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万里景物诗中的生命美学意味,本文是生命类电大毕业论文范文与杨万里景物诗和美学和生命相关电大毕业论文范文.
生命论文参考文献：
摘 要：杨万里眼中的自然景物具有人类的生命特征.他笔下的不同景物之间有着同人类相似的交流与互动.并且,自然景物也与人类产生交往与沟通.杨万里“活法”诗的实质就在于,它以通脱的大生命情怀实现了同自然景物的平等交流,从而避免了江西诗派末流狭隘僵死的弊端,改变了宋代诗坛思理见胜的单调,更突破了历代自然山水诗的成规积习,为“宋调”风格的开拓提供了新的思路.
关键词：杨万里；景物诗；生命美学；自然景物
笔者曾指出：“在心系人世的同时,杜甫还善于发现自然生命之美感,对广泛的自然物持亲近态度,甚至与其发生交流和互动.”[1]而时至宋代,也出现了一位和杜甫颇为类似的诗人,他就是杨万里.杨万里（1127—1206）,字廷秀,号诚斋,吉州吉水（今江西省吉水县）人,南宋理学家,著名文学家、诗人,与陆游、尤袤、范成大并称“中兴四大诗人”.他的诗（尤其是景物诗）摆脱了江西诗派的束缚而自成一家,以活泼自然为主要特征,号称“诚斋体”,被认为是对吕本中“活法”理论的杰出实践.
本文认为,杨万里的成功秘诀无疑在于他富有高度的生命美学情怀.他眼中的自然景物具有人类的生命特征.他笔下的不同景物之间有着同人类相似的交流与互动.并且,自然景物也与人类产生交往与沟通.杨万里“活法”诗的实质就在于,它以通脱的大生命情怀实现了同自然景物的平等交流,从而避免了江西诗派末流狭隘僵死的弊端,改变了宋代诗坛思理见胜的单调,更突破了历代自然山水诗的成规积习,为“宋调”风格的开拓提供了新的思路.
一、自然景物的生命特征
杨万里所处的宋*学大盛,而生命美学情怀也日益得到倡导.理学的开山鼻祖周敦颐,便主张打通物我界限,欣赏万物生命之美.在他看来,窗前的青草和他的生命具有同样的生意,故而不加剪除：“周茂叔窗前草不除去,问之,云：‘与自家意思一般.’”（《二程集》）此外,程颢也在家里养鱼蓄草,人问之故,他回答：“欲常见造物生意,……欲观万物自得意.”（《宋元学案·明道学案》）张载则发出了“民胞物与”（《西铭》）的著名思想,主张给予一切物类和人类同等的爱.
在此种思想风气影响之下,作为理学家的杨万里亦具有一种可贵的通达视野,常能打通物我界限,将自然景物与人类存在同等看待.于是,在他的诗中,自然景物也具有了人类的生命特征.这首先表现在,他眼中的自然景物可以具有人的五官四肢和音容状貌.例如,他笔下的植物呈现出这样的画面：“小松如小儿,能坐未能立.乱发覆地皮,劲气排雪汁.”（《道傍小松》）“秧才束发幼相依,麦已掀髯喜可知.”（《过南荡》三首其一）“水仙头重力纤弱,碧柳腰支黄玉萼.”（《再并赋瑞香水仙兰三花》）“寒入兰心劲,光随菊脚流.”（《秋月》）“雪留芦荻脚,日到瑞香梢.”（《元日癸卯占云大熟》）他笔下的动物展示出这样的景象：“春禽处处讲新声,细草欣欣贺嫩晴.”（《春暖郡圃散策》三首其一）“隔窗偶见负暄蝇,双脚挼挲弄晓晴.”（《冻蝇》）“沙鸥脚不袜,故故踏水翻.”（《霜寒辘轳体》二首其一）“笑死老夫缘底事,蜂儿专用鼻看花.”（《嘲蜂》）“前怒两臂秋竹竿,后拖一腹春渔船.”（《水螳蜋歌》）甚至于他笔下的纯自然现象,也具有人类的生命迹象：“仰见云衣开,侧视帆腹满.”（《四月十三日度鄱阳湖》）“泉声似说西湖好,流到西湖不要回.”（《庚戍正月三,约同舍游西湖》十首其五）
其次,杨万里视野中的自然景物还具有人一般的神态、情绪和情感.此类多见于其植物描写,例如：“草作伤心碧,花能可意红.”（《北风》）“雨里杏花如半醉,抬头不起索人扶.”（《春寒》）“似痴如醉弱还佳,露压风欺分外斜.”（《疑露堂前紫薇花两株,每自五月盛开,九月乃衰》二首其二）“不知自笑还相笑,笑杀人来断杀肠.”（《含笑》）“荷花入暮犹愁热,低面深藏碧伞中.”（《暮热游荷池上》）“山路婷婷小树梅,为谁零落为谁开.多情也恨无人赏,故遣低枝拂面来.”（《明发房溪》二首其一）此外,亦见于其动物描写之中：“雨声己遣侬无睡,更著寒蛩泣到明.”（《秋夜不寐》）“花枝劣相絓人衣,蜂子颠狂触面皮.”（《游翟园》三首其一）此类现象甚至亦可见于无机的自然物象,可谓让人称奇：“山腰轻束一绡云,湖面初颦半蹙痕.”（《清晓湖上》三首其一）“落日无情最有情,遍催万树暮蝉鸣.”（《初秋行圃》四首其四）“颠风无赖难拘管,小雨多情为破除.”（《舟中小雨》）“两日风狂雨更颠,取将暖去正衣单.”（《金甖花联句》）“初出如大瓮,才露金半规.不知独何急,下如有人推.忽然脱岭尖,行空安不危.似爱溪水净,下浴青琉璃.”（《六月十六日夜南溪望月》）
