男人受到羞辱一般嚷嚷,我以前在长春吉林坐过地铁,那里不用投币,他一再向她重申他坐过地铁,从这个人问到那个人,终于明白要到哪里去换币,又让她继续在检票口占领一个位置,呼嗤嗤地跑过去,又呼嗤嗤地跑过来.男人用时太长,回到她身边时那一拨排队的人早就走了.他把蓝色的卡币照着刚才那群人的样子贴向检验口,贴了一次没反应,便侧过头来看着她笑了一下,那原本因为紧张而绷直的肌肉突然被提拉了起来,他的脸成了一张猫脸.男人似乎觉得他的举动很有趣,在第二次放检测卡时,故意做得潦草不经心,捏着卡币的手窝成了爪型,好像那检验口漏电似的,一触碰便弹避开去,如此反复了几次,猫脸愈发的明显.她不想怂恿他.你慢一点,给它一个识别的时间.她是好心的,没有埋怨,更不带调侃的成份,她说得不急不慢,她总是很有耐性.男人老老实实去打卡,嘀嘀响的红灯不再给他带来乐趣,彻底把他给唬住了,他有点焦急地向一个路人询问如何操作,她总是一声不吭.地铁仅仅五分钟,她下车时只记得男人一直挡在她面前,跟她说着话,说的什么她一句也记不得.她的第一次地铁的体验就是这样.

此刻的公交车上,男人也是在说话,她瞥了一眼邻座,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吃吃地笑,勾着脖子探向前排的另一个女孩,原来是前排的那女孩拿着手机在玩自拍,拍了几张,便递给她邻座的那个男孩去看,三个人又吃吃地笑起来.玩自拍的女孩时不时地将身穿的那件卫衣的帽带给拿起来,帽带末端有个毛球,手腕顺时针逆时针地转动,那毛球颠来倒去.不久她又换了玩法,用手掌托着那毛球往上抛,毛球一下接着一下叩在她手心里,嘴里发出嗬嗬的笑声.她听出女孩在给自己的声音调频,想使这笑声呈现娇憨稚嫩的状态,又看到了她看着邻座的男孩的样子,便理解了她为何要那么做.她有些轻蔑地惋惜,这女孩想要捡回她早就抛下的那些东西,她的努力看来是白费了.男人说他在一个报刊工作过,以后她的画作可以发给他,他帮她打招呼,登上去不是难事.她没有应声,她看不上他说的那个报刊.他又说他将调任的新岗位,暗示他的职权与便利,她也没有应声,她不看重这些,认为与她毫无关系.最后他终于不再说话了.

男人与她穿过了一条地下通道,四下无人.管状的空间,煞白的灯,双人如鼠行.他的说话带了回音:“你害怕吗?有我呢,我会保护你.”她宽容地笑了一下,慈悲地说,这个城市很安全的.通道的出口,男人说我们就这样回去了吗?他们来到了一条道路的人行道上.男人把玩具还给了她,又卸下了肩上背着的一个双肩书包.那是他在老街的一个店铺里给他那读高中的儿子挑的礼物.他拉开了书包的拉链,从小堆的仿真丝裙裤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礼品盒子,那是她的东西,在同一个店铺里买来的.盒子里有条丝巾,水蓝色,标价一百五十八元,女士用的.没有打折也没有还价,她付的款.

男人在那个店铺里看中了仿真丝的五折衣裤,说他生活的地方夏天太热了,买回去老婆一定喜欢.她在那店铺里试穿了一条旗袍,唯一的一条XS 的型号,之前她从没穿过旗袍,觉得年龄气质并不合适,可旗袍有一样好处,显身材.她极清瘦,天生细腰,却不缺少湘楚特有的丰臀,镜子前自然妖娆.她下意识般地伸出双手,指掌沿着胸侧腰际往下拂,仿佛是为了抹平衣服的褶皱,不过是她想象出来的褶皱.那面料吸着她的肌肤,一分不宽,一毫不窄.男人当时正坐在一张沙发上挥着一把新买的折扇,见她这般,只说啊,好,挺合身的.他似乎没有被惊艳到.周边两三妇人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店员跑过来,你太好看了,这裙子好多人喜欢,就是没人能穿得进去.她并不骄傲,这样的结果对她来说并不意外,只是男人的反应令她有点小小的失落,他本不该如此的.她的眼光落在了他手里拧着的一只塑料袋上,里边是他刚买下的过季夏衣,恰逢他在说,挺好的,你买下吧.她的眼光又落在了她身上这条旗袍的小块标签上,于是恍然.至于丝巾,是她脱了那层旗袍后买下的.

