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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信仰相关参考文献格式范文 和外婆的信仰方面本科论文范文

主题:信仰论文写作 时间:2024-03-25

外婆的信仰,本文是关于信仰相关参考文献格式范文和信仰和外婆方面本科论文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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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荣芳

作者简介:

何荣芳,中学教师.安徽省作协会员,铜陵市作协理事.2014年五月开始中短篇小说写作,已经有多篇小说在《内蒙古日报》《中国教师报》《中国电视报》《天津日报》《新安晚报》《羊城晚报》等报纸和《金山》《禹城文萃》《短篇小说》《红叶》《湖海》《洮湖》《岷州文学》《微型小说选刊》《微型小说月报·原创版》《草地》等杂志上发表.

·1·

不肯死去的女人叫山叶子,她是我的外婆.

93岁高龄的山叶子,像一枚风干的水萝卜.她躺在床上已经有半个多月了.半个多月前她还能坐在屋檐下晒太阳,她晒着太阳自言自语:我就不信你这辈子都不会露面,我得把它交给你呀……可是一个星期前,她就不能进食了.我们知道这回她是真的要死了,早就做好了料理她后事的准备.这天黄昏的时候,她游丝般的气息忽然没有了,小舅就赶紧在外面燃放了鞭炮,烧起了纸钱.可是,她一口气却又接上来,仿佛睡着了,又被鞭炮的声响惊醒了.

外婆睁着空洞的双眼,好像在静静地等候着什么.三舅把一颗花白的头颅靠过去,就着外婆的耳朵问:“姆妈,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大伙都在,也都好着哩.”三舅言下之意,是说外婆可以放心地走了.

外婆这已是第三次经历死亡了.她没有什么病,只是油枯灯干了.儿女们也不是对她的不肯死失去耐心了,只是希望她能少受一些痛苦.

我的大舅、二舅早就谢世了,我的外婆还杵在人间.为此,我的大舅妈、二舅妈颇有意见,好像我外婆活着是侵占了她们老公的阳寿.

其实我外婆活得不容易.

山叶子四岁的时候被她亲生的妈妈丢弃,弃在山林里,没有活活饿死,也没有被野兽叼走,已然是个奇迹.那年夏天,我外公的母亲代子上山打野菜.她勾着头在草丛中扒寻着碎米兰、地毯菜、野葵花和一切能吃的东西,豆大的汗珠不断扑扑地落入土中.她突然听到一阵异样的咀嚼声,一抬头,眼前却是一双圆溜溜的怯怯的大眼睛.代子惊叫一声,盛着野菜的竹篮顺着山坡滚出了好远.代子定神后才看清,面前坐着一个蔫吧吧的小女孩,脏兮兮的小脸,黄稻草似的的头发乱支支的,两只脏兮兮的小手正在扯着树叶,嘴角满是青青的液汁和泛青的泡沫.

代子叹了口气,明白这是一个养不活被狠心的爷娘扔掉的苦孩子.代子捡起竹篮往另一个山头走去.傍晚她拎着大半篮野菜回家的时候,树上的知了仍在不知疲倦地叫着,像泛滥的洪水,使人心神不宁.代子本来可以不走原路的,可那孩子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扯着她的脚.她再次来到小丫头身边时,小丫头仍在嚼着树叶,一副永远也填不饱的样子.代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蹲下身抱起了小丫头.

代子把小丫头带回家的时候,代子十四岁的儿子根宝正拖着山锄从另一条山路上下来.代子冲着根宝说:“根宝,娘今天给你捡回来一个媳妇.”根宝懒懒地翻翻他的白眼仁,厌恶地别过脸去.

代子给捡回来的小丫头取名山叶子.四岁的山叶子便成了我外公根宝的童养媳.

·2·

我外婆的个子很矮.我十一二岁的时候,常常顽皮地踮着脚尖站在她的身后,用手在她的头顶和我的颈脖处做着比划,一边向我的弟弟们做着鬼脸,告诉他们:外婆只有“这么高哦”——外婆因为重男轻女,不待见我的母亲,我替母亲抱不平,所以在她的面前就有点放肆.其实我长到最高的时候也就一米五几,基因在那里,我能高到哪里去?哪能都像我三舅呢,高大威猛.

