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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龙二虎三族誓相关电大毕业论文范文 跟孤龙二虎三族誓类学士学位论文范文

主题:孤龙二虎三族誓论文写作 时间:2024-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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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不许翻车

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晚春的一天,鸭绿江边的辽东重镇孤龙城外的乡间官道上驶来了一挂轻便的马车.车上坐的正是刚从京城放差而来的新任孤龙城知县左剑诚,还有专门去州府迎接他来上任的县衙戴师爷.

这官道距鸭绿江河道不远.前些天正值冰河解冻,鸭绿江春水泛滥,官道上冻了一冬的硬土路一经开化,变得泥泞不堪,坑坑洼洼极其难走.赶车的车夫不时跳下车来吆吆喝喝地拉车拉马,尽管千小心万小心,周身上下也早已溅满泥浆.左知县和戴师爷在车里饱受颠簸之苦,可遭了罪了.

左知县撩开车帘向外看,马车正经过一片偌大的村镇.这村镇被官道分为两半,左边是广袤的田野,右边依山傍水,遍布丛林.田间和山下都坐落着大片的民宅.左知县扭头问戴师爷:“这是什么所在?”戴师爷忙回禀:“大人,这是个满汉杂居的地方,叫二虎村……”

“什么?”左知县一皱眉,“本县上任的地方叫孤龙城,这个地方叫二虎村?本县我是孤龙,城外眠二虎?”

“不是不是,大人一县之尊,民之父母,初来乍到,地方民众怎敢故意在您面前.地名嘛,历史沿革,这么叫过来的,与城乡差异无关.”戴师爷忙说.

“噢,”左知县说,“那此地为何叫二虎村?”

戴师爷说:“大人,您看这左边是汉人的庄子,右边是满人的屯子.您可别小瞧这二虎村呀,此地民风强悍,也是孤龙城外最大最具势力的一个村镇.”两个人正唠着,忽听轰隆一声响,两个人的身子同时一栽歪,差点儿没撞在一起.原来是车的右轮陷进了一个大泥坑里,车厢立即一边高一边低,左轮高高地翘了起来.车夫急得一手拉缰一手叭叭地挥鞭打马.辕马铁蹄叩地,怎奈却越挣越打滑,右轮越陷越深,车厢越来越歪,眼看着就要翻倒.左知县和戴师爷在车厢里手忙脚乱地往外爬.车夫边拉车打马边破着嗓子地叫:“老爷老爷,快出来呀,这车要翻……”

就在这火烧上房的时刻,就见官道右侧的一片林子里跑出几条大汉,手里都拎着伐木的大斧.为首的一个扔下斧子对车夫断喝道:“快闭上你的乌鸦嘴!”喊话间,人就已经蹿到了车边.大汉毫无半点犹豫,一伸手就抓住了右车轮的辐轴,双膀一较力,喉咙里嗨地一声,竟把那车稳住了.随后赶来的几个汉子纷纷上手,喊着号子生生把深陷泥坑的右车轮拔了出来,又向前猛推,车子出了泥坑.惊魂甫定的左知县擦着冷汗说:“多谢壮士.请问壮士尊姓大名?”不想那为首的汉子看也没看左知县一眼,伸出沾满泥浆的手满不在乎地在车夫肩上一拍,大拇哥又向身后的满人屯子方向一挑说:“伙计,以后不要动不动就瞎喊乱叫的.二虎村甭说有我们富八爷镇着,就是有我富九排在这儿,任它什么东西也翻不了.”左知县让这大汉的话搞得莫名其妙,心说这大汉怎么叫这么个奇怪名字:富九排……正想问问,大汉已经唿哨一声,带着手下弟兄们拾起斧子,回林中伐木去了.

二 还是翻了

马车又走了一阵儿.已经快出了二虎村的地界,孤龙城就遥遥在望了,车子偏偏又出了问题,左边车轮又陷进了一条暗沟里,和刚才的情况如出一辙.轮子越陷越深,车厢又歪歪倒倒地要翻,只不过这回的方向是向左侧.好在左知县和戴师爷已经有了刚才的教训,没有过分慌乱,互相帮衬着爬出了车厢外,彼此搀扶着站在车帮子上.左知县一眼就看到了官道左侧的田野里跑出来十多个提着锄头的农夫.左知县喜出望外,招手喊道:“老乡们,快过来帮忙扶车.”

谁料想那些农夫听了左知县的喊声反而站住了,都在那儿拄着锄头嘻嘻哈哈地看热闹.左知县气恼地喝道:“胆大刁民,还不快过来,没看车要翻了吗?”车夫哭丧着脸叫道:“老爷,别指望他们啦,不行你们就跳车吧!”跳车?左知县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崭新的官服,又看看下边污浊的泥沟,心里直打怵,这要是跳下去准成了落汤鸡,我堂堂朝廷命官斯文扫地形象狼狈,成何体统?!正在犹豫间,只见那农夫中的两个二十出头的精壮后生脚尖轻轻一点地,来了个燕子三抄水,刷刷刷几大步,刚见身形腾空而起,身影已轻盈地向将翻的车上落了下来.两后生甩腕探手,牢牢抓住左知县和戴师爷的袍带,一个旱地拔葱将两个大活人轻轻拔起,脚点车帮一借力,人已纵出丈余开外,在一个干爽些的地方落脚站定.两个后生脸也不红,气也不缓,将左知县和戴师爷从容放下,像放下了一个不经意的物件一样.与此同时只听咣当一声,车子倾翻,扣在了泥泞里,连辕马也被带得卧了槽.那些农夫连同那两个后生拍着手乐开了,喝彩道:“好、好,翻得好,就该翻.”

左知县七窍生烟:“你们这些刁民,是在玩弄本县吗?”

