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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露出水面的祖坟论文写作 时间:2024-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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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兴凯

七老爷托人打来电话,说老家那座大水库快干了,祖坟从库底露了出来,要我抓紧时间回去看一看.我手里拿着话筒还没有扣下,就瞪大眼睛呆住了,那种吃惊的程度,仿佛一位五百年前就死去的古人忽然复活.

我并没有在老家出生和长大.老家对于我来说,只能算是一种陌生的熟悉和遥远的亲切.不过,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对老家有着一种特别的情感和向往.关于我们彭氏家族的故事、关于那些繁衍了我们的祖先们,特别是那片规模巨大、长眠着先人的祖坟地,却早已通过父亲的口,深深地植入到我记忆的主板上.然而,我却永远没有机会看到这座墓园了.因为在我出生前,老家那地方修了一座大水库,将我们彭氏一族的墓园淹入其中去了.

十五年前,在我四十岁的时候,我曾来过老家一次.那也是我第一次来老家.记得那天我还没有走进村子,就朝父亲描述中的那片祖坟地方向望去,可是,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只看到一片浩荡的大水翻动着细密的波纹,白茫茫地横亘在那里.我不由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因此,当七老爷告诉我,说祖坟地从水中露了出来,尽管我手头正在写的小说还没有杀青,我还是毅然决然地将电脑关掉,准备赴老家去看看.

从我居住的蒙阴县城到老家所在的沂水县,约有八十公里,长途大巴跑了一个多小时,才来到县城.在县城下车,我又马不停蹄地坐上了一辆支农中巴车.

中巴车在乡间公路上奔跑了半个多小时,我在彭家宅村头下了车.

现在的彭家宅已经不是当年的彭家宅了,那座大水库积蓄的水越来越多,早迫使族人进行了搬迁.一部分人移民到了别处,一部分人则由山下搬到了山上.已知天命的我,这是平生第二次来老家.此时,我的父母早已故去,老家也没有了近门近支,似乎血缘离我最近的,就是七老爷了.其实算一算,他和我也不算近支,已经出了五服.我之所以和七老爷熟识,是因为十五年前我曾参与过重修家谱的活动,并且在老家待过差不多一周的时间.

那一周,我就住在七老爷家.

当时,七老爷便是我们彭氏一族中辈份最高的一位,而且硕果仅存.重修家谱,也是他老人家率先提出来的.当然,尽管是他提出来的,真正操劳这件事情,并且主持将这件事情完成的人,还是我三叔.三叔是我亲叔,他和我父亲一样,从小就离开了老家,在沂水县城当干部,在他退休前,已经把官做到政协副主席的级别.他也是近些年我们彭氏一族中,将官做得最大的一位.

据七老爷说,起初,三叔对重修族谱并不太积极,七老爷曾经多次去县城找他,说人家邻村姓刘的已经重修族谱,说山后姓吴的也已修好,特别是河那边的王家,不仅重修了族谱,还建起一座祠堂,将祖宗的灵位请来,罗列其中,早晚供奉.我三叔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不接这个茬.七老爷只好无奈地离去.后来三叔决定牵头重修族谱,是因为三叔的儿子兴明大学毕业,考上了县里的公务员,而县里正好调来一位新县长,这位新县长姓彭,据说,他的老家就是彭家宅,只是早在清朝末年搬到了另一个县.三叔得知消息,眼前唰的一亮的同时,决定挂帅出山,重修族谱.

三叔出山,就想到了当作家的我.因为谱牒这种东西是与文字分不开的,我这个作家就是摆弄文字的,如果我来上阵相帮,自然能助一臂之力.而那时候,我已调入县文化馆,不用天天坐班,而且手头正准备写一部有关家族历史的长篇小说,正愁生活积累不足,三叔的邀请,正中我下怀,我欣然接受了这一任务.于是,我平生第一次来到了老家.

尽管由三叔挂帅,族谱修得却不顺利.一部族谱,虽然不能同乾隆爷修的《四库全书》比,却也有不少的困难摆在那里.我们彭氏族谱自民国十三年创修,到现在也有十年的光阴.在这十年里,家族又繁衍了多少人?这些人又经历了战争、瘟疫、匪患,死去的死去,出生的出生,迁移的迁移,调离的调离,你把他们统统收入谱中,还要做到不能混乱、不能缺遗,这就需要做许多工作.要有人力去走访、联络、调查、登记,还要有人力去编辑、核实、校对,最后付梓印刷.而做这些工作,前提条件就是一个字:钱.

民国十三年,先人创修族谱时,是将祖坟地里的几棵楸树卖掉,作为资金开始创修的,现在是社会主义社会了,一个家族已经没有了公共财产,自然也就拿不出这笔资金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向族人进行摊派集资.