矮个子的外婆却是精明强干的,除了洗涮烧煮和生孩子,她还参加过革命,加入过“组织”.我们很小的时候,外婆就常常跟我们讲她过去革命的那些经历.她说她那时候只知道日子苦,原以为这就是命,却不曾想有一个姓秦的后生闯进了她的生活.告诉她人不应该信命,要有信仰.

那是三月的一个午后,桃花正安静地绚烂着,外婆坐在桃树下给她的女儿——我的母亲——喂奶,我的两个舅舅坐在地上玩泥巴.粉红的花瓣不时落在她漆黑的头发上;落在她漆黑的头发上的还有黄黄的蜜蜂.这时一个高个头阔身板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叫她大姐,向她讨水喝.她知道他一定也饿了,就给了他一根山芋.那个年轻人就一边吃着山芋,一边给我的面容姣好的外婆灌输一种信仰.他问我外婆:有人不劳动为什么能够吃肉穿绸?老百姓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劳作,为什么还要饿肚子?他说这不是命在作怪,而是制度在弄鬼.穷人应该联起手来,推翻这个制度.他的信仰的美好愿景就是:让穷人有衣服穿有饭吃有自己的田地种.我年纪轻轻的外婆被他点沸了热血,他俊朗的面容也那么让人喜欢.

此后这个叫秦少峰的人就常来我外婆家歇脚.我外公那时在山里烧炭,十天半月不回来.有了信仰的外婆后来就被秦少峰介绍进了“组织”,替“组织”做起送情报的工作.秦少峰是她的上级,他们工作时都是单线联系.

外婆跟我们讲了很多次她送情报的事:有背着我母亲、牵着我舅舅,装成要饭的把情报送了过去;有抱着孩子、提着礼物,装着走亲戚的样子把情报送出去的.送的什么情报,给了什么人,她自己都印象模糊了,我听得也就没有印象.印象最深的是渡江战役时,她经历的第一次死亡.

外婆第一次死亡的经过,我们无缘见证,倒是她时常地说起.她不说是“死”,她说是“牺牲”.渡江战役前夜,秦少峰急急地塞给她一张字条,叫她送到城山刘四姐的游击队里.她去送情报,路上被敌人追击,中弹了……

她从山坡上滚下去,被一丛苦竹挡住了.她想爬起来,身子却软得像煮熟的面条.她感受着胸肋的凛冽的疼痛,她听得到血流淌的汩汩声,她知道她要死了.外婆说她那时已经看见黑白无常了,是瘦瘦高高的两团黑白的影子.彼时,无数过去的生活画面在她脑中闪过,她听到了有熟悉的声音叫她的名字.她说那时她的身子都飘起了,它比空气还要轻,晃晃悠悠飘在空中,感到无比舒适.但是,她突然就想起了她衣襟里的情报了,想起了秦少峰,还有她的一群孩子.她开始挣扎,挣扎中她又感受到剧烈的疼痛了……

外婆说着这些的时候,常常就会撩起胸襟,像展示勋章似的,亮出她干瘪的旁的一个肉坑.我小弟说外婆身上的弹坑,像鸡似的.我也觉得这个弹坑虽然光荣,却一点也不美丽.外婆说幸亏她身子单薄,穿出去了,要是留着体内她早牺牲了.

我想外婆是一个意志力坚定的人.

我敬重外婆的信仰,却无法敬重战争.我认为战争是我们人类最无耻的行径.

外婆说她躺在树林里和死神耍赖的时候,我小弟急了,攀着我外婆的手臂急切地问:“那你的情报送到了吗?”外婆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想撇开话题,可小弟就是一根筋地死缠烂打,追根究底.外婆终于发火了:“我都中弹要牺牲了,哪里还能送情报?”小弟惊恐的眼神中掠过一些失望.我撇撇嘴,抢白外婆:“你的情报没有送出去,革命不也照样成功了.”外婆被我噎得直翻白眼,白眼里隐着暗黑的痛苦.

那份带血的“情报”她还留着.外婆不识字,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却一直不许我们碰.虽然没有送出去,虽然已经时过境迁,但外婆觉得她还是要遵守组织上的纪律.

