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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乃武之死在职开题报告范文 和杨乃武之死(处女作)相关在职开题报告范文

主题:杨乃武之死论文写作 时间:2024-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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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推开木窗时似乎并没十分用力,声音却格外地响,反把还来不及缩回手的阿昌自己给吓了一跳.

这是江南水乡一幢普通的两开间小木楼,坐西朝东.贴河边石砌的堤岸边,立着几根木柱,撑起了几根横梁,也就撑起了这两层的小楼房.这也使屋子与小河之间,形成了一条狭长的过道,又与隔壁人家打通,通常是一个拱形墙洞,使得家家门前的过道连在一起,形成了一条长长的通道.这类幢幢相连、门洞相接的楼房,因为横跨着通道的缘故,就便是人们所谓的“骑楼”.骑楼的好处可真不少,最明显的是,人在骑楼通道里行走串门,太阳晒不着雨也淋不着.

阿昌的房间,或者确切地说,是他楼上房间里的床,就架在这骑楼的上边.多少年了,阿昌枕河而居,习惯了这河道与河两岸发生着的一切.河道并不宽,两岸相距不过十来米,驶不进机械船,总是只有水乡特有的小木船,才不仅能够舒畅地通过,而且能够顺利交会.小木船是吃水不深,船头稍稍翘起的那种,艄公坐在船尾,双手合用一把桨,一下一下用力,木桨一前一后移动,在水面上下翻飞,推着船儿前行.“噗滋、噗滋”的声音清幽且有规律,在静静的河面上荡漾开去.阿昌听了一辈子这种划船的声音,似乎总也没听够.

不过,今天的阿昌可顾不得去听船声,因为有大事要他权衡处理呢.春节前几天,村主任戴月强亲自跑来阿昌家里告诉他,村里准备在元宵节举办晚会,其中的重头戏是恢复上演皮影戏,希望阿昌鼎力相助.这给了阿昌莫大的惊喜,他几乎没加思索,就爽声叫好,并且毫不犹豫地答应全力帮忙.本来嘛,村主任特地上门,郑重其事地请他帮忙就不是小事,更重要的是,村里终于想到要恢复皮影戏这一传统文化民俗了,这令阿昌着实地开心了一阵子.要知道,皮影戏是田家村多少代传袭的老习俗了.想当年皮影戏兴盛时,逢年过节、祈福拜神、嫁娶宴客、添丁祝寿,哪样能少得了搭台唱戏助兴?但凡是整本戏,都要通宵达旦地连演十天半月不止,一个庙会还可出现几个戏班搭台对擂唱戏的情况,实在热闹非凡.而阿昌更算是这村里人所公认的皮影戏传人了,不仅擅表演,唱念做打都在行,而且连带制作,从选皮制皮,到画稿镂刻,再到发汗熨平、缀结合成等,几个基本步骤,均能上手.方圆几十里稍有点年岁的人,无不知晓阿昌那皮影戏的名声.

可惜的是,阿昌的好心情只维持了没多久,就因渐渐冷静下来而开始有些后悔.时间如此紧且不说,关键是,可以上场的演员在哪里呢?皮影戏虽说是这村里的文化传统,当年也曾演过类似《哪吒闹海》《挥泪斩马谡》这样的古装戏,还演过像《白毛女》《打虎上山》这样的整本现代戏.可是,这些年越来越被冷落,年轻人都惦着看电视剧,或忙活电脑游戏,再无人看皮影戏,以至于几年前就停演了.阿昌现在还清晰记得几年前皮影戏最后的演出时,台下观众竟然比演员还少的尴尬情形.这几年,当年一块儿玩戏的几个演员伙计老的老,走的走,才真正是完全失传了.就算他这个当年的台柱子,一晃也已年过七十,他知道,自己已年老体弱,再也上不了台了.

可是,村里要重新排演皮影戏,这么大的事,自己能不顾不管吗?别人会怎么看自己呢?