这时一个略年长一些的后生站了出来,看长相比那两位显得文质彬彬,手握着一柄折扇,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他听到了左知县的话,忙上前施礼道:“原来是新任父母官到了,失敬,失敬,小可是二虎村汉庄庄主尚世迁的长子尚青,这是我二弟三弟尚蓝和尚碧,我们兄弟见过大老爷.”左知县哼了一声,指着翻倒的马车问尚青,“你们刚才什么意思,袖手旁观又幸灾乐祸的?”尚青回道:“大老爷初来敝地,有些事情您还不知底细.弟兄们粗鲁,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大老爷多多海涵.”尚青说着向两个弟弟使个眼色,“二弟三弟,快回庄里牵两匹好马来,让大老爷乘了回城.”尚蓝尚碧应诺而去.尚青又说:“大老爷请放心,您的车我也会让人洗刷修整好了送回城里去.”

工夫不大,尚蓝和尚碧牵回两匹鞍辔齐全的高头骏马来.尚青请左知县和戴师爷上马,车夫在后边跟着,三个人费尽了周折,这才算回了孤龙城.

左知县越想越觉得今天这一路上的经历实在蹊跷,有心要向戴师爷问问个中原委.戴师爷却说这里边的事儿一句两句可道不清楚.今天天色已晚,大人一路舟车劳顿,宜早些安歇,有什么话明日再秉也不为迟.左知县也确实劳乏了,就容戴师爷告退,自己也早早睡下了.

三 沿江放排

第二天一早,起床后吃过早饭的左知县又向早早进衙的戴师爷问起昨日之事.戴师爷却笑而不语,把话题岔开说今天天气甚好,云淡风轻,艳阳爽日,卑职陪大人外出踏青散散心,顺便也了解了解咱这塞外辽东的风土人情如何?左知县不知戴师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他说得轻松,就点头应允了.戴师爷随即令人牵出昨日尚氏兄弟借的两匹骏马来,两个人出衙上了马,一路溜溜达达地出了城.

沿着一路景色宜人的乡野风光,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鸭绿江边.戴师爷请左知县在马上观赏江景,左知县放眼望去,果然是好一派大江,只见水阔江宽,春汛初起,滚滚波涛,水沫飞溅,如万马奔腾,汹涌咆哮着向东而去.江对岸就是高丽国,苍茫可辨邻国那千里江山的雄峻轮廓.左知县正在赞叹不已,戴师爷忽然用马鞭指着上游的一个地方给他看.左知县只依稀望见上游远处有很多人,正在匆匆忙忙地用大粗绳往岸边拖着什么.左知县觉得奇怪,正待驱马凑近些看个清楚,戴师爷却一带缰绳将马头拨向了另一个方向,回头对他招着手说:“大人,快走,晚了咱就赶不着好戏看了.”左知县更疑惑了,看着戴师爷,又扭头望望上游忙碌的人群,揣着一肚子谜团打马一鞭跟着戴师爷向下游跑去.

沿岸跑了一盏茶的工夫,戴师爷勒缰下马,忙请左知县也下马.自己先把马牵得远一些拴好,说是别让一会儿的情景把马惊了.左知县心里纳闷,什么样的惊险情景竟能把这样的两匹骏马良驹也给惊了?戴师爷请左知县上前几步,指着江心给左知县看.左知县拢眼一望不要紧,吓了一大跳.只见水势到这里更湍急了,声音更响了,水流如箭,声如龙吟.又见江心耸立着一座大黑礁石,水流到这里,贴着礁石一侧形成了一个大漩涡,像一个龙卷风的大风口似的,水滴溜溜乱转,看着惊心.更惊心的是那礁石上竟迎涛挺立着三条汉子,为首的正是昨日稳住马车的富九排,只见他双手高擎着一柄八尺余长的五股钢叉,屏气凝神紧盯着江水和漩涡.左知县正惊心着,忽听两边的汉子高呼一声:“九哥,来啦——”与此同时戴师爷也叫了一声:“来啦——”人们的眼睛一齐向上游看,左知县也下意识地跟着众人扭头.只见从上游漂来一样东西,猛一看那东西个头不小,可在大江激流之中却飘摇得像一片树叶一样.左知县刚刚辨认出那东西原来是一架九根汤盘般粗细的原木串绑在一起的木排.说时迟那时快,木排已漂到了漩涡近前.木排被漩涡的水势一带,忽地立了起来.左知县的心也忽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那木排立着向礁石撞去,气势和力量不亚于排山倒海,如果它翻转着个个砸在礁石上,势必把九根木头粉身碎骨地砸成千万块木片;如果它被波涛托着向上飞,那就会直接把礁石上的三个人血肉模糊地撞到爪哇国去!

千钧一发之际,富九排大吼一声:“来得好!”双膀一晃,出手如电,铮地一声,钢叉带着颤音钉在了木排上.富九排虎目圆睁握牢叉柄,熊腰一扭,嘴里大叫一声:“哈——”那将翻的木排竟硬是被他用尽千斤之力推着钢叉压回了水面,同时他顺着激流借力一划一送,那木排乖乖地绕过了漩涡继续向下游飘去.这时富九排把叉柄握得更紧了,脚蹬石缝身体向后仰成了一张反背弓,再次和滔滔江水来了个借力拔力,又是铮地一声,将钢叉从木排上拔了下来.木排飘走了,没影儿了……

左知县看得惊心动魄.可随即又一架木排来了,富九排故伎重施,仿佛眨眼工夫三架木排就被富九排放了过去.

富九排大口喘息着,放下钢叉手一伸:“拿酒来!”左边的汉子忙解下腰间的酒葫芦递给富九排.富九排接过葫芦一仰脖一口气咕嘟嘟干了个底朝天.这工夫上游的木排又下来了,富九排扔下酒葫芦操起钢叉,钢叉三起三落,又是三架木排放了过去.

富九排再次歇息片刻,喝了右边汉子递来的一葫芦酒,又将最后三架木排放了过去,这时候的富九排已经筋疲力尽了.

戴师爷说:“大人,您都看见了吧,这家伙本名叫富擒蛟,多年来他就是在这江上,‘两壶酒,九架排’,威名远震江湖.人们已经觉得他本名都不够威风了,富九排的大名就是这么得来并传开的.”