杨万里物我不隔的思维方式,使林林总总的自然景物在审美体验得活泼有趣,他的诗句也由此充满生命感.钱钟书在比较陆游和杨万里时说：“放翁善写景,而诚斋擅写生.”[2]写生者,正是摹写万物活泼的生命之美.“在诗中我们感受到的是生命的自在与乐意……我们在杨万里诗中所体会到的,是自然界中个体生命的生机和活力.”[3]
二、景物之间的交流互动
由于杨万里将自然景物视为人类,则他眼中的不同景物之间就产生了类似人世间的心理活动与交往行为.先看下面一些例子：“天似嫌梅晚,冬初遣雪催.”（《蜀士甘彦和寓张魏公门馆,用予见张钦夫诗韵作二诗见赠,和以谢之》）“东风犹自嫌萧索,更遣飞花绣好春.”（《春草》）“梅边春意未全回,淡月微风暗里催.”（《怀古堂前小梅渐开》）“新蝉声涩亦无多,强与娇莺和好歌.”（《六月六日小集》）
有时,他的一首诗中会出现多个景物之间的互动,有些还具有某种情节性和因果性,这便使得诗意尤为活泼：“菊黄霜换紫,树碧露揉红.”（《观化》）“半疋轻烟束翠峦,一梳寒月印青天.”（《晚步》）“柳丝自为春风舞,竹尾如何也学渠.”（《寒食相将诸子游翟园得十诗》其一）“柳见风时舞便轻,解将衮遍趁莺声.道它夸逞腰肢着,风罢原来倦不胜.”（《过杨二渡》）“池多强欲留,留他不住恣他流.荷盘不放荷尖出,穿破盘来却又休.”（《荷池小立》）“雪花遣霰作前锋,势破张皇欲暗空.筛瓦巧寻疏处漏,跳阶误到暖边融.”（《霰》）“芦挥尘尾话清秋,柳弄腰支舞绿洲.引得江风颠入骨,戏抛波浪过於楼.”（《从丁家洲避风行小港,出荻港大江》三首其三）
在杨万里笔下,山、水、云之间,尤其常有这种有趣的互动：“万山不许一溪奔,栏得溪声日夜喧.”（《桂源铺》）“一峰忽被云偷去,留得峥嵘半截青.”（《入常山界》二首其二）“青山自负无尘色,尽日殷勤照碧溪.”（《玉山道中》）“远岭惹云秋里雪,淡天刷墨晓来阴.”（《发银树林》）“好山幸自绿崭崭,须把轻云护浅岚.天女似怜山骨瘦,为缝雾縠作春衫.”（《岭云》）“春从底处领云来,山头絮作堆.恋著好峰那肯去,欲开犹绕两三回.”（《山云》）
而在他看来,不同景物之间在交往中互相会产生类似人间的爱恋之情,这便使他的诗篇在字里行间充满了温馨的美感.先请看他诗中自然景物之间的“爱意”：“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池》）“双飞只爱清江水,自喜身轻照舞衣.”（《正月二十八日峡外见鷰子》二首其二）“可杀皈云也爱山,夜来都宿好山间.”（《归云》三首其一）“嫩热便嗔疏小扇,斜阳酷爱弄飞虫.”（《新晴读樊川诗》）再请看自然景物之间的“恋情”：“晚色催征棹,斜阳恋去桅.”（《过张王庙》）“炊烟恋茅店,飞出却飞还.”（《早炊杨家塘》）“晚雾薄情憎远岭,夕阳死命恋危亭.”（《新晴东园晚步》）“新晴残冻未全销,月恋冰河雪恋桥.”（《夜过杨州》二首其二）“一夜急吹君会否？妒他残叶恋丹枫.”（《醉眠夜闻霜风甚紧,起坐达旦》二首其二）“际晚乌银何许买,夕阳特地恋寒窗.”（《至后入城道中杂兴》十首其十）“月流银汉小徘徊,似恋空庭独树梅.”（《病中夜坐》）
可见,在杨万里的思维中,万物之间皆富有生命的美好情感,有时甚至达到“生死恋”的程度.这种思维在以前的诗人中亦曾闪现,但皆不如在杨万里这里如此集中和强烈.方东美先生说过：“中国艺术所关切的,主要是生命之美,以及气韵生动的充沛活力.它所注重的,并不像希腊的静态雕刻一样,只是孤立的个人生命,而是注重全体生命之流所弥漫的灿然仁心与畅然生机,相形之下,其他只重描绘技巧的艺术,哪能如此充满陶然诗意与盎然生机？”[4]杨万里诗歌的高超之处,可谓正在于此.它有效地改变了宋代诗坛思理见胜的单调乏味,为南宋诗坛开辟了一片审美新天地.