·3·

渡江战役胜利后,全国也就解放了,本来也就没有我外婆什么事了.但那个时候,抓隐藏的特务,走合作化道路……组织内部依然忙得不亦乐乎.外婆是经过组织锻炼过的人,觉悟当然也就不是只会生娃娃奶孩子的农妇可比了.她希望能为组织做更多的事情,但是组织却不承认她的身份.

她就拿着那份染血的“情报”去了当地政府的组织部,她想要组织承认她是“在组织”的人.那个组织部的领导很冷峻地问她:谁能证明你参加过组织?这张情报现在不该在你手中啊?是不是你截取了这份重要的情报?

外婆无语了.这位领导随后又吓唬我外婆说:你就当没有这回事吧,小心把你给“镇反”了.这位组织部的领导,是我外婆的一个远房表哥,还是向着我外婆的.

这以后,我外婆一直在找一个人,一个叫秦少峰的家伙.只有他才能证明:我的外婆山叶子,是加入过组织也为组织做过事的人.

渡江战役后,秦少峰就再也没有露面了.

起初打听到的消息说,他在解放福建的时候,死在了战场上.听到这个消息,我外婆差点一头栽倒.她不死心,继续打听,他终于没有辜负她,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成了被镇压的对象了.外婆虽然十分担心,却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日子,在外婆为自己身份的纠结中过到了1959年.

这一年,我外婆就经历了她人生的第二次死亡.

热热闹闹的“找矿”、“炼钢”、“修水库”、“吃公共食堂”之后,人们突然发现没有粮食吃了.我外婆这个时候完全忘记了她是一个曾经“在过组织”的人,毫无觉悟可言了.她拿着饭钵,懒在食堂打饭的窗口不走,像个泼妇一样声讨掌勺师傅的不公,硬说她饭钵中的四两饭不及二两;她在给队上打稻子的时候,把公家的稻子塞满了鞋洞,忍着硌脚的疼痛带回家来,夜里偷偷地用这些稻子舂米,为她的儿女们熬粥喝……在这些仅有的食物中,我的三舅常常得到得最多.最可恨的是,外婆这一年竟然为了得到一只老南瓜,就把我十三岁的母亲换给了别人……后来我们为此事指责她时,她非但没有难堪,反而很轻松地拍打着我的小脑袋说:“我要是不把你妈妈送人,那里还有你?我给她找活路哩.”

灾难并没有因为外婆的耍赖使滑和精打细算绕道而去,我外婆和许多在饥馑中熬日月的人一样,不可避免地得了浮肿病.她先是全身发黄,由浅黄到金黄,随后就全身浮肿,脚肚子上轻轻按压一下,立即出现一个深深的窝,很久恢复不过来.我外婆起初还拿这开玩笑,说:“你们看我都胖了,哪里像缺吃的呢?”很快她就无力说话了,身上被胀破的地方就开始流出黄水……再后来她就躺下不能动弹了.因为看到过太多的被饿死的人,我外公也就知道山叶子要走了.等到她一口气没有接上来,我外公就把她抱放到灵床上了,我舅我姨给她跪了一溜排.

睡在灵床上的外婆,感觉到自己正在通过一个又长又窄的坑道,耳边是不可捉摸的嘈杂的声响,她好疲惫、好疲惫,她真想放松意志好好歇歇了,让那股神秘的力量像潮水一样把她卷走.可是,孩子们啊……

她的眼睛空洞而迷茫,似乎又贮满了太多的不甘,外公给她抹了几次,她就是不合眼.

外公知道她不肯做饿死鬼,就去找队长.队长黑着脸,跟谁都有仇似的.外公给队长磕了头,黑着脸的队长,还是叫保管员从库房里给了我外公小半碗玉米粉.我外婆,最后还是被我外公用几勺玉米糊给拯救了回来.

·4·

我外公在那场大饥馑中没有熬过来,成为了三千万死亡数字中的一个.家里没有了外公的支撑,外婆觉得她更不能死了,努力而卑微地活下去,成了她人生的另一个信仰.外婆后来在别人的撮合下和我的江外公走到了一起,并有了我的小舅和小姨.我猜想我外婆之所以愿意和江外公生活到一起,主要还是为了她的孩子们能够更好地存活.

