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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明与孙殿起交游考论文参考文献：
钱 昆
摘 要 北京琉璃厂宏经堂学徒出身的孙殿起在会文斋供职时认识了著名藏书家和版本目录学家伦明,并应伦明之邀为其经营通学斋.在经营通学斋的过程中,两人成为莫逆之交.孙殿起在学术上受到伦明潜移默化的影响和指导,成为一代著名的版本目录学家和古旧书业经营家；伦明也从孙殿起那里受益匪浅,并最终因志同道合而与其形成了亦师亦友的关系.
关键词 伦明 孙殿起 交游 古旧书业
引用本文格式 钱昆. 伦明与孙殿起交游考[J]. 图书馆论坛,2016（7）：111-114.
Study on the Friendship of LUN Ming and SUN Dianqi
QIAN Kun
Abstract SUN Dianqi was once an apprentice of Hong Jing Tang Bookstores in Beijing’s Liu Li Chang. He got acquainted with LUN Ming,a famous bibliophile and bibliographer, when he worked at Hui Wen Zhai Bookstore,and was invited to take charge of Lun’s Tong Xue Zhai Bookstore. They eventually became intimate friends. SUN grew into a famous bibliographer and an incunabula trader under LUN’s influence and guidance. Meanwhile,LUN also benefited a lot from SUN. Thus,a kind of mutual friend-tutor relationship was finally established.
Keywords LUN Ming；SUN Dianqi；friendship and interaction；incunabula trade
伦明(1878-1943)[1],字哲如,亦作喆儒,广东东莞望牛墩人.出身重视文化教育的伦氏家族,是“望溪五鱼”(指伦氏一门五杰：包括伦迈,字静如；伦明,字哲如；伦叔,字达如；伦绰,字绰如；伦鉴,字淡如.广东话“如”发音“鱼”,伦氏家族故乡居东莞望牛墩,境内有一望溪河,所以在东莞有“望溪五鱼”的美称[2])之一.光绪二十七年(1901)中举人,次年(1902)入京师大学堂.1907年毕业后,伦明主要辗转于北京、东莞两地,既做过前清知县,也做过民国官员,同时还历任北京大学等多所知名大学文科教授,一生以续修四库全书为志,藏书处称“续书楼”.伦明是当时著名的学者、藏书家和版本目录学家,主要著述有《续修四库全书刍议》《续书楼藏书记》《续修四库全书提要稿》 和 《辛亥以来藏书纪事诗》等,一直为学术界所推重.
孙殿起(1894-1958),字耀卿,别字贸翁,河北冀县孙家杜村人.少时家贫,自幼勤俭,11岁始入私塾读书,然不足三年,及至光绪三十四年(1908),因生活艰难乃辍读,到北京投琉璃厂宏经堂书坊学业,受业于同邑郭长林(字荫甫).初学书业,即笃好之.1911年学业期满后,离开宏经堂,曾在琉璃厂独自经营了一年(1912).后于民国二年(1913)投西琉璃厂鸿宝阁书店充司账兼店员,又于民国六年(1917)转投文昌会馆内会文斋书店充司账兼店员,受到会文斋书店经理何培元(字厚甫)的器重与赏识,其时孙殿起已经积累了丰富的书业经营及版本鉴定的实践经验.而认识伦明之后,在伦明的影响和熏陶下,终成一代著名的版本目录学家和古旧书业经营家.主要著述有《贩书偶记》及其续编、《丛书目录拾遗》、《清代禁书知见录》等.