男人把头朝向了不远的酒店,无限感慨,我们就这样回去啊.她把装有丝巾的礼品盒推到了男人面前,这是送给你太太的.男人不明所以,接着又惊又笑,嘿,你怎么给她买……男人说了几句半截子话,受之有愧却之不恭似的,最后还是接下了.他们往酒店走着,男人说,你回去后不要跟别人说跟我去了老街哦.她抿嘴一笑,不会的.男人在地铁的检票口排队时就叮嘱过,他叮嘱的时候,仿佛她是个孩子.男人说,下次我们再悄悄地去哦.她依然抿嘴一笑,没有说不,也没有说是.几天前男人与人同行,擦肩而过时,她跟他打招呼,他面无表情;培训班课间休息,人来人往里的两次偶遇,他的表现很明显———他不熟悉她,对她毫无兴趣.她一手挟着绒毛玩具,一手拧着粉红色便利袋,走上了酒店的台阶.猕猴桃汁.鱼白菜豆腐.真丝丝巾.她想了一下这几件物品,走得非常轻松.

后来呢,后来男人又邀小女人出去,她去了,还是没有去?有两种可能,或者更多的可能.但小女人不会去做猜想,她从不在意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此时她正微笑,因为她听到了鸟鸣.她去掏自己的手机,想录个,发往朋友圈.她的手机慢得出奇,她认为不是中了病毒就是内存太满,手机太逊,早就该换了,而她一再地拖延,她对什么事情都拖延,有病,拖延症.接下来她决定放弃,考虑着明天再来录好了.她要去接她那个五年级的儿子放学.

在经过一条街巷时,她被儿子提醒,路边停着一辆造型奇异的小四轮.银光闪闪,锡铁皮包裹,顶篷圆圆的,两侧雕了些孔洞,似乎是想雕出什么花纹,儿子说这车像咸蛋超人.她又去掏手机,打算给小车拍个照,车主瞥见了她,从店铺里走出来跟她闲话,说这车是他的创造发明,她提议他站到车边去,车与车主一起被拍到了手机镜头里.车主说自己爱艺术爱画画,她说她也爱.他问她都画过什么,她笑着说很多,她几乎想向他亮明“画家”的身份,又觉得这头衔若由自己道出便十分可笑.她说以后有机会送一幅她的获奖作品的复印品给他,他的反应并不如她预想的热烈.

临别时车主要了她的手机号码,写在他从车里找来的一张小广告的空白处.晚些时候,他给她打电话,问她画什么题材的画,他有好多的经历可以跟她说,那些经历可以给她带来灵感,以后他会常联系她.他说她可以向一个姓霍的老人家去打听他,她心里嗤笑了一下,他说的那个人名气远不如她,但她说的是她认识他说的这位老人,会书画,在这小镇上有些名气.车主说他与那有名的老人曾经是邻居,那老人说他有天赋,但他一直没正经画.他夸她真不错,现在没有几个年轻人爱艺术.他夸她的时候就像他是一个颇有地位的前辈一般,她仿佛看见了一个人,在冲她低头叉腰指手划脚.她觉得他错误地选择了说话的姿势.她用谦虚的语调去应承他,每一句应承都在暗示他们之间的谈话应该结束了,而他意犹未尽.她边折叠新晾干的衣服,边听手机,想着这人好唐突,不自知几斤几两.他老而无用,她年轻而美.她打算等会儿就把他拉入黑名单,收了线,却发现是个未记录的匿名来电,好几种离奇的揣测冒上来,一点小小的惊慌.

到了晚上,她摆弄了许久的手机,又一次晚睡,第二天醒来,还记得头天晚上做的梦.又是在陌生的地方,被虚空驱使着奔逃.又是那个男人,之前很多次梦到,她看不清他的脸,他穿着白色的衣袍.他与她相识,又突然地失散.他在古代中国的两层阁楼的青瓦檐下,在原始丛林的黑色树木的积雪的虬枝下,在由细孔密布的石块垒筑的小城的第七个台阶上,在远远的长满青苔的高大的墓碑前,在清浅的水流漫过的麻石小路的另一边……他无所不在.他是她的倚仗,伴随她逃离,他用眼神向她呼唤:“帮帮我!”……昨晚她想回家,她拼命地跑,跑过一个又一个路口,跑过螺旋的楼梯,跑到最后的目的地,她对自己说不,这不是我的家.她跑下楼梯,他在路边,她说她找不到自己的家,他怜悯地看着她,而她看着他面前的一辆敞篷车,车上有无数具尸体,垃圾一般被胡乱地堆放着.他说:“你不要急,慢慢来,就一定会找到.”———她想起昨天下午听到的鸟鸣,那鸟鸣如此稠密,如遮日的树叶一般.她还想起有一次,与两个女孩一起乘车,在经过长而枯燥的隧道时,一个女孩突然说:“这像不像时空穿越?”她说:“是的.”那个女孩又说:“你想穿越到你从前生活的哪个时间段里去?”她想了一下,说:“不想.”她们打量她,她补上了理由:“我觉得从前都不好,我不想回到从前的任何一个时候去……”之后的某天,她听到另一个女孩向别人转述这句话,她觉得那天她的回答非常愚蠢.然而,直到今天,她也找不到其他的回答.