这么一想,阿昌再也躺不住了,他一下掀开被子,起身伸腿落地,准备下床.谁料动作稍显猛,没等站直,突觉眼前一黑,脑子有些眩晕,身子晃了两晃,才定神站住了.

阿昌僵立在木地板上,呼吸有点急促,他张大嘴,费劲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咙里似乎有些痒痒,想吐却完全吐不出来,很难受.如此消停了好一会儿工夫,才感觉舒服了一些,于是,他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道:

“廉颇真老矣!”

阿昌下得楼来,擦了把脸,又倒了杯热水喝了两口.早点是现成的,饭灶的蒸笼里就放着青圆子,稍稍热一下就可吃.青圆子是前些天同村街坊白玉芳送来的,糯米皮子松软,豆腐夹萝卜丝做的馅.阿昌平时最爱吃这种青圆子,可是今天好像也没什么胃口,于是,便索性跨出门槛,向右转身,朝着村中心方向踱起步来.

天色还早,小村一片静悄悄.甚至听不到一声鸡鸣狗叫.

村里的道路,阿昌闭着眼睛也能走到.他可太熟悉了,眼前这条道的最尽头,也就是村子的最西边,比较偏,原先有个土地庙,年代已久远.村里空地不多,土地庙前的一小块空地,便成了孩子们最喜欢去玩耍的地方.去年村委会换届改选以后,土地庙有了变化.首先是土地菩萨被请出了庙宇,又装修一新,一侧搭建了一个小舞台,几十平方,面积不算大倒蛮精致,中间又摆上了几张八仙桌,四周有长条凳,这就有了茶馆和剧院的感觉了.庙前的小空地也平整一新,铺了水泥,还画了边线,看上去蛮像样.阿昌每次来,都要在场地内外走上几圈.就冲土地庙改造成文化礼堂这一件事,阿昌对新上任的村主任就有好感.所以,月强托付的事,自己怎么也得帮他!

阿昌没有想到的是,村主任戴月强比他还早地来到了村文化礼堂.只见他弯腰站在礼堂左侧的长桌边,似乎在整理着什么东西,待稍稍走近一看,阿昌看清楚了,月强手里拿着的,正是演出要用的一个皮影头像.不由得心中暗思:别看这年轻后生当村主任不久,还真是挺有责任心,也有荣誉感,不错不错.只是,光急可不顶用啊,我得给他说道说道.想到这,阿昌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哎呀!今晚的大戏可是非同小可呀!依我看啊,难度不小,风险挺大.演出要成功,演员才是根本哪!不仅要能演,还得演出彩,不是一件容易事,没有几年的功力那可不行.按说,这皮影戏在我们村已经流传上百年了,方圆十里百村,街坊老小,谁不知道?可是,现如今还有几个能出手的哪?”一说到这,阿昌面露悲意,待转头看到月强一脸焦虑的神色,又立刻意识到自己将话题扯远了,赶紧刹车:“不说了不说了,说这些也没用.眼下最紧要的,是今晚的演出,不能出任何差错才行.可是,从前些天排练的情况看,玉芳,包括加斌他们的状态,时好时坏,没个准,真急人.算啦不说啦,你还是给我搭把手,把杨乃武、小白菜几个的皮影像造型制作完工,再加工一下,还缺几刀呢.”月强当然爽快答应了.

亲眼目睹阿昌耐心细致的雕刻过程,让年轻的戴月强有些看傻了.他完全没想到,已经七十多岁的阿昌真宝刀不老,竟还有如此熟练巧妙的刀工手艺.整个过程中.他除了递刀外,完全帮不上什么忙,眼见雕刻基本完成,收好刀具,进入阿昌所说的“缀结”环节,觉得机会来了,便自告奋勇地争着帮忙,阿昌点头应许了.

正忙着,阿昌又突然开口问戴月强道:“月强,既然是元宵佳节,又是这样的大场面,待晚上大戏开演前,你得上台说两句话.”

“我有什么好说的?让他们看戏就是喽!”戴月强反好像有些不以为然.