三、自然景物与人的交际
潘知常教授认为,“人与世界之间,在三个维度上发生关系.首先,是‘人与自然’,……它涉及的是‘我—它’关系.其次,是‘人与社会’,……涉及的是‘我—他’关系.……人与世界之间事实上还存在的第三个维度,这就是：人与意义的维度.这个维度,……涉及的是‘我—你’关系.它所构成的是所谓的超越维度与终极关怀.”[5]我们不难发现,杨万里与自然景物之间的关系,已全然从俗世的“我—它”关系,进入了“超越维度”,即“我—你”关系.它不仅是生命的观赏和观照,更是生命之间的关心、关怀和关爱.在杨万里这里,一方面,自然界的山水花鸟已经全然介入了诗人的生活,对他的生命存在时刻关注,与他产生各种交际；另一方面,诗人也为它们的生活有所思虑,主动关心、介入自然景物的生命状态.
作为一位旅行家,杨万里是极其酷爱烟霞之人.而在他看来,自然景物对他的到来总是像亲友一样,来时热烈欢迎,走时殷勤相送,游时为他引路,息时招待食宿,甚至全程陪伴,为他解闷：“山鸟频招饮,江花解笑人.”（《仲良见和再和谢焉》四首其四）“路上桃花亦懽喜,为人浓抹湿燕支.”（《鹅鼻铺前桃花》）“老夫掉头心独喜,翟园梅花招我嬉.”（《初三日游翟园》）“三日横山反覆看,殷懃送我惠山前.”（《出惠山遥望横山》）“殷勤净慧烟中塔,送我今朝过石门.”（《晓过石门回望净慧塔》）“当处迷涂何处问,一溪引我得前村.”（《过五里迳三首》）“野寺鸣锺招我宿,远峰留雪待谁看.”（《往安福宿代度寺》）“我行山欣随,我住山乐伴.”（《轿中看山》）“风亦恐吾愁寺远,殷懃隔雨送锺声.”（《彦通叔祖约游云水寺》二首其二）
作为一位诗人,杨万里是勤于审美、勤于写作之人.而他屡屡指出,自然景物对他的审美和创作提供了莫大的帮助,是它们主动、踊跃地向其献出各种视觉、听觉、味觉的美景：“岸草不知愁,向人弄晴碧.”（《明发陈公径过摩舍那滩石峰下》十首其四）“非我去旁搜,皆渠来自献.”（《轿中看山》）“未到江南心已喜,隔江山色碧相招.”（《过杨子桥》）“隔水风来知有意,为吹十里稻花香.”（《夏月频雨》）“朔吹崩腾危两耳,东山踊跃献诸峰.”（《同刘季游登天柱冈》四首其二）“斋前花不多,亦有两古梅.似知我至此,顷刻忽尽开.”（《岁暮皈自城中,一病垂死,病起遣闷》四首其三）“帘影窥池到藕根,水光为我弄朝暾.”（《晚坐荷桥》）“雾气因山见,波痕到岸消.诗人原自懒,物色故相撩.”（《春日六绝句》其三）
在诗人的眼中,自然景物总是在主动向他提供诗料,期待他新作的诞生：“东风作意惊诗眼,搅乱垂杨两岸黄.”（《过秦淮》）“江天万景无拘管,乞与诗人塞满船.”（《江雨》三首其三）“江山岂无意,邀我觅新诗.”（《丰山小憩》）“清风索我吟,明月劝我饮.”（《又自赞》）在写诗方面,杨万里觉得大自然比他还要着急,甚至总是在催促他赶快下笔：“烛花半作紫芝开,诗兴频遭白雨催.”（《春梦纷纭》）“雨剩风残忽春暮,花催草唤又诗成.”（《答章汉直》）“片云出岫元无事,催我诗成翻手皈.”（《和徐盈赠诗》）“江山得助催新句,风月平分入胜游.”（《七字敬饯周彦敷府判直阁之官虎城》）
从而,杨万里完全把各种自然景物当作自己的知心之人,相信它们能懂得他的心态意图、他的所思所想,解会他的诗作,乃至于掌握他的生活需要和身体状况：“只有三更月,知予万古心.”（《夜读诗卷》）“杜鹃知我归心急,林外飞来头上啼.”（《春尽舍舟,余杭雨后山行》二首其二）“诸峰知我厌泥行,卷尽痴云放嫩晴.”（《宿小沙溪》）“我吟月解听,月转我亦步.”（《感秋三首》）“却是竹君殊解事,炎风筛过作清风.”（《午热登多稼亭》）“小亭解事知侬倦,翼然飞出青山半.”（《登乌石寺》）正如有学者所言：“于杨万里来说,自然山水已经化为有生命、有感情的东西,它们不仅仅只是自然物,他们可以与诗人进行交流,成为诗人的知心朋友.因此不论在作官途中还是为官任上,诚斋都对周围的山水景物倾注了自己最大的感情”[6].