左知县感叹着说:“怪不得师爷你说这地方民风强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戴师爷笑笑说:“这才哪到哪儿啊不知大人可还有兴致么?”

左知县一听来了精神:“怎么,还有好戏看吗?”

戴师爷一伸手:“大人,您请.”

四 操场演武

左知县、戴师爷又上了马,离了江边不多时就来到了二虎村的汉人庄上,在一片打谷场边下了马.

打谷场上一片欢腾,十几个光着上身的棒小伙儿正练在兴头上.有练力量的,板脊梁上压着石磨盘做俯卧撑;有练拳的,拳来脚去虎虎生风;也有练器械的,将刀棍棒舞得眼花缭乱.忽听场上有人叫道:“请二少给咱大伙儿露一手绝的怎么样?”众人立即响应,拍着巴掌请二少爷献艺.叫声中一个后生不慌不忙地走进场中,微微笑着把长衫的前底襟撩起来往腰间一掖,背着手气定神闲地站定.左知县一看,正是昨日用燕子三抄水从车上拎起自己的后生尚蓝.

只听尚蓝说:“牤子,听说最近你把那‘索命三’练得不错,今天我就来领教领教你这三吧.”

那个叫牤子的棒小伙儿随手从兵器架上操起一条两头都带尖的花,走到尚蓝对面站定.尚蓝仍然纹丝不动地背手站着,笑笑说:“牤子,我不用双手只用腿脚接你三,只要你的能碰到我就算我输.来,出招吧.”

牤子叫了一声二少得罪了,“嗖”地一向尚蓝的小腹刺来.尚蓝看那尖就要到跟前了才不慌不忙地一扭腰,闪开尖的同时双脚跳起,只用了十路弹腿中的一招叫作玉女投梭,“啪”地一声用右脚的外脚背将踢开.牤子被荡开的带得身子一栽歪,忙用尖拄了下地才站稳了,围观的人笑起来.

牤子稳了稳神,双臂一甩抖了个斗大的花,尖如怪蟒出洞般向尚蓝的心窝刺来.尚蓝上身微微一晃,右腿高高撩起往下一落,腿搭杆的同时腿弯便牢牢将杆夹住,小腿顺势一绕,脚背将杆别死,这一招叫罗汉叠桥.牤子抓着往后带了两下没带动,尚蓝已经压着杆借力腾空而起,左脚“啪”地点在牤子的前胸上.牤子撒手撇向后便倒,尚蓝却已落地站稳.围观的众人拍着巴掌叫起好来.

尚蓝一脚把踢给牤子说:“捡起来,还有最后一.”牤子红着脸爬起来吐了下舌头,捡起叫了声“看招”,用尽全力使了一招金雕抖翎,尖掠着风声直奔尚蓝的咽喉.眼见尖到了咽喉处,尚蓝一个腾身背摔,刺空了,不待牤子撤,尚蓝高高翘起的双脚夹住杆,叫了声:“撒手!”牤子手中的就没了.尚蓝一个鲤鱼打挺的同时又叫了声“看”,双脚一蹬,人起飞,牤子吓得一抱脑袋来了个懒驴打滚,“嗖”地从他身边飞了过去,“铮”地一声钉在场边的一棵树上,杆颤巍巍地动着.再看尚蓝,仍旧背着手,笑眯眯地站着.

“好——”观战多时的左知县再也按捺不住,击掌高声赞道.

叫声惊动了场子里的人们,纷纷回头看.人群里又走出尚青来,急忙上前给左知县施礼:“老爷什么时候来的,舍弟献丑,让老爷见笑了,快请到庄里坐吧.”戴师爷笑道:“尚大少,我们给你还马来了.”尚青说:“师爷说笑了,区区两匹牲口,就孝敬给父母官大老爷又有何妨.”左知县却没在意他们的话,径直走到场子中,问道:“尚二壮士,你刚才的最后一招叫什么招势?”尚蓝迟疑了一下,笑着答道:“回老爷,叫……叫咸鱼翻身.”左知县就像乍一听到富九排的名字一样,又愣了,这么矫健而漂亮的招势,怎么叫这么个怪名字?不料围观的庄户们一听又“嗷”地一声喝起彩来:“好、好——好个咸鱼翻身,今年的武状元肯定非咱二少不可了……”尚青忙喝止道:“快住口,老爷面前,不得放肆!”

正说话间,忽见几个庄户气喘吁吁地跑来说:“大少二少,不好了,三少和人打起来了.”

尚青大惊:“啊,和谁?在哪儿?”

庄户说:“和满屯姓富的那,在逍遥赌馆.”

尚青忙一拱手:“老爷恕罪.”便带着尚蓝和庄户们匆匆走了.

左知县和戴师爷奇怪地对视一眼,忙上马追了上去.

五 赌馆争端

孤龙城外和二虎村之间有个集市,集市上有个逍遥赌馆,平时总是赌客盈门,生意红火.

今天尚碧早早来到赌馆,与人赌起牌来.他落座时抬眼一看,同桌其他三位赌客都是二虎村满族屯里的富姓人.尚碧也没在意.

开始相安无事.到后来尚碧和了一把大牌,是个“大满贯”.尚碧把牌一推,得意地叫道:“几位,对不住了,咱这是最高点数的牌,要翻二十番,没说的,每人二十两银子,拿钱来吧.”

谁料三位富姓赌客头也没抬眼也没睁,每人扔出一两银子,就接着码起牌来了.尚碧的眼睛就瞪起来了,一把按住他们的手说:“哎,几位,怎么不懂规矩呀?”三个人甩开尚碧的手说:“啥规矩?我们爷儿们打牌从来都是一个钉一个铆的,从来没听说过带翻番的.”尚碧不干了,逼着他们每人拿出二十两来,不然就不客气.三个人一齐冷笑,两下里话不投机就掀了桌子.尚碧一个燕子翻身就从赌馆的二楼窗户飞了出去,落到当街上,指着上边让三个赌客下来说话.这三位也没含糊,操起板凳就顺着楼梯杀了下去.尚碧以一对三毫无惧色,拉开架势就要开打……

尚青尚蓝带人赶到.左知县和戴师爷也到了.左知县看到满族屯里的富姓人也来了不少,为首的正是身上江水还未干的拎着五股叉的富九排.尚青忙问尚碧事情的缘由.左知县以为,尚青和尚蓝尚碧不一样,看上去就是个知书达理的人,一定会劝解他兄弟.不料尚青听尚碧一说马上变了脸,用折扇指着富姓人说道:“今天你们必须把二十番的银子还给我兄弟,少一个子儿都休想!”富九排一抖钢叉大笑道:“就凭你们这几条咸鱼?你得问问我手里的叉答应不答应!”尚蓝手提花上前一步喝道:“富九排,你想撒野吗?”