重修彭氏族谱的第一个会议,就是资金筹备会.会罢,各支各系各门派来的代表们,就分头开始了筹资事宜.可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一集资,却遇到了强大的阻力.族人似乎对重修族谱并不抱过多的热情,对每人仅仅十元的集资款,也不想掏腰包,一个月过去了,竟然只集得两千元.两千元,连零头都不够,这一下,大家傻了眼.三叔见状,一时没有了主张,只是在那里摇头叹息.最着急的还是七老爷,这位族中辈份最高的长者,在没有别的办法的情况下,自告奋勇,亲自登门,去各家各户进行动员、催促.然而,老人家差不多将嘴皮子磨破,连老脸都不要了,大家却不给他面子.七老爷无功而返.

三叔叹了口气,在抱怨了一番人心不古之后,准备打退堂鼓.这时候我站了起来,提到一个人.这个人也是我们彭氏家族的人,和我一个辈儿,叫兴利.他是民国时候从彭家宅迁走的,现在与我同住蒙阴县,眼下是位有名的建筑企业老总.我同他认识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包工头,在县城觅些鸡窝兔舍之类的小活儿.一天,他不知通过什么途径,知道我的老家是沂水县的彭家宅,与他还是一个辈份的兄弟,就提着一只鸡找到我那里,同我攀起了亲,要我给他觅些活儿干.我一介文人,足不出户,算是个书呆子,自然无法给他觅到活儿.不过,我有几个文朋诗友还是有些路子的,我就求他们帮忙,还真给他找了些活儿.他竟然在县城生存下来.不知从哪一年起,他还发达了,成了县城建筑企业腕儿级的人物,虽然还没有成为行业大鳄,资产也有数亿之多.尽管他已腰缠万贯,对我当年的相助倒是没有忘记,没事的时候,经常找我聊一聊,喝一气.有一次,他甚至提出来要赞助我一笔钱,让我出文集,只是让我婉言谢绝了.重修族谱,是我们彭氏一族的大好事,我想,如果找到他,让他掏点腰包,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我把这事一说出来,别人没吭声,七老爷却将脑袋摇成拨浪鼓.

七老爷说,他知道这个兴利.不仅知道,还知道他的先人在本族中有段不太光彩的历史.也不知是他的高祖还是曾祖,曾当过土匪,后来让官家活捉之后砍头了.这事在民国初年,一度成了我们彭氏一族最大的耻辱.民国十三年,族人创修族谱时,便果断决策,将他们这一支摈之于族谱之外,并且将其后人赶出了彭家宅.这个兴利之所以成了另一个县的人,正是因此.

七老爷这一说,我就没有再吭声.

没想到三叔开了腔,他说,咱们是不是得用现在的思维对待这件事啊?当年,兴利的祖上当土匪,那是大逆不道、辱没祖宗的事,但是,如果放到现在看,就应该是另一种结果了.那是农民起义,是革命行为,就像梁山泊里的好汉,都是英雄呢.

三叔毕竟是个官人,他的话可以说是化腐朽为神奇,只是,大家再一想,又摇起了头,即便是我们不计较他祖上那段不光彩的历史,他本人也未必会原谅我们当年将他们家扫地出门的仇怨.而且,据说,前几年,听说他发达了,彭家宅有几个年轻人奔他而去,好凭借同宗同族的关系在他公司觅点活干,却都让他坚决地拒绝了.现在重修族谱,找他拉赞助,尽管不是与虎谋皮,也很可能会碰一鼻子灰.

三叔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嘛,何况我们都是一个祖宗传下的血脉,我们可以找他做做工作,将他们这一支重新收入族谱,他未必不同意.

尽管七老爷还是有些微词,但是又不能说服大家来出资,也就只得点头同意了.大家便将此事安排给我,由我找那建筑老板做工作.当时手机已经普及,我根本没有回县城,通过手机就将这事搞定了.只是临了,他提出一个条件,要求以他的名义给族谱写一篇序.

能够在族谱中写序,非等闲人物是没有资格的,要么有一定的功名,要么德高望重,为族事做过贡献.撇除他们这一支不太光彩的历史不说,单是他本人,也不太有资格.他虽然有几个小钱,充其量也就是个土豪,而且天天吃喝嫖赌,名声很是狼籍,这样的人在族谱中写序,应该是件辱没祖宗的事情.但是,在金钱面前,就是英雄都会低头.终于,大家在无可奈何地叹息几声后,还是默认了.