“哎!这话可不对,你是我们村里的头儿,代表了我们这个村的.外地的亲朋好友都在,特别是上边领导都来了,你总得说两句表示欢迎的话吧?还有,关于这个戏,它怎么弄成的,你总得说明一下嘛……”阿昌认真地、轻轻地说道.

一听阿昌这话,月强暗暗地笑了笑,似乎听明白了阿昌话里的潜台词,却没有马上接茬儿,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阿昌被戴月强的暧昧态度弄得有些分神,闲聊间,阿昌随手将杨乃武的头部皮影,插入胸部卡口,却疏忽了再检查一遍线缀合成是否全部完整了.选好骨眼后,用牛皮刻成的枢钉或细牛皮条搓成的线缀结合成,十一个主要部件就这样装成了一,个完整的皮影人.

待到做完这一切,阿昌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却已累得直不起腰来了.月强劝他先回家休息一下再说,阿昌不从,他摆摆手让月强赶紧去叫白玉芳他们来排练.月强只好听从,于是他关照阿昌抓紧这空当再休息一会儿,拔腿就走,准备去招呼人.可是刚迈腿走出没几步,又被阿昌叫住,回转身刚想开口问阿昌还有什么事,就见阿昌背靠着舞台墙角,举着手高声说来:

“晚上演出前,你还是得说说这个戏,它,它是怎么来的哦……”

南方的冬季天总是黑得很早,这不,才六点多一点,夜色已开始笼罩了大地.即使有数盏白炽灯高高挂起,形成了几束交叉的光线,照到庙台前的广场上.舞台的东西两侧,还被郑重其事地挂起了一副对联,在冬日的寒风里飘摇.

两手托起千秋将,

灯影照亮万古人.

场子里早已是坐得密密麻麻,水泄不通.大戏还未开演,现场比较嘈杂,闲聊的打电话的招呼人的,各色人等,欢声笑语不断,间或还有插科打诨的.按水乡的风俗,过年要过到元宵结束才算完,所以这时,年的氛围不仅没有结束,反而正到达了一个.

离演出时间越来越近,阿昌坐在舞台左侧后台的暗影里,几乎一动不动好几个时辰了,一道帷幕不仅隔开了舞台与后台的空间,也将舞台的灯光完全遮挡住了.没有人知道阿昌在想什么,事实上这会儿也没啥人来留意他,更不要说去注意他此刻的脸色了.只有阿昌自己知道他其实心里乱得很,离演出时间越来越近,阿昌提着的心,始终没有放下来过,反而是越揪越紧.

阿昌在为儿子加斌担着心.阿昌对他的短项非常清楚,也曾刻意地校正过,似乎效果总不明显,使他有些沮丧.儿子加斌动手能力强,又正当壮年,有的是力气,排演皮影戏人物活动时,三根竹竿举着舞动,上下翻飞,毫不费力.但是令阿昌伤脑筋的是,偏偏加斌排练时总是忘词.阿昌立在一边,不时给其提词,一边又总想不明白,加斌这小子为什么不随自己,如此不肯动脑子?

相形之下,阿昌对白玉芳的表现明显要满意一些,事实上对她的要求也要宽容得多.别看白玉芳平时大大咧咧,可是她知道事情轻重,感觉重要的时刻能顶得上,比如对排戏这事,丁是丁卯是卯的,一点也不含糊.唯有一样,白玉芳一直对演出前化妆这一环节不以为然,几次还曾当着众多乡亲的面公开反对,这多少有些不给阿昌的面子.本来嘛,皮影戏演员并不直面观众,不化妆也没问题,可是阿昌比较较真,坚持要求演员略施淡妆,还耐心地向她和儿子加斌他们解释道,演出结束还应该带妆谢幕,这是对观众的尊重.而且好多回,阿昌还不顾白玉芳的老大不情愿,主动提出为她化妆.不过今天的白玉芳,倒一反常态,完全没有往日的顾虑与情绪,乖乖地坐着,任阿昌用彩笔在她脸上涂抹勾画.见白玉芳如此配合,阿昌有些意外,反倒有些不那么自在.但待他再定睛近看,白玉芳已是皱纹满脸,不禁心生一丝感慨.想当年排演样板戏,年轻的白玉芳穿过绿军装表演,那可是“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红旗挂两边”的那种绿军装.那绿,可绿得翠,绿得艳而不俗,宛如田野里的一朵红花,分外好看,把阿昌看傻了,觉得不知道比现在当兵的有条条杠杠的军装好看多少倍.