左知县气得胡子都撅起来了,上前大喝一声:“你们想干什么?在本县面前,光天化日之下就要聚众斗殴,也太不把本县放在眼里了吧?”

尚青沉吟了一下,止住了尚蓝和尚碧,对左知县说道:“老爷,您也都看到了,是他们的人无理在先,赖我兄弟的银子.小人相信老爷英明,日后定会给我们一个公断.”又指着富九排说,“富九排,不是我们兄弟怕你,今天父母官大老爷在这里,我们不跟你一般见识.古语说得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笔账我们早晚要和你算的.”说完一摆折扇,带着两个兄弟和本庄人走了.

富九排不依不饶地在后边叫:“有种的别走,九爷现在就跟你们算个清楚!”

左知县略带讥讽地说:“富九排,你倒不嫌累啊,放了半天木排还有劲儿在这打架.”左知县忽然脸一沉怒斥道:“还不赶快带人退下,非要等本县叫捕快来请你到县衙里去喝盏茶吗?”

富九排还是有几分不服气,向尚氏兄弟远去的方向瞪了几眼,对左知县行了个礼,悻悻地带着本屯人走了.

左知县回到县衙,气哼哼地说:“看这些人放排演武,我原本以为他们都是些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没想到为了区区几两银子也要舍命相争,真是可怜可笑至极.”

戴师爷看着左知县的脸色说:“大人,他们这样做,确实是事出有因的啊.”

左知县说:“有什么因?对了,戴师爷,从本官昨日来的一路上就怪事不断,今天你又让本官出城去看什么风土人情,结果又看到了这么几出.你说,这都是怎么回事?这鬼地方到底隐藏着什么奇风怪俗?”

戴师爷从怀里摸出两张请柬来:“大人,请您先看看这个.”

“这又是什么鬼画符?”左知县没好气地说.

“不是鬼画符.”戴师爷赔着小心说,“大人,这是二虎村汉庄的庄主尚世迁和满屯头人富行正分别给您的请柬,还在大人您没到任之前就送来了,都是想请您赴宴的.大人,解铃还需系铃人,只要您见过了他们,您心里的闷葫芦自然就都能打破了.”

“噢?”左知县皱眉思索起来.

这尚世迁和富行正,一个是尚氏三兄弟的父亲,一个就是富九排的义父.对他们,左知县还是略有耳闻的,在州府里左知县就曾听卸任的前任知县说,二虎村的这两位满汉庄主头人一向不和,有时甚至闹到势不两立的地步.要想治理好孤龙城这方圆数百里地界,就必须要对二虎村这满汉两大族姓的领头人恩威并施,更要安抚好他们的关系.

左知县微微一笑,说:“好吧,戴师爷,就烦劳你派人知会尚世迁和富行正一声,不用他们请我,明天老爷我做东设宴,请他们前来赴酒席.”

戴师爷脸色一僵:“大人,您是说,请他们二人一同赴宴?”

左知县说:“是呀,又怎么了?”

戴师爷面有难色:“大人,这恐怕不行吧,这两个人一向形同水火,这要是坐到同一张桌上,万一互相瞅着不顺眼,岂不麻烦?我看还是分别设宴为好.”

左知县一摆手说:“哪那么些啰嗦,本官行事一向光明磊落,难道请人吃个饭还用躲东家藏西家的吗?就这么定了.”

六 二虎闹宴

第二天的中午,孤龙城里最大的清真酒楼——锦江山第一楼最好的雅间里,闷声不响地坐着四个人.

这四个人,坐主位的是新任知县左剑诚,在下首坐陪的是戴师爷.客座上,左边这位有六十出头、精神健朗,右边这位约五十多岁、身材魁梧,正是二虎村的满汉当家人富行正和尚世迁.

这两位分头接到了左知县邀请,满心高兴地各带随从一先一后来赴宴.等落了座才发现对面竟然是自己的冤家对头,不由得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腔欢喜劲儿烟消云散,互相谁也不看谁,来了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左知县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说:“本县初来贵地,久闻二位是当地名流,在满汉两姓中德高望重.今天本县略备水酒,与二位把盏相欢,还望二位日后多多扶助本县,为地方平安昌盛、百姓安居乐业而各尽心力,本县先谢过二位了.”

富尚二位忙向左知县拱手称是.

左知县叫一声:“来呀,酒菜侍候!”

店家伙计脚不沾地,穿梭一般把一样样酒菜端上来,不一会儿已是满桌山珍海味,水陆毕陈.

左知县亲自把盏:“尚庄主,富头人,请、请——”

富尚二位虽然心里不快,但碍于父母官的面子,勉强举杯:“请、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伙计托着一只大大的雕金漆盘嘴里唱着菜名一溜风地跑进来:“霸王过江来啦——”

主客三人眼睛一亮,这“霸王过江”可是锦江山第一楼里的特色招牌名菜.它取材于鸭绿江里的一种特产江鱼,名叫霸王鱼.这种鱼其他任何水域里都没有,就是在鸭绿江里也不多见,所以就是当地人也不见得哪天想吃就有口福吃得到.这种鱼外表看来并不比别的鱼凶猛多少,也就二尺来长,八寸余宽,但它一旦在江里游起来,别的鱼无论大小皆纷纷闪避.这种鱼的稀奇之处在它的本身,它不但肉质细腻无比,味道鲜美绝伦,身上更无多余的杂刺.它的一根脊梁骨从腮下笔直地贯通到鱼尾,主要的横骨却只有两根,一根在胸上,一根在腹下,两根横骨间各有背鳍和腹鳍两根鳍骨相连,把这副骨架完整地剖出来,就是一个龙飞凤舞的“中”字.