所以我们也不会惊讶地看到,杨万里在诗中表示,自己的举动有时要考虑到花草的生命状态与情绪：“为花一醉也不惜”（《醉卧海棠图歌赠陆务观》）,“为花去草优饶处,两袖青苔十指泥”（《为牡丹去草》）,“只今真到寒青里,吾人不饮竹不喜.”（《癸未上元后,永州夜饮赵敦礼竹亭闻蛙醉吟》）“诗成欲写且复歇,恐竹嫌诗未清绝.”（《题唐德明秀才玉立斋》）他甚至也主动关心、介入（至少是试图关心、介入）自然景物的生命状态：“月入云中去,呼他不出来.”（《问月》二首其二）“殷懃向春道,莫遣一花飞.”（《春日六绝句》其四）“桃花爱做春寒信,只恐桃花也自寒.”（《二月一日晓渡太和江三首》其二）“最是蜗牛太多事,长将宅子自相随.”（《戏题》）“仰头月在天,照我影在地.……月能写我影,自写却何似？”（《夏夜翫月》）“笑煞槿篱能耐事,东扶西倒野荼蘼.”（《过南荡》）“未悉前头花好否,且令蜂蝶作前驱.”（《寒食相将诸子游翟园》十首其六）
由此可见,杨万里在自然审美之中,形成了一种真正的新思维：以一种平等的姿态,一种非人类中心主义的态度,与万物交流、交往、互惠、互爱.“这种思维方式形成的最关键一点,就是调整了人与自然的不平等关系.……运用新的思维方式摆平了主体与客体、情与景的关系.”[7]64“新的思维方式,使他与自然建立了一种新的关系,他把万物视为亲友,直接进行交流、对话,注入满腔的情爱,融自己于万物之中.”[7]66
四、活法诗的实质与意义
两宋之交的文学家吕本中提出著名的“活法”理论：“学诗当识活法.所谓活法者,规矩具备,而能出于规矩之外；变化不测,而亦不背于规矩也.是道也,盖有定法而无定法,无定法而有定法.知是者,则可与语活法矣.”（《夏均父集序》）此论乃针对江西诗派末流的狭隘僵死而发,可谓一针见血,惜乎吕本中本人并没有多少体现其“活法”理论的作品.而杨万里虽未直接论及“活法”,但“杨万里‘活法’作诗的艺术实践与吕本中的‘活法’诗论不谋而合.……杨万里可以说是将‘活法’诗论实践得最恰当、最充分的诗人.”[8]96
本文认为,杨万里诗歌的最主要长处,都可以从“生命美学”的角度得到解释.杨万里“活法”诗的实质,就是其中浓厚的生命美学意味.杨万里是一位理学家,而传统儒家美学所高度推崇的,正是鸢飞鱼跃、生生不息的生命境界.杨万里本来学习江西诗派,而后自觉抛弃之,正是看到了其缺乏生命感的缺陷：“予少作有诗千余篇,至绍兴壬午七月皆焚之,大概江西体也”.（《江湖集自序》）其后他又屡次转学各家,然而却感到越来越迷茫：“予之诗始学江西诸君子,既又学后山五字律,既又学半山七字绝,晚乃学绝句于唐人.学之愈力,作之愈寡.”（《荆溪集序》）最终,经过长期摸索与领悟,杨万里体会到作诗的最高境界乃是去领悟和感受自然生命的自发呈现：“其夏之官荆溪,既抵官下,阅讼牒,理邦赋,惟朱墨之为亲,诗意时往日来于予怀,欲作未暇也.戊戌三朝,时节赐告,少公事,是日即作诗,忽若有窹,于是辞谢唐人及王、陈、江西诸君子,皆不敢学,而后欣如也.试令儿辈操笔,予口占数首,则浏浏焉无复前日之轧轧矣.自此,每过午,吏散庭空,即携一便面,步后园,登古城,采撷杞菊,攀翻花竹,万象毕来献予诗材,盖麾之不去,前者未讎,而后者已迫,涣然未觉作诗之难也.”（《荆溪集序》）在“采撷杞菊,攀翻花竹”中,在与大自然的直接交流下,杨万里把“大自然作为自己诗歌的创作源泉,把他的彩笔转向生机勃勃、绚丽多姿的自然景物,大自然供他诗材,给他灵感,使他的诗歌充满了新鲜的血液,增添了新的生机.”[9]