阿昌的思绪正跑着火车时,演出便已开始了.于是他收住自己的思绪,开始专注地倾听村主任的开场致辞.无非是欢迎各位领导各位来宾这类套话,阿昌还是听得很用心.然后,月强又说了村里开排皮影戏的用意.阿昌支起耳朵听着,这才是他感兴趣的内容.没料想月强偏偏这一段说得吝啬,没谈几句便突然收住了话头,半句也未曾提及他阿昌的名字,这令阿昌多少有些失望.

不过,阿昌的郁闷没能维持多久,因为,大戏随即开演了.

“咚咚呛、叮咚隆咚呛……”

演出似乎一直是顺利的,观众的情绪明显被调动起来,随着剧情发展至杨乃武蒙冤下狱,受尽折磨,全场一片寂静,仿佛能听得见针掉地的声音.演至京城钦差夏同善来临,为巧妙听取案件当事人真话,精心设计小白菜来到监狱,与杨乃武“密室相会”,互诉衷肠一场戏.杨乃武与小白菜两人不明就里,以为大难临头,生离死别,不禁肝肠寸断,倾心吐露全部真情实感.场内响起此起彼伏的长吁短叹声.

台上的演出还在紧张进行时,在舞台一侧监视的阿昌却暗自着急起来,因为懂行的他已经看出,儿子加斌越来越力不从心.平时有力地举着撑竿舞动翻飞的手也显得有气无力,以至于好几次因为行动迟疑缓慢,致戏中人物杨乃武的台步跟不上说词的节奏.阿昌心中如明镜一般清楚,这不是加斌身体疲劳所致,而是因为他对所演人物杨乃武的相关台词不熟惹的祸.因为台词不熟练,就不免有些心虚,人一心虚就特别容易分心,以至于恶性循环,越来越慌神.阿昌还隐隐约约听到了观众席中时断时续的喝倒彩声,这令他焦急万分.

阿昌立在台侧,弓着身子,手紧紧拽着舞台帷幔不放松,血往头上涌,脸慢慢涨得绯红.千万千万,不能砸锅啊!怎么办?怎么办?本来就没有准备替补的人选啊.怎么办?怎么办才好呢?难道,非得自己上?什么?自己亲自上,把加斌替下来?阿昌被自己突然冒出的一个念头吓了一大跳.自己还能行吗?体力、嗓子还撑得住吗?加斌会乖乖听话让出位置吗?不管怎样,得把戏演好才是大道理啊!阿昌来不及细想了,也不愿去多想了.那一刻,仅仅只是很短的辰光,阿昌却好似熬了好长好长的时间,只感到自己上场的愿望越来越强烈,如同有一团火在心头燃烧,烧得他唇焦舌干,浑身.有什么办法呢?没有办法了,只好如此了!真不能再耽误了!

说时迟那时快,不由分说,阿昌疾步跨入场内,伸手去取儿子沈加斌手里的竹竿.加斌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当即一愣,但他迅即从阿昌的眼神里读懂了原委,也明白了父亲想要干什么.他没有争辩,更没有拒绝,很有些无奈,又有些无辜地交出了手中的竹竿.幸好其时剧情正演到白玉芳饰演的小白菜上场独白,杨乃武的戏份空当,这一对接变化显得十分自然无痕.观众也许是沉浸在剧情里,并未曾觉察.

刑部大堂收冤状,夏同善为取实证明真相,密室相会巧排场.