当下左知县用筷子一指,三人略作谦让便品尝起美味的“霸王过江”来.不一会儿工夫一条银白的清蒸大鱼就被吃光了一面.富行正马上放下了筷子,不再吃一口.左知县和戴师爷也放下筷子矜持地边摸出手帕拭嘴边夸赞鱼味鲜美.唯独尚世迁好像还意犹未尽,兴致勃勃地伸筷子夹住鱼,嘴里念叨着:“翻过来,吃了这面吃那面……”

说时迟那时快,富行正一把抓起自己的筷子“啪”地压在尚世迁的筷子上,喝道:“不许翻!”尚世迁用一用力,怒吼道:“凭什么?我翻定了!”富行正向下压:“帮有帮规,姓富的吃鱼从来不许翻!”尚世迁向上抬:“家有家法,姓尚的吃鱼就是要翻!”

“咔吧”一声,四根筷子变成了八根,让他们俩一用力一齐给别断了,盘子里鱼汤飞溅.再看那鱼,生生给拦腰扯成了两半,半条翻了过去,半条还被富行正的断筷子死死压着没动.尚世迁咬牙切齿,富行正脸色铁青.左知县大怒,正要斥责他们放肆,噗地被溅了一脸的鱼汤;戴师爷刚想开口劝解,一件“暗器”嗖地向面门飞来.戴师爷眼疾嘴快,吭地一口咬住,原来不知是谁的半截筷子头.戴师爷忙不迭呸呸地吐出来……

左知县重重地一拍桌子:“你们这到底是搞的什么鬼名堂?”

戴师爷劝解:“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左知县指着富尚二位对戴师爷说:“我能息得了吗?本县好心请他们吃饭,他们却不识抬举,公然在本县面前用筷子比起武来了.好,你们既愿意比,索性就比个你死我活,弄出人命来,再来公堂找本县击鼓告状好了.现在本县没兴趣奉陪了!”说完左知县一甩袖子走了.

戴师爷一跺脚,说:“咳咳,你说你们,真是的……”忙也跟着跑了出去.

七 追溯渊源

夜里,左知县坐在县衙后堂,戴师爷有些不安地坐在他对面.

左知县说:“戴师爷,你不是说一见到尚世迁和富行正就能打破闷葫芦了么?可老爷我为什么现在打破了,不但没看明白他们葫芦里到底是什么药,反而被溅了一脸的鱼汤?”

戴师爷噗地笑出声来.

左知县虎着脸:“别笑,给老爷严肃点儿.”

戴师爷长叹了口气:“大人,那我就给您讲一讲这二虎村的渊源吧.

“原来,这二虎村在早只是鸭绿江边的一个无名的小屯子.富姓的满族人世世代代都是这里的原住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周边百里的原住满族人就成了以林中伐木、江上放排为生的排帮了.每年的春夏秋,排帮放出的木排沿江而下,漂到下游的安东、宽甸、东港,甚至对岸的高丽国.严冬季节,他们再派出人去沿路收钱.放排是个苦活,可说是拿命来挣钱的行当.别的不说,鸭绿江遍江都是石礁险滩,木排一旦撞到礁石上或翻进险滩里,排帮就会鸡飞蛋打血本无归,辛苦和血汗都付之东流.所以排帮里就必须要有能将木排在礁石和险滩前稳住不翻的人,这样的人在排帮里就叫木把.木把是排帮里最有身份和地位的人,也是最危险的,直接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和死神博弈的人.他们只要稍有不慎,不是被滔滔江水卷走就是被冲翻过来的木排砸中,多少年来,不知有多少当了木把的英雄好汉弄潮于江中,到头来或连具尸首都找不着,或被砸得粉身碎骨.富行正是富氏排帮的第七代木把.他在盛年的时候,可以一口气连放八架木排,威震鸭绿江畔,江湖上都尊称他‘富八爷’.而他十余年前收的这个义子富擒蛟,又青出于蓝,不知用多少次死里逃生,和浑身上下数不清的伤疤才换来了‘富九排’的大名.

“排帮里规矩甚多,其中最严厉的一条,就是帮中子弟无论什么时候也不许说出一个‘翻’字,一切与‘翻’有关系的哪怕是带谐音的也不许说.比如翻书,他们说‘过书’;睡觉翻身,他们说‘把身子划过来’.一旦有人违规,平时倒好说,木把可从轻发落,只以棍棒严惩;要是赶在祭祖或正放排时胡说出来,那就坏了,木把有权结果其性命,沉尸大江,让他的灵魂永世不得超度.”

左知县听入了神,给戴师爷斟了杯茶,问道:“那么汉族尚姓又是怎么回事呢?”

戴师爷喝了口茶,捋捋胡子继续讲下去:“那还是在二百年前,康熙皇上的时候.皇上平定三藩,平西王吴三桂,平南王尚之信,靖南王耿精忠,三支最大的藩镇势力起兵造反,史称‘三藩之乱’.康熙帝率兵亲征,平定了叛乱,三藩土崩瓦解,几十万将士一夜间成了皇家的俘虏和罪人.皇上降旨:将三藩罪俘悉数流放关外.几十万人拉家带口扶老携幼,就这样一路悲声地跋涉数千里,从阳光明媚的江南来到冰天雪地的塞北.出了山海关,罪俘们是走一路撒一路,都被官差们赶到荒无人烟的穷山旷野中去屯田落户了.其中一支姓尚的,就在这鸭绿江边落下了脚.对三藩余怒未息的皇上又降下旨来:凡三藩罪民,均剥夺户籍,生男为奴,生女为婢,八代不准返乡,永世不得录用.皇上特地放出狠话,三藩罪民若想出头,除非咸鱼翻身!可怜那些背井离乡的人,从此过上了暗无天日的生活.