伦明与孙殿起是研究中国版本目录学和古旧书业经营方面谈必提及的两位著名人物,二人因古旧书业而结缘,各自取得巨大成就并终成莫逆之交.关于二人的交游过程主要散见于对二人各自的研究资料中,业内至今都没有对其相对全面而系统的梳理,对于二人交游过程中涉及到的时间、地点及主要事件等的记载不多或不详,例如二人究竟于何时、何地相识？通学斋的建立究竟是伦明独资还是伦明与孙殿起合资的？诸如此类,有些研究资料中还存有异说,如关于伦明的生卒年一直存有异说,王余光、郑丽芬取1878-1944之说；赵安民取1872-1942之说；冼玉清、张次溪取1875-1944之说.笔者对伦明的生年取1878(与王余光、郑丽芬二人所取生年相同)之说,同时结合孙殿起的回忆录(孙殿起在《记伦哲如先生》一文中曾说：“一九四四年(甲申)春先生哲嗣绳叔、润荣忽接噩耗,惊悉先生已于客岁十月某日疾终里第……”[3],古语中的“客岁”即指“去年”,所以根据孙耀卿的回忆,伦明应于1943年10月去世),故将伦明的生卒年定为1878-1943.鉴于以上种种,有必要对二人的交游过程进行系统的梳理,笔者通过对第一手资料的分析探究,分三个阶段对二人的交游过程进行梳理.
1 二人相识于孙殿起供职会文斋之时(1916年或1917年)[4]
据伦明在《续书楼藏书记》中曰：“乙卯(1915),余三至京师,已决心弃乡土.”[5]得知伦明在1915年已决定迁居京师,而在1907年至1915年之前,伦明的生活轨迹主要集中在两广地区,而孙殿起是1908年到北京琉璃厂宏经堂当学徒的,1915年正是其在西琉璃厂鸿宝阁书店充司账兼店员的时候,在此期间二人相识的可能性极小,即使在伦明迁居京师之后,由于伦明是作为学者型的藏书家而常溜达琉璃厂,那么二人有可能存在业务往来,但也许是处于“相见”而不“相识”的状态.
关于二人究竟何时相识,有文献可考的是雷梦水在《孙耀卿先生传略》一文中的记载：“民国五年(1916),先生二十三岁,辞鸿宝阁司账职.明年转投文昌会馆内会文斋书店充司账兼店员.……此时先生始识东莞伦教授哲如,结为莫逆交.”[6]据此可以看出此二人应于1917年相识,但在同样是由雷梦水整理、孙殿起(耀卿)口述的《记伦哲如先生》一文中,孙殿起(耀卿)回忆说：“民国五年(1916),耀卿在小沙土园文昌会馆内会文斋供职时,始识先生(伦明),因与先生志同道合,遂为莫逆交.”[7]该口述资料是1958年1月孙殿起病弱弥留之际嘱雷梦水记录完成的,之后“先生卧病日久,体力、脑力渐衰,以致昏迷不醒”[8],于是年7月去世.据孙的回忆可知二人相识于1916年,不过鉴于孙当时的身体情况,不知该时间是否有出入,所以目前关于二人相识的时间有两种结论：一是据孙殿起(耀卿)自己的回忆,即1916年；一是据雷梦水的整理,即1917年.两种说法的共同点是皆肯定二人相识于孙殿起在会文斋供职时,所以相识地点应该是在会文斋；又因伦明在《续书楼藏书记》中说“有孙耀卿者,傭于会文斋书店……”[9],由此可推断伦明与孙殿起二人相识于孙供职会文斋之时是可信的,只是具体时间尚有出入,或为1916年(孙殿起),或为1917年(雷梦水).
2 在经营通学斋的过程中二人结成莫逆之交(1918-1943年)
伦明是学者型的藏书家,藏书颇丰,藏书处称“续书楼”,然因其所藏之书残破、待裱补者太多,以至于其所雇的补书匠魏氏建议其开设书肆,如此则“装书便一也,求书易二也,购书廉三也.”[10]伦明欣然采纳,遂在1918年于南新华街路东七十四号开设了“通学斋”书店,同年孙殿起“辞会文斋司账职……遂为伦哲如经营通学斋于南新华街路东七十四号”.[11]“通学斋”书店的开设在一定程度上较好地融汇了裱书、求书、购书等各个环节,孙殿起在常走访经营“通学斋”的过程中,对伦氏“续书楼”的藏书不断进行考证和整理.据书评人张宪光分析,流传于世的《东莞伦氏续书楼藏书目录》钞本(现藏于上海图书馆)很有可能出自孙殿起之手.这个目录有两套钞本：一套是红格十六开的墨笔稿本,共十三册,每半页十行,首册书口横截面有“孙”字一个,无序跋,无印鉴.另一套是三十二开蓝格钞本六册,封面下题“卅二年八月钞成”,版心有“合众图书馆”字样,故蓝格本是当时的合众图书馆据红格本抄录而成[12].