好了,把时间拨回到昨天下午的五点三十分.小女人从工作单位的大门里走出来,三十步就来到了一个必经的十字路口,那里有一条她非常喜欢的街,街两边是至少二十年树龄的高大的樟木.她进了街角的一家面包店,一眼就认出了新来的售货员是她小学的同学,而她的同学并没有与她相认.当她拧着声色冷清的售货员卖给她的面包走出门外,有些意外、难堪和难过.两年前在街头她被这位售货员叫住,言笑晏晏,老同学老同学,多么亲昵;一年前她上了电视报纸,她的作品得了大奖,小镇雷动;今天她努力地微笑,轻言细语,最终还是被人无视忽视漠视,她明白,那个人是嫉妒,或者自卑.

她越走越慢,抬眼看了一下天空,深灰色,突然一阵风,树叶纷纷落了下来,树冠在摇曳,奇怪的是,竟没有声音.树叶相互碰撞的声音,落叶在水泥路面上刮擦的声音……没有,没有一点声音.街道如此静寂,斜对面的服装超市的电子显示屏招牌上红字在滑动,隔着一条窄窄的人行道,树下有一辆三面无遮挡的大篷车,车上堆了的桔子,车主不知去了哪里.大篷车前边两三米远的地方有个小三轮改装出来的摊子,铺满了鞋垫袜子内裤针线,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站在摊头,一个穿黄衣服的女人站在摊尾,她们还没有开始交流,不知谁是主谁是客.再过去一点,停了辆白色的小轿车,车门紧闭.对面的人行道上摆了两个晾衣架,短袖T 恤长袖衬衣分两溜挂得齐整,那两架子衣服原是近边店铺里的.路有两辆摩托车,一前一后,缓慢地行驶着.车笛声,言谈声,街边商铺高音喇叭的流行歌曲声,流动摊点扩音器的呱啦声……正是这个时间里应该存在的声音,然而,都没有.又一阵风,一片树叶从天上落下来,落在她的肩头,无声无息,她诧异极了,怎么能如此安静?她停在了街边.

“嗑——”低低的一声,是落叶砸在路面上发出的声音.声音终于回来了.她沿着这片叶子降落的轨迹看上去,她看到了树冠,绿色浓重,像是蒙了一层煤灰.她没有看到鸟的踪影.她的眼前出现了一盏红色的灯,她仿佛又伫在那个夜晚,那个夜晚有过一行字句.只有她知道的那行字句.她还没有成为一个女人.因为她还积攒着全部的热情,不因为读过许多爱情小说,听过许多关于爱情的言论而干扰她对爱情的看法,不因为偶尔参与的社交活动耗费消磨自己的感情,她很固执.她的希望近于无望,她那无法倾诉的欢喜与哀愁如地火在一个瞬间和下一个瞬间把她照亮.她享受她的幽深的孤独,之前是这样,之后也是这样.她没有丝毫的防备和顾虑,一头栽进了她的命运.是的,她谓之命运.她认为这不是偶然,不然,怎会如此熟悉,恍若早已相识?她小心翼翼,咬着唇齿隐藏.如路边的树木,百万次地盼望、眺望、凝望着一个必经的路人,时刻绷直了身子,枝叶随着他而起起伏伏,而他未曾注意,她与旁的树木一般无二.他的匆匆一瞥,终被她作为无意,她不再有偶然出现的却又极其强烈的幻想,那幻想疯狂而又干净,她不贪求.她突然抱住了双臂,毫无来由地涌出泪来.没有像那个夜晚一样抬头,而是低下头去,两颗晶莹的泪滴落到了路面,她看到了它们坠落的姿态,还有那清晰无比的“噗———”的声响.仿佛一瞬间,叽叽啾啾,所有的鸟儿一起鸣叫.它们在欢腾.它们的翅膀在扇动,它们用脚爪紧攥着树的细枝,使劲地往下沉着身子,又随着枝条的回弹而浮起来,它们就这样欢腾着.鸟儿在鸣叫,一声盖过另一声,如流言,如辩论,如嘶喊,如笑骂……听上去像是壮行的号角,又像是欢迎的呼声.

责任编辑:易清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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