杨万里不断地感到,直接接触自然生命对于诗歌创作的重要性,从而反对江西诗派那种闭门造车,从故纸堆里乞灵的做法：“不是风烟好,何缘句子新？”（《过池阳舟中望九华山》）“闭户何缘得句来,开窗更倩雨相催.”（《清明雨寒》八首其七）“山思江情不负伊,雨姿山态总成奇.闭门觅句非诗法,只是征行自有诗”.（《下横山头望金华山》四首其二）在他的经验中,自然界活泼的生命现象,时时刻刻都给予他无穷的灵感：“少陵花底路,物物献诗题”.（《拟归院柳边迷诗》）“起来聊觅句,句在眼中山.”（《和昌英主簿叔社雨》）“哦诗只道更无题,物物秋来总是诗.”（《戏笔》二首其二）“城里哦诗枉断髭,山中物物是诗题.”（《寒食雨中,同舍约游天竺,得十六绝句呈陆务观》其九）“此行诗句何须觅？满路春光总是题.”（《送文黼叔主簿之官松溪》）
有学者指出：“在入手学黄庭坚诗法时,杨万里便把握到了想要创格的最大秘诀：换一种思维方式,寻找个性化的独特的观察角度,一句话,绝不能亦步亦趋.如此,他便排除了僵化的思想方法和固定的思维模式.”[8]98-99最终,杨万里以通脱的大生命情怀实现了同自然景物的平等交流,正是这种开放活泼的思维,导致了他诗作“活”的特点.“‘活’的精神体现在诗歌语言、艺术构思、思维方式以及艺术体验等各个方面,它的实质是对诗坛凝固、僵化风气的矫枉.”[8]96
中国文学史上的自然景物诗,在魏晋发端时便成为玄学的附庸,在隋唐时成为托物言志的载体,到了宋代又逐渐变成宣传理学的工具.而杨万里的意义就在于：“直到杨万里才就景写景,使人与山水景物之间的关系从疏远逐渐到物我无间,使景物甩掉一切庸赘而独立存在,使山水景物还原其本来面目.”[9]37他的诗歌艺术被认为是“南宋前中期宋调转型结出的硕果.”[10]
王国维曾言：“一切境界,无不为诗人设.世无诗人,即无此种境界.”（《清真先生遗事尚论》）杨万里之所以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归功于其作为一个“另类诗人”的思维,这就是生命美学的思维方式.在这样的思维模式下,“他努力要跟事物——主要是自然界——重新建立嫡亲母子的骨肉关系,要恢复耳目观感的天真状态.”[11]没有这种思维,杨万里便难以突破历代自然山水诗的成规积习,而成为中国自然山水诗史上的又一座丰碑.
五、余论
范藻教授指出：“一言以蔽之,生命关怀的缺席和生命意识的缺失,从根本上使得美育在整个人文社科体系中合法性地位的阙如和合法性身份的僭越.”[12]杨万里景物诗中的生命美学意味,正呈现了独特而自觉的生命意识与生命关怀.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杨诗很适合用于深层次的审美教育.它不是肤浅地展示“什么是美”,而是从本质上告诉我们“美是什么”,从而启示我们如何理解生命,对待生命,以及如何发现和创造生命之美.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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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钱钟书.宋诗选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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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章辉,博士,西南医科大学人文与管理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美学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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