关于通学斋的设立,究竟是伦明独资还是与孙殿起合资的问题,坊间有多种说法,如张西园认为通学斋是由伦明和孙殿起合资开设的[13]；而李宇认为孙殿起是在伦明的资助下开设了通学斋书店[14]；朱建路认为通学斋书店是由伦明出资开设,孙殿起任经理[15]；赵安民亦认为通学斋是由伦明投资开设的[16].以上种种,结合雷梦水的论述“时伦哲如虽为通学斋东主”[17],表明通学斋是由伦明出资开设、孙殿起为其经营的说法比较可信.
通学斋初开业时店面很小,也没有多少藏书,起先是暂借伦明的藏书和魏氏兄弟文友堂的藏书各一部分,随后是一边卖书一边收书,书店的业务始慢慢发展起来.民国十一年(1922),孙殿起首次赴广州访书.接下来的十余年时间里,孙多次南下访书,既为通学斋的发展充实提供了保障,同时也在访书期间为自身书业经验的积累打下了基础.在访书过程中,孙殿起与东家伦明逐渐形成了亦师亦友的关系.其实早在通学斋成立之初,伦明曾就访书一事指引过孙殿起,伦明的《续书楼藏书记》有如下的记载：
余凂主肆务,孙勤于事,又极警,自来藏书家贵远贱近,肆贾之智识因之……孙初见余喜购近人书,颇讶之,余每得一书,为言其佳处何在,略及清代学术,诗文派别,孙似领会,渐能推所未知,余比年所藏,大半出其手.[18]
又曾在《与孙殿起书》中提及清华学校开办国学院(1925年开办,1929年停办)一事,故此信件应是于1925年清华国学院开办之前写就.信中曰：
一月前曾致函梁任公.因清华学校开办国学院,且财政充裕,我欲与彼停约,由院聘任专修《续四库提要》.而将我之书籍移存该校保存.……惟要先看书目,但书目不易编就.今还有最简办法,此处之书由我编目（当时伦明客居河南,任道清铁路秘书长）,在京之书由你代编,不必审慎.但分经、子、史、集四大类,而经之中亦不必分易、书、诗、春秋、礼等类,但系经即归一处,集部亦不分时代先后,惟该书系诗文或他杂著,则列明ⅹⅹ堂文集若干卷、诗集若干卷或札记若干卷（此类要详,勿略）,某人著、何时刻板便得.即请见字即可*,俾我得持以商定办法.……此信接后祈即回示为盼.[19]
可惜孙殿起的回信于今已不复现,至于他是否有所回复我们也不得而知,况且伦明欲往清华国学院一事最终未能成行,所以其续修四库的宏愿再次搁置.但是从此信中我们可以看出在伦明的指引下,孙殿起逐渐丰富了自己书业经营的理论和实践,二人亦师亦友的关系逐渐浮现.至20世纪30年代,孙殿起将历经十余年的访书经验并在伦明的学术指导和影响下,于1931年整理编印了《二洪遗稿》,1934年编印了《丛书目录拾遗》,又于1936年编印了《贩书偶记》,其后更有其所撰之《清代禁书知见录》于1957年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印行,1962年又编辑出版了《琉璃厂小志》[20].所有这些成果,既是孙殿起勤奋好学的结果,同时也与伦明的学术指导和影响分不开.伦明曾为《丛书目录拾遗》写序,序言中如是说：
吾友孙君耀卿,商而士者也.……君博览而强记.其博览也,能详人所略,他人所究者,宋元明版耳.君于版本外,尤留意近代汉宋学之渊源,诗古文辞之流别,了晰于胸,随得一书,即能别其优劣.其强记也,姑举一事证之.君尝窥我架上书,凡某类缺某种,某种缺某卷,某卷缺某页,默志之,久之又久,一一为余觅补,按之无爽,即此可知矣.君最勤析疑辨异,恒至*,饿忘食,倦忘息,不知者疑以为肆务忙也.余尝戏谓：使君夙治学如我辈,不知造到若何境地矣.……[21]
该序言充分体现了伦明对孙殿起的赏识,及至伦明在《辛亥以来藏书纪事诗》里更是对孙殿起大加褒扬,撰诗云：
书目谁云出郘亭,书坊老辈自编成.