在这段画外旁白之后,又是一阵小鼓响起,敲得异常急促揪心.这时,杨乃武才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顿地上场,走至场,乃收步,环视,然后左手牵衣角,慢慢抬起右臂,开口唱道:

哎呀呀——酒菜虽好却催命,

好似万枝箭穿透心!

本以为,钦差落地天放白,

谁知晓,明日即赴断头台……

这场戏也是整个故事的展开部分,恰好也是全剧名副其实的,时间长,节奏慢,最考验演员的功力.这不,上场不过一刻钟左右的演出,阿昌便立刻吃到了分量.毕竟年岁不饶人,因为吊高了嗓门唱台词,阿昌首先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先是痒得难受,继而又变得剧痛起来,特别是每到一句唱词的句尾需要提音时,他就产生恐惧心理,很是担心能不能将声音提上去,甚至担心能不能够唱到戏收尾.同时,提着竿子的手臂越来越沉重,仿佛有无数双手在往下拉拽.一股感伤的情绪涌上心头,这还是我阿昌吗?演出接近尾声,阿昌早已双臂发麻,满头大汗,即使是在冬日的寒风里.可这时,阿昌已无路可退,只能苦苦支撑着.这会儿的阿昌真正尝到了力不从心的味道,也真正地后悔起来,他后悔自己竟然如此匆忙好胜地冲上场接替儿子的演出,他甚至悄悄地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如此好强,非得坚持演出《杨乃武与小白菜》这样的大戏,而不是选演难度要小得多的《小女婿》《东郭先生》这样的剧目.

白玉芳没能觉察出阿昌的点滴变化,依然踏着节奏,顾自专心致志地唱着:

一杯苦酒接在手,

心儿酸楚泪儿流!

当年他,一表人才多风采,

到如今,面目全非似枯柳!

按剧情设计,小白菜唱到这里,垂头哀泣,又作含恨赴死状,杨乃武见状匆忙上前一步,伸手去拉小白菜的衣袖,试图阻止小白菜的离去,小白菜背身一甩手,想要挣脱杨乃武伸来的手臂,而后两人之间,再有一段缠绵惨痛的对唱,将故事推向.谁也没有想到,意外就在这一刻骤然发生,令舞台中心的主角阿昌,以及白玉芳都措手不及.原来那白玉芳要表现小白菜转头低泣的痛苦的剧情,因为在身子侧转,将头扭过时,稍稍力度大了些,以至于视线受阻,且背身甩出的手又过重过快,杨乃武躲避不及,刚好被小白菜的长袖甩到了脖颈处,绕了两圈,紧紧地缠绕起来.杨乃武慌不择路,下意识地往后仰头后退.就在这一拉一拽之间,阿昌清晰地听到“噗、噗”地两声响,顿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知道坏了事了,连接皮影人物头部与身子的骨缝的骨眼点的细线,一定是被拉拽断了.果不其然,杨乃武的皮影头部迅即从其身子的卡口脱出,飘落在地.

天哪,这还没上刑场呢,杨乃武居然就已人头落地,这离奇的情节实在太出乎众人意料了.操琴师傅首先被这意外惊傻了眼,拉琴的手瞬间停滞,音乐声静默.一瞬间,观众也被这离奇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全场一时鸦雀无声.

这一刻,阿昌已全然顾不到观众的反应了,他只觉得周围的世界异常地安静,而且安静得太可怕了,他觉得似乎全身的血都在往上涌,这一刻,他来不及想通,到底问题出在哪里,脑海里隐隐约约地闪过自己在缝接卡口时,因为与戴月强闲聊而有些分神的情景,又在那瞬间,隐隐约约地腾升起对白玉芳甩袖动作过猛的一点点怨气.

白玉芳显然也被自己无意间举动产生的后果吓坏了,她眼盯着阿昌,嘴张得老大,半天合不拢.望着白玉芳异常惊恐,有些无辜,又有些哀求意味的眼神,阿昌骤然清醒过来,意识到这个时候自己应起到的作用.阿昌毕竟是久经沙场,即便是在这样的意外面前,他也没有让自己的慌神持续过久,他还知道救场如救火的道理,他提醒自己不能乱.可是,杨乃武人头已然落地,是无法再随便安上去了,因此,自然不能再继续现成的唱词了,怎么办?怎么办?唯一的法子,就是现编现唱了,也只好这么办了.于是,只见阿昌打起十二分精神,放慢语速,即兴念起了现编的台词:

秀姑啊,你何忍心?