“直到咸丰年间,朝廷法度才有所松动.皇帝降旨恩准,准许三藩子弟参加文武科考,高中文武举人者,可赐户籍并有候补充任下等官职的机会.在任上能有突出政绩或建立特殊功勋者,才有望特赦还乡.

“从咸丰特旨降下的那天起,尚氏家族就开始习文练武.这时候早已年深日久了,他们和官道对面的富氏排帮形成了满汉杂居的二虎村.为了实现咸丰特旨中的那些目标,他们学文学得入了魔,练武练得红了眼.他们开的学馆里,墙上一律贴‘翻’字,两边还贴着对联:‘不畏悬梁刺股,只为咸鱼翻身’;他们的练武场上,一律用绳子吊起一排寸把长小咸鱼,练武的子弟在十米开外背对绳子站好,拉开硬弓背翻身‘嗖’地一箭就必须将吊咸鱼的绳子射断.若是射不中,必会遭到庄主的一顿痛打,然后加倍罚练.像尚家三少尚碧,能在三十米外射断鱼绳.他二哥尚蓝更是了得,早已练就了五十米开外的翻身神箭.

“尚世迁年轻的时候曾中过武举,也当过游击千总的末等武官,终因没什么战功而解甲归田.尚氏带罪出关,到他这里已经是第九代了.每天站在村头遥望南方,尚世迁发下誓言,一定要让尚青中上文状元,尚蓝中上武状元,日后为官立下伟业殊功,一了九代人叶落归根的夙愿.

“就为了这一个‘翻’字,富尚两姓结下了世代的梁子,平素鸡犬相闻却不相往来,有时一字不合便引起械斗……”

左知县与戴师爷彻夜无眠,一段渊源讲完,不觉已鸡叫头遍,东方欲晓了.

八 春风化雨

从那以后,左知县就特意地多方用心去改善富尚两姓的关系.他常常借各种机会把富行正和尚世迁找到一起,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们,都是为了家族的生存与兴旺,都是为了本宗本姓的光荣与梦想,谁都不容易,理应相互理解,相互体谅.二虎村就像一个大家庭,家和才能万事兴啊……

富九排在放排时刮伤了腿.左知县亲自到尚家上门求告,说服尚世迁把祖传的金疮跌打的秘方药拿了出来,给富九排敷治.富九排很快就痊愈了.而在当年开科大考中,尚青终于高中殿试第二名,而且很快就被朝廷委任了官职.左知县雇了鼓乐班子,特地邀来富行正同行,一路吹吹打打,一起来到汉庄上道贺.这些事在二虎村满汉两姓中可都是几辈子从没有过的.

不但在大事上处处协调,就是在一些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上,左知县也毫不马虎.他堂堂县太爷甚至不惜屈尊亲临赌馆,为满汉两姓的赌客们改起赌规来.他说:“赌嘛,就是玩个乐呵和心跳,赢的开心尽兴,输的愿赌服输.一丁一卯不加倍地赌肯定是不好玩,太死板了,不刺激嘛,但加倍能不能不叫‘加番’呢?依本县的意思,就叫‘加喜’如何?和了牌就叫‘抬头见喜’,两倍的牌就叫‘双喜临门’,四倍的牌就叫‘四喜发财’,八倍的牌就叫‘八面招喜’……”左知县改的赌规马上赢得了两姓赌客们的喝彩,皆大欢喜.特别是上次输了尚碧银子的那三个富姓赌客,更是借着给高中的尚青道贺的机会,把欠的二十倍“喜钱”如数奉还.

功夫不负有心人.左知县为了二虎村满汉两姓的和睦费尽了心血,他的努力也终于得到了回报,冷冻多年的满汉两姓关系终于像春风拂过的鸭绿江水一样渐渐复苏了.

然而,左知县不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经悄然临头了……

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是个多事之秋.就在这一年,日本和沙俄为了侵占大清国东北和高丽国,矛盾不断升级,双方都紧锣密鼓地秘密调兵遣将,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深秋的一天,县衙里来了一位趾高气扬的不速之客.左知县一看,原来是孤龙城里日本商号“三木丸”株式会社的总经理三木泽田.由于1894年的甲午战争之后,高丽国和辽东大部都成了日本的势力范围,日本人大批地涌入,孤龙城里也为数不少.这个三木泽田名义上是商人,实际上是日本间谍机关的老牌特务.而左知县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日本人,平时与他们敬而远之.这回见三木泽田来了,左知县不冷不热地问他有何贵干.三木泽田很牛气地掏出一万两的银票,对左知县说,孤龙城官库里的所有存粮他都要买下来.左知县又好气又好笑,且不说你一个小小商号囤积这么多粮食干什么,我堂堂天朝大国的官库存粮怎么能卖给外国人?左知县说:“三木先生,左某可没有这么大的权力.”三木泽田傲慢地一笑,又拿出一封信来递给左知县.左知县一看,竟是直隶总督兼军机大臣袁世凯的亲笔信,信中让左知县对三木泽田购粮全力提供方便.左知县心里不禁怒火中烧,想不到堂堂当朝大员竟成了日本人的狗腿子,左知县心里痛骂了一声:汉奸卖国贼!面上不卑不亢,把信还给三木泽田说:“虽然有上官的书信,但官粮私卖绝非儿戏,事关朝廷法度,左某断然不敢擅决.待左某奏明朝廷,再给三木先生一个答复吧.来人哪,送客!”

三木泽田没想到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只得心里暗骂着“八嘎”,悻悻地走了.

三木离开没多久,戴师爷又来禀报,从几百里外的旅顺口来了个叫谢尔盖的俄国人,自称是旅顺口沙皇远东舰队的特使,有急事要立即求见知县大人.