江外公是“在组织”的人,当时红极一时,坐着当地政府革委会的第一把交椅.他老婆在武斗中牺牲了,他能看上我外婆,是因为他觉得我外婆是个居家过日子的好女人,况且她身上总是散发着一股鲜活气——这是他自己跟我们说的.但外婆却总也不能真正地接纳这位后夫,总是对他挑三拣四,絮叨不已.后来两人还是分开了,在我的舅舅们都长大的时候.

外婆再次为证明自己的身份而奔波,是我小舅惹起的.我小舅喜欢做生意,在全国出现“下海”潮的时候他就“下海”了.在商海里扑腾了很多年,他也没有成为弄潮的高手,倒是常常地呛水.他对我外婆说,凭着她身上的伤,她也应该算是“老同志”,政府应该按“离休”待遇待她,可她连个“优抚对象”都不是.难不成身上的伤是假的?

外婆被小儿子的最后一句话所激怒,她又开始揣着她那张染血的“情报”,提着一个蓝花布的手提袋,顶着一颗花白的脑袋,这个政府部门那个政府部门地串,连“外事办”她都去了.人家对她也还有耐心,还是要她找到能够证明她身份的人才行.要有详实的证明材料,政府部门才能确定给她什么样的补助.外婆说:我不要补助,我只要身份.政府部门的同志说:有了身份就一定要按规定给你补助,不要哪行?好像那份补助就堆在桌面上,双方还推来让去的.

外婆以为政府部门是不肯开支她这份优抚金,所以她干脆就说了:她也不要什么补助,她只要“身份”.

等到外婆走路需要拄杖的时候,她也就不再提什么“身份”了,只要政府帮助去找秦少峰这个人.政府部门的人都说:这事不归他们管.

外婆又开始了自己去寻找秦少峰.

打听到的消息:秦少峰在中被整得很惨,整掉了一条腿.后被落实了政策,调到外地去任闲职了.因为职务不重要,何况这个时候他也早退休了,也就始终没有打听到他具体的位置.

因而外婆也始终没有享受到政府的任何补助和福利,小舅对此常常愤愤不平.外婆晚年坐在墙根下晒太阳的时候,“身份”的事,在她记忆的天空中,恐怕已经成了远逝的云.她只常常念叨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着他对孩子的万般柔情.

·5·

外婆躺在床上喘气,气息越来越微弱.我们围立四周,静静地等待.突然她就说话了:“他来了.”气息微弱却吐词清楚.我们面面相觑.

攒了半天的劲,她又吐出一句话:“我可以交了.”声音微弱得几乎让人听不见.我们满腹狐疑.

尔后,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却没有再吸入.眼睛半睁着,好像是因为期盼过久而造成的后遗症.我们都屏息注视着她,等待着她又一次地醒来.

一会儿,院内想起了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很快,一只穿着黑皮鞋的脚和一根垫子铁片的拐杖,进入了我们的眼帘——一个独腿的高个子老头出现在外婆的病榻前.皓首苍颜,连眉毛都是白的,他英武的气质几乎已被岁月的沧桑所覆盖.

我们一起惊愕地看着他,他却不看我们,径直走到外婆的床边,从容地坐在床榻上,放下拐杖,伸出干枯的手,去抹我外婆的眼睛.

外婆的眼睛终于合上,面容宁静,睡态安详.

老头这才抬起头来看我们,他的目光在我们这一群人脸上掠过,直直地盯在我三舅的脸上.许久,两行老泪从他那久经风霜的面颊上滚落.我这才发现:我的三舅像他.

其实三舅不是我外婆生的,三舅的母亲牺牲了.我的外婆是在某次接受秦少峰交给她的情报时,一同接下了他臂弯里的婴儿.

面对面前的这位老人,想到我外婆这么多年来的艰辛,我心中莫名地生出许多怨恨:难道你一直都在五指山下压着吗?难道……

外婆去世后,我们整理她的遗物.我对她是否藏有金镯、银钗和“袁大头”不感兴趣,这些留给我的舅妈们去操心好了.那张染血的情报,诱惑了我很多年,我迫不及待地把它从外婆的油漆斑驳的奁中翻了出来.

小心翼翼地展开脆黄的纸片,上面只有这么几个字:着你处速备500人的饭菜.

墨迹犹新,血迹却已淡得没有了真实感.

责任编辑/董晓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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