说什么一死万事休?

可曾想过(啊):乃武活着又为谁?

罢罢罢,我还是先你去了吧……

此时早已没有音乐相配,阿昌几乎是喊着诵完这几句台词.仅仅片刻的工夫,阿昌已是心力交瘁,头上的虚汗直冒,还顺着额头往淌,流入眼眶.令他几乎看不清咫尺之遥的白色大幕,可是他不能够去擦一下,事实上也没有时间擦一擦.阿昌还觉得这片刻工夫何其漫长,难受至极,自觉仿佛地狱里去走了一遭.由剧中人物杨乃武想到自己,时下皮影戏的黯淡前景,白玉芳对自己良苦用心的麻木粗心,个个片段,纷纷在阿昌脑际闪回,速度极快,却一个一个又那么清晰.阿昌觉得自己太憋屈了,太难受了,这一刻有了从未有过的、异常强烈的表白的冲动,从胸口到喉咙,到嗓子尖,似乎都得要冒烟,血也往头上涌,似乎要冲穿头皮,完全控制不住.几乎就是在一刹那之间,阿昌脸涨得绯红,眼一瞪,嘴一张,当着小白菜的面,猛地一口血喷吐而出,洒在洁白的大幕上,随即身体瘫软,晕倒在地.白玉芳见状一愣,继而失声大叫一声:“阿昌哥!”顾不得手中尚提着的皮影道具,扑向已然倒地的阿昌.

鱼眼打磨过的白纱布大幕挺括透亮,此刻再无皮影人物显现,只有几滴的鲜红血迹,格外显眼夺目,大幕正面的观众们自然完全没有思想准备,一下子被这意外惊呆了,人们一时无法判断清楚舞台那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场内大哗.

只片刻工夫,大幕拉开,月强率先出现在观众面前.只见他面露焦虑,不停地挥着手,指挥那些拥挤上前想探个究竟的观众让开一条通道.紧随其后,加斌背着父亲阿昌,疾步走出.白玉芳紧跟在后面,面色焦虑.见此情景,观众早已自觉地向两侧挤靠,让出一条通往场外的笔直通道.加斌一行人顾不上回应众人问询的目光,匆匆从观众中间穿过.众人神情肃穆,目送阿昌离场.有细心的观众注意到,白玉芳化了妆的脸颊,因为流泪的缘故,显得有些斑驳.

场子里的观众没有马上散场,人们还在相互间悄悄地传诉着、猜测着什么,一时皆唏嘘不已.

阿昌被及时送进十里外的县立医院进行抢救,得以救回性命,却终因急火攻心,年老体弱,身体每况愈下.在医院熬过半个月后,阿昌似乎预见到自己来日无多,遂不顾众人力劝,坚持要儿子加斌用船将他送回家.汽车本已能通到村口,又快又便捷,为什么父亲非得坐船回村呢?加斌有些不解,不便说,只好去找了一条小木船,几十里地,划到县城英溪码头,然后从医院将父亲背到船上,白玉芳也来帮忙,先在医院结了账,而后照顾着船行一路.

那段时间,阿昌就在家休养,整天窝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进,也少言寡语,面对三三两两不时前来探望的乡亲,也在几句必要的客套后,再无多余的话说.更多的时间里,他就一个人待在楼上自己的房间里,稍稍仰身靠在床上,转头朝外,一动不动,一双眼睛盯着窗外的青花河,望着缓缓流淌的河水,慢慢地消磨着一天的时光.没有人能猜透阿昌心里在想些什么,或者仅仅在发呆而已.只有阿昌自己知道,这大半生的日子,过往的历史经历,林林总总,每天都会像这窗前的小河水一样,留经他眼前,流进他的心里,搅得他无法安宁.自己这一生,又有多么像自儿时就熟悉的皮影,纵有千姿百态、干变万化,却都在某种操纵之中,从劳作到生活,总有只似有形若无形的手牵制操纵,就像孙悟空始终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难道这就是宿命?