后来屈指胜蓝者,孙耀卿同王晋卿.[22]
3 孙殿起继承伦明遗志经营通学斋(1943-1958年)[23]
伦明于1943年10月去世,孙殿起“伤悼悲痛,不能自已”[24],然在少一同志益友后,其仍继续经营通学斋书店,并陆续访得数种罕见传世之刊本.1955年孙殿起初患高血压症后身体日衰,明年命雷梦水并佐其编成《清代禁书知见录》,同年通学斋因新中国公私合营而并入了中国书店.1957年3月间,孙的病情加重,转为半身不遂,即卧病不起,受到老友陈垣及中国书店各领导同志等的关怀和慰问.
1958年孙殿起在病重期间,曾成《记伦哲如先生》一文,叹谓：“先生(伦明)卒后,耀卿少一同志益友,每思著文报先生于九泉,而蹉跎未果.近日多病,恐终负吾亡友也,乃力疾述其大略,今兹命甥雷梦水记之.惜耀卿不能尽发其蕴,以扬先生之学.就所知见,述其梗概,亦足以知其志之所在,以俟修史传者采摘云.”[25].是年七月九日,孙殿起病重不治,与世长辞.
伦明与孙殿起二人,一位出身重视文化教育的伦氏家族,一位是学徒出身,年龄上亦相差十余岁,若二人成为忘年交尚可理解,然则此二人却成为了亦师亦友的关系,并终成莫逆之交,究其原因,恐怕只能用“志同道合”四个字来形容,具体表现就是他们既有经营通学斋的相互默契,又有学术上伦明对孙殿起潜移默化的影响,同时还有二人对古旧书业情感上的真挚维系.
4 结语
通过对伦明与孙殿起二人交游过程中涉及的时间、地点、交游经过等方面资料的爬梳,较系统地补充、丰富了这一领域的研究空白,今后,期望对以下研究领域进行关注：
(1)二人各自的学术成就及影响.在文献学研究领域,伦明与孙殿起的著述多为学术界所推重,近年已有相关研究涉足这些领域,但只限于围绕他们著述的某一部或是思想的某一方面进行研究,仍然缺乏对其二人思想的整体把握和研究,比如伦明的文献学成就及其思想就值得进一步的研究.
(2)通学斋在古旧书业方面的地位和影响力.通学斋建立之初的地址在北京琉璃厂南新华街路东七十四号,书店的规模并不大,但经过伦明与孙殿起二人独具慧眼的收书、藏书、校书、售书的一系列经营,使得通学斋名噪京城,成为当时文人雅士往来的主要场所,亦是当时中国古旧书业的主要代表之一.目前对通学斋的研究还有待进一步的深入,如研究当时的文人雅士青睐于通学斋的轶事与原因,这样有助于了解通学斋在古旧书业方面的地位和影响力；再者还可以研究通学斋因公私合营并入中国书店的经过,由于这方面的关注较少,因此可填补这一研究领域的空白.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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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李宇. 学徒出身的版本目录学家孙殿起[J]. 中国典籍与文化,1992（3）：12-13.
[15] 石志生. 秦进才. 冀州历史文化论丛[M]. 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2010：414-418.
[16][20] 赵安民. 孙殿起与《琉璃厂书肆三记》[J]. 出版史料,2012（3）：卷首1.
[23] 北京市社会科学界联合会. 文化软实力与民族复兴——纪念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60周年论文集[M]. 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116.
作者简介 钱昆,女,长春师范大学图书馆学专业教师,北京大学信息管理系博士研究生.
收稿日期 2015-06-25
（责任编辑：沈丽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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