谢尔盖一进来,左知县就觉得奇怪,只见这谢尔盖化装成神甫模样,还用围巾包着头,一种神色诡秘小心而紧张的样子.左知县想,堂堂沙皇特使怎么还鬼鬼祟祟的?谢尔盖不待落座就问左知县有没有日本人来过?左知县心里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地说:“没有,不知特使先生前来有何贵干?”谢尔盖说他是来买粮的,听说孤龙城里官库存粮甚多,他要悉数收购.左知县心里暗暗吃惊,又是一个买粮的,他们要干什么?左知县又把回答三木泽田的那套搬了出来,说自己无权放卖官粮.谢尔盖说,他来购粮可是奉了远东舰队司令的命令,左大人可要知道,舰队司令和贵国的吏部大臣噶什礼先生的关系可是非比寻常啊……左知县说:“既然这样那就请司令阁下带着噶大人亲自来购粮好了,左某还有公务在身,恕不奉陪了.”左知县挥手让戴师爷送客.

左知县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日俄双方同时都来购买这大批的粮食呢?这背后恐怕隐藏着什么大阴谋.他立即派戴师爷带人四处去打探日本和俄国人近来的动静.同时想,三木泽田和谢尔盖都在自己这里碰了钉子,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会再来纠缠自己.

此后一连过了三天,三木泽田和谢尔盖都没再露面,一切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左知县纳闷,这洋鬼子到底搞的什么鬼花样?

就在这时候,尚世迁和富行正又派人送来了请柬,说是上次承知县老爷请客赴宴之后,还一直没来得及答谢,这次两家要合宴回请,请大人一定赏光.左知县一想,近来忙于公务,已经有些日子没和尚富两位走动来往了,便欣然应允.

九 敌忾同仇

依旧在锦江山第一楼,依旧是左知县坐主位.尚世迁和富行正在两侧作陪.可今天左知县一坐下就感觉气氛不对,只见尚富二位都紧紧地板着脸,面色凝重.而尚富两姓的精壮子弟则侍立在庄主和头人身后,每个人的眉宇间都隐隐含着杀气.左知县暗自惊疑,难道两家又发生什么不快了吗?

尚世迁和富行正都向左知县行过了礼.尚世迁道:“大人,今天我和富世兄专门请您吃‘霸王餐’.”“霸王餐?”左知县一愣.富行正仍旧沉着脸,点了点头说:“对,我们今天只吃‘霸王过江’.”

“端上来——”随着尚世迁一声喊,店伙计把一盘“霸王过江”端了上来.尚世迁说:“这第一道菜我先来请,左大人,富世兄,请.”

三个人一齐动筷子,不一会儿一条鱼已被吃光了一面.富行正主动伸出了筷子,说:“吃完一面了,翻过来再吃那一面.”尚世迁却说:“不,富世兄,不能翻.”

左知县愣了,他们怎么反过来了?

尚世迁说:“富世兄,真的不要翻了,我不能坏了你们排帮的帮规.”

富行正真诚地说:“尚世兄,我代表排帮弟兄谢谢您的诚意了.可这鱼还是要翻的,你家大少爷尚青科举高中,为你们尚姓门楣争了光,翻了身,富某打心眼儿里为你们高兴啊!”

尚世迁忽然老泪纵横:“左大人,富世兄,青儿,他已经……不在了.”

“啊?”左知县霍地站起,“尚庄主,怎么回事?”

尚青高中之后,被官府委派到同文馆任职.同文馆是当时朝廷从事外交活动的机构.由于尚青有一口过硬的俄语底子,不久他就又被委任为驻俄公使杨儒大人的首席翻译.在杨儒率公使团与沙俄关于东北问题的谈判中,尚青协助杨儒与沙俄据理力争,寸土不让,最终没有在割让东北的条约上签字,使沙俄吞并东北的企图落空.沙俄方面怀恨在心,在公使团归国的途中就派人杨儒,尚青为保护杨大人,不幸遇难.

左知县得知原委,无言半晌,把满满一杯酒举过眉额又倾洒在地上,说:“尚庄主,令公子为国捐躯,是真正的民族英雄!”

却听富行正又高叫一声:“端上来——”店伙计转眼又把第二盘“霸王过江”端了上来.富行正说:“这第二道菜,我请,左大人、尚世兄,请.”

鱼又被吃完了一面,尚世迁主动伸筷子压住鱼身:“富世兄,这道鱼就更不能翻了.”

富行正说:“不,翻吧、翻吧……”

尚世迁说:“富世兄,眼下正是放排最紧张繁忙之时,你还要翻,对九排世侄大不吉利啊.”

富行正的筷子“啪”地落在地上,声音颤抖:“可九排他、已经翻了……”

“啊?”左知县这才发现侍立的两姓子弟中,不但没有尚青,而且还少了富九排.他惊问:“富帮主,九排怎么了?”

前些天,排帮接了一单大活,一个自称是高丽客商的人许以重金让富九排把九十架木排漂到下游的一个无名小村去.富九排放过几排之后越琢磨越不对劲儿,一个高丽商人往一个荒野小村运那么多木头干什么?富九排实地一考证才知道,原来“高丽客商”是个日本人,他们运木头是想在小村搭建一座兵营,准备打仗用.富九排火了,日本鬼子又要在自己的国土上燃烧战火肆意胡为.在随后的放排作业中,富九排挺立在一块险恶礁石上,把一架又一架木排引向礁石,撞得粉碎.江边监工的日本人火了,拔射向富九排,身中数弹的富九排终于被最后一架翻过来的木排打落江中.富九排的徒弟们红眼了,冒死抡起钢叉,把日本监工戳成了筛子眼,统统送到江里喂了霸王鱼……

富行正痛叫了一声:“九排,我的儿啊——”抹了把泪水对左知县道,“左大人,我听说您是个回族人,可您是否知道,九排本不是我的亲儿,而且他原本也不是个满族人,他本是你们回家的子弟啊……”

左知县追问道:“那,他怎么成了您的义子呢?”