白天,冬日的暖阳会透过细细密密的木格子雕花漏窗,照射进来,一头扎进这黑魆魆的老屋里,形成一条条透亮的光芒,柔和而温暖.夜晚,即使关上了窗子,月光也同样穿过漏窗映照进屋内,此时,屋内屋外都异常寂静,朦胧的月光越发显出几分深邃迷离的味道来.这样安静的时刻,阿昌越发难以入睡.

那段时间,加斌无暇顾及其他事情,专心致志地照顾着病中的父亲.每天都会上楼那么几次,端茶送饭是不消说了,还会找这样那样的借口,尽可能地在父亲的床边多坐一会儿,陪自己的老父亲聊聊天.尽管加斌心里清楚,自己真跟父亲在一起时,其实也并无多少话好讲,但他仍然坚持每天几次三番地这么做.望着父亲总是对着窗外的小河,几分钟几十分钟目不转睛,专注而近似于呆滞的神情,加斌心里很无奈.

白玉芳也常来阿昌家坐坐,几乎一天也不落下.白玉芳性格外向,本来就话多,家长里短的,各类所见所闻,能稀里哗啦一股脑儿地全说与阿昌哥听.白玉芳性子虽急,可有一样她却很注意,那就是避免在阿昌面前谈起与皮影戏相关的话题,她深知这个话题的敏感性,所以,尽管偶尔也猜度阿昌或许未必会忌讳,却终于还是没有勇气扯起这个话题,她怕伤了阿昌的心.在饶舌的白玉芳面前,阿昌总是一副平静得有些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总在耐心地静静地听着,很少搭话.以阿昌的聪明程度,他应该不会不明白白玉芳的良苦用心,却从来不说破,也不主动挑起什么话头,当然更不会主动把话题往皮影戏方面引.白玉芳偶尔也会在连珠炮似的自言自语间,感觉到阿昌的丝丝淡漠,比如他有时甚至明显显露出来的走神,她也就会识趣地及时地收住话头,起身告辞.阿昌通常也只是点个头回应下,并无竭力挽留的意思.待白玉芳看完父亲下楼,加斌还会很礼貌地坚持将她送出大门外.有一回,加斌将白玉芳送上楼,回身下楼刚走到楼梯半截,耳朵里飘来楼上屋里的对话:

“今天外面风很大吗?”这当然是阿昌在问.

“没有啊,怎么了?”白玉芳接口很快,明显是不假思索的回应.

加斌偶尔听到这段对话,也心生好奇,他想父亲几个月如一日,每天都一整天不停地望着窗外的世界,绝不可能不知道今天外面的天气风平浪静的状况,那他为什么还会这样问白玉芳?这话不会没有意思的,那又可能会是什么意思呢?加斌不禁稍稍放慢了自己的脚步,想听听父亲接下来的话,可是,在片刻的安静后,加斌听到白玉芳已聊起了别的话题,他就明白,父亲阿昌并没有接着继续说这件事.约半个时辰后,他送白玉芳出大门,目送白玉芳被夕阳映照的背影,突然注意到了白玉芳那一头蓬松的略有些凌乱的头发,加斌好像一下子明白了父亲刚见到白玉芳时,问到天气那句话的真正用意.

这样的日子每天都在重复着,大约又过了一个多月后的某个早晨,儿子加斌照例上楼来给阿昌送早点,却意外发现自己是再也无法唤醒父亲了,不禁悲从心来.加斌端着盛放早点的果盘,小半天没有放下,一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噙了许久,却终于没有往下掉.望着父亲安详地和衣躺在床上的情形,加斌很有些伤悲和自责,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尽管加斌不是一点思想准备没有,但当这一天真的来到他跟前,还是令他有种锥心的伤痛.他不知道父亲阿昌,究竟是在昨晚的哪个时辰,在他的老屋里安静地告别了人世.作为父亲身边唯一的亲人,自己没能陪伴他走完最后的时辰,因而也就没能听到父亲的只字半句遗言,遗憾是无以复加的.父亲将那件平素最喜欢穿的中山装套在了身上,显然是有所预感的了,却偏偏没有对儿子加斌提醒些什么,是不愿还是不能呢?加斌很有些感伤.