富行正说:“十年前甲午陆战,日本鬼子兵犯平壤.我军主帅左宝贵大人率部与日寇血战,壮烈牺牲.九排当时是左大帅的一个亲兵,才十八岁,也姓左,是大帅家乡的亲族子弟.他在战斗中身负重伤,人快不行了.我那会儿正好有事去平壤,就救下了他,把他带回二虎村收了他做义子……”

左知县只觉眼前阵阵发黑,手撑桌案摇摇欲倒.尚富二位慌忙扶住,惊呼:“左大人,左大人,您怎么了?”

左知县叫道:“二位有所不知,下官正是左宝贵大帅的族侄,那富九排,应是我的本家血亲啊……”

悲愤良久,三个人眼里的泪光都变成了无法遏制的怒火.尚世迁和富行正几乎同时拍案大吼:“把鬼子带上来!”

十 挺起脊梁

尚富两姓子弟当场带上两个五花大绑的人来.左知县定睛一看,正是三木泽田和谢尔盖.左知县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各自照了一面就没影了,原来被尚富两位抓了起来.左知县指着他们问道:“尚庄主,富帮主,这是怎么回事?”

谢尔盖不住地用生硬的中国话.三木泽田也叽里哇拉嚷着些日本话.尚富二人喝令他们闭嘴,然后一一禀来.

原来俄国和日本人也知道二虎村在孤龙城地区的地位,更清楚尚富两姓在当地民众中的分量,都想在开战前把他们争取过来.所以三木泽田和谢尔盖不但主动和左知县打交道,还在拜访过左知县后不约而同地流窜到了二虎村.三木泽田跑到了汉庄,对尚青不幸被沙俄暗害表示痛心和义愤,并表示日本方面愿为尚大公子向沙俄讨还血债.日本帝国会保证尚氏家族世世代代都吃翻身的鱼;谢尔盖跑到了满屯,表示沙皇舰队一定会把日本鬼子所有的兵营都轰平,为富九排义士报仇,沙皇会保证排帮子弟永远都吃永不翻身的鱼……尚世迁和富行正听了他们的话火冒三丈,当即把他们扣了下来.

左知县指着三木泽田和谢尔盖严厉地斥问道:“你们收买那么多粮食到底干什么?从实讲来.”

尚世迁和富行正说:“大人,我们早已审问明白,他们是在为各自的军队收购军粮,他们要在我们的国土上开战.大人,怎么处置这两个奸细,请您定夺.”

尚富两姓子弟怒吼:“挖他们的心,为大少报仇,为九哥雪恨!”尚蓝和尚碧已经手持尖刀逼上前来.三木泽田和谢尔盖吓得瘫在地上,面如土色.

左知县道:“且慢,这两条狗,杀了他们只会污了我们的刀,不如让他们回去给他们的主子带个口信.”

尚世迁和富行正说:“大人明断,我们正是这个意思.”

尚世迁向尚蓝使了个眼色,尚蓝“刷刷”几刀割断了三木泽田和谢尔盖的绑绳.富行正讥讽地说:“用不着吓成那样,我们不但不杀你们,还请你们尝一道滋味鲜美的名菜.”尚世迁说:“尝了之后你们就会明白,我们尚富两姓不睦已是过去,你们休想再挑拨离间制造事端.”

尚世迁和富行正同时响亮地招呼一声,店伙计把第三道“霸王过江”端了上来.只见这道菜和前两道截然不同.雕金大盘里有两条霸王鱼,这两条鱼都没有平躺着,盘里铺着一层厚厚的山药泥,两条鱼就在山药泥中并排立着.

富行正说:“这就是二虎村所有村民为你们准备的.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这山药泥就代表着我们的黑土地,我们的鱼既不会翻,也不会不翻,对你们,它永远都立着!”尚世迁又向尚蓝使个眼色,尚蓝上前又是刷刷几刀,鱼肉片片削落,瞬间两只“中”字的脊梁骨架昂立出来.尚世迁道:“看见了吗?这道菜的名字就叫:‘大清国人的脊梁在黑土地上挺起来!’”

“好,好一个挺起来!”左知县击案叫道,“你们这两个沙俄和日本的奸细听着,我孤龙城和二虎村的所有人等,无论哪个姓氏,哪个民族,只要你们胆敢来犯,人人皆持械痛杀.”

尚富两姓子弟群情激愤,吼声如潮.

三木泽田和谢尔盖在声潮中抱头鼠窜.

十一 流芳后世

不久,日俄战争全面爆发.腐败无能的满清政府竟厚颜无耻地宣布中立.左知县闻知朝廷立场不禁对戴师爷仰天长叹道:“外人跑到咱家屋里来打架,门也给咱踹了窗也给咱砸了,桌也给咱掀了锅也给咱拔了,咱却在一边中立,这得让列强把咱耻笑到什么程度啊!”戴师爷也摇头苦笑连连.

两国鬼子在很多地方都展开了战争,唯独对小小的孤龙城二虎村,他们却噤若寒蝉,不敢擅越雷池一步.只有一次,日俄两军在鸭绿江边的一次战斗中两败俱伤,溃兵窜进孤龙地界.左知县亲率官兵与尚富两姓民兵迎头痛击,仅尚蓝尚碧兄弟,就手刃敌军数十名,无论高鼻子蓝眼睛的还是上嘴唇留着一撮撮小胡子的,一律格杀勿论.

日俄两国公使向清政府提出“强烈”.清政府吓得急忙撤了左知县的职,强令他回京听候“责办”.

左知县临行前,搬出令城中军械营高手匠人打制的一条五股钢叉和一条浑铁点钢,亲手颁给富行正和尚世迁,叮嘱两姓子弟永远“挺起脊梁,守土为国”.

时光荏苒,岁月沧桑,转眼百余年过去了,二虎村人引以为豪的一叉一仍在村里的宗姓祠堂里供奉着,孤龙二虎三族誓的传说仍在后人的口中久盛不衰.

责任编辑 左 手

插  图 张 弘

结束语:本文是一篇适合不知如何写龙二虎和孤龙二虎和族誓方面的孤龙二虎三族誓专业大学硕士和本科毕业论文以及关于孤龙二虎三族誓论文开题报告范文和相关职称论文写作参考文献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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