加斌呆立在窗前,脑子里漫无目标地思想着,越想越觉得憋屈难受.时值清早,屋外的光线能够直接照射进来,加斌仍觉得这老屋里似乎黯淡无光.

阿昌死后享受了哀荣.隆重的葬礼结束不久,在街坊邻居的帮助下,儿子沈加斌将阿昌使用和珍惜了一辈子的皮影戏道具等,统统送进了阳仙弄里的村文化礼堂,其中也包括那把香樟木做的木梳.木梳是那天加斌整理父亲遗物时发现的.加斌从父亲房中那只樟木箱的底层翻出了一个小纸包,一股淡淡的樟木香味扑面而来.看得出包裹得很细致,由几层锡纸精心折叠着,外加用红丝线扎成了十字花.加斌不明就里,只是好奇,待到一层层打开,才发现是一把梳子,一把有着天然的美丽纹理的樟木梳子.

望着手中这把精美的梳子,加斌一时有些恍惚,他仿佛早就见过这把梳子,可是又不能确认何时何地见的,于是就竭力地回忆着.田家村家家户户都爱种香樟树,香樟木是传统的名贵木材,由香樟木打制的家具不仅飘香,而且防虫防蛀、驱霉隔潮.这些知识,加斌都很清楚,不过用以制作木梳却很罕见,道理很简单,樟木虽然木质细密漂亮,可是其质地坚韧,用以雕刻小件工艺非常不易,尤其制作木梳,需要镂空雕刻出根根梳条,费工费时,真不是一件易事.加斌很惊异父亲竟然藏有这样一把珍贵的樟木梳子.加斌依稀想起自己童年时,母亲曾经端坐在楼上房间窗口,偶尔地用这把梳子梳头的背影,漂漂亮亮,朦朦胧胧,似有若无,不很真切可是又似乎很坚决地闪现在眼前.当然不管怎样,这把樟木梳子,绝不会只是用以防潮防蛀,或者能够产生一点特别的芳香那么简单,父亲为什么要如此这般地珍藏这把梳子?它会是母亲曾经用过的梳子吗?

村主任戴月强亲自张罗这些事,他特地安排人去县城,花了大钱专门了两个玻璃柜子,将皮影道具统统集藏起来,然后分门别类地选择一部分有代表性的物件公开展览.

阿昌的意外过世,在村里也算得上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件,有如原本平静的河面,突然被激起一点波澜,不过,河面足够大,所以很快便又复归平静.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田家村的人和物,一切都很快恢复了以往的寻常与从容.皮影戏自然再也未在村里上演过,这令村民们多多少少都有些遗憾.因为缺了主心骨的缘故,皮影戏终于名副其实地成为田家村的一项“文化遗产”.唯有村主任戴月强似心有不甘,前些时,还专门跑去县文化馆,有意邀请有关的专业人员,准备为村校的孩子们开一个讲座.于是,村里有人开始猜测,有能干的村主任的坚持,应该可以指望,在不久的将来,又会拉起一支皮影戏演出队伍来.

穿越田家村的青花河细细袅袅,依旧每日缓缓流淌,不舍昼夜,在临河而建的长长的骑楼下的“美人靠”木条坐椅的旁边,流经每家每户的窗前屋后,自然也会流淌至沈文昌老汉的那间旧楼房前,流经他家门前已经有了不少年头的、用上好的青石板砌就的河埠头,总会激起一点点哗哗的水声和浅浅的波纹.

可是,阿昌却是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了.

2016年2月莫干山

责任编校王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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