有了资金支持,族谱修得非常顺利,只用了半年时间,一部厚厚的谱书就付梓印刷了.兴利家那一支重新补录了进来,由我的序也挂上他的名字,沗列在本族重要人物的一系列序之内.当然,三叔的目的也达到了,那位新来的县长一支,在一番寻根求源的考证之后,加进了我们的彭氏族谱中.而且,重修的族谱面世不久,堂弟兴明就得到了擢拔,成了县政府办公室的副主任.

上述事情都是十多年前发生的,现在,情况发生了些始料未及的变化,先是那个建筑老总兴利因为奸杀了自己的小三,惹出一场人命官司,判了个死缓,现在还在狱中服刑;那位进入我们族谱中的县长因贪腐而落马,吃了一粒子儿,我堂弟兴明也受到株连,不但官职给撸掉了,还差点进了局子.出了这事,对三叔的打击十分大,大病了一场,差点连命都交待了.现在,他虽然早就病愈,却心灰意冷,天天呆在家里闭门不出.

十多年没有回老家彭家宅,我发现村子还是过去的老样子,房子还是过去的旧房,石头墙、茅草顶、柴笆门,显得极是破败.偶尔有几家粉墙红砖的瓦房掺杂其中,却让那些旧房越发显出了破旧.村巷里非常静,不仅没有遇到一个人,甚至连条狗也没有看见.我正按着十五年前的记忆朝七老爷家走,忽然从旁边的小巷里跳出一个人,伸手将我拦下了,拿眼睛亮亮地盯向我说,你是兴凯哥吧?

我忙打量那人,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瘦巴巴的,耳朵上夹着一支,手里还拿着一把捻成扇面状的.我朝那小巷一看,原来小伙子正在那里打,在不远处的一个碾台旁,还有几个汉子坐在那里,他们同样手里拿着,正抬着眼望我.我没有认出是谁来,只好说,我是兴凯,你是谁?

那小伙子道,哥,你忘了?我是兴亮啊?

他一说兴亮,我就知道是谁了.他是七老爷的孙子.当年重修族谱时,他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初中没考上就辍了学,也不肯出去打工,就在家里胡混.族人要重修族谱,他倒成了积极分子,天天跟在我和三叔的后面转,有什么跑腿的活儿支派他,他总是跑得屁颠屁颠.

我说,兴亮,你还好吧?

他眨着眼睛说,马马虎虎吧.

我正要问他现在都干些什么事时,他已抢先开了腔,兴凯哥,我知道你是为祖坟来的,对吗?

我说,是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说,我听老家伙说的呗.

我不知道他称呼的“老家伙”是谁,也没有打问,继续朝七老爷家走,他便上前一步,接过我给七老爷带的一箱子酒和一提茶叶,领着我去见七老爷.让我奇怪的是,他没有领着我朝记忆中的七老爷家方向走,而是南辕北辙地去了相反的方向.我不由开腔道,兴亮,你怎么带我朝这边走啊?

他边走边说,老家伙搬走了,现在住在老年房呢.

我在明白他称呼的“老家伙”是谁后,却还不知道老年房是什么样的房子,便不解地问道,老年房是什么房?

兴亮说,老年房就是老家伙们住的房子呗.

我说,七老爷原来的房子呢?

兴亮说,六叔成家了,就让六叔占了呗.

我想起来了,七老爷有六个儿子,当年重修族谱时,他的六儿子还没有成家.

同兴亮说着话,两人竟然走出了村子,举目一看,是一片乱石遍地的山野.山野中有一间破得不能再破的小草屋,孤伶伶地立在那里.看看别处,已经没有其他的房舍,我便在心里想,难道七老爷就住在这座小草屋里不成?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可能,那座小草屋实在是无法住人的.正狐疑间,两人已经走到小草屋门外,就听兴亮冲着屋内喊,老家伙,还在屋里挺尸啊?快快起来,俺兴凯哥来了呢!

我十分惊诧,这个兴亮到底是怎么了?他不仅背后管他亲爷爷叫老家伙,竟然当着面也这么喊,而且还用了“挺尸”这样的字眼,对长辈也太不尊敬了.我不由皱起了眉头,用责备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正想批评他几句,就见那小草屋的门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个满头白发、胡子长长的老汉.我知道他就是七老爷,却半天没有将他认出来.我记得十五年前重修族谱时,他已经接近七十岁,头发虽然花白了,可还没有老成现在的样子,甚至腰还挺得笔直,然而现在,他却显得极是老迈,看情形有一种活不多少时日的感觉.

七老爷不仅是族中硕果仅存的辈份最高的一位,也是位让人敬重的老人,他虽然只是个老农民,可读过许多书,特别是那些圣贤书,他读得最多,是我们家族中的头面人物,相当于族长这一角色.他不但率先提出来重修族谱,还是我们家族辉煌历史最热心的传播者、记录者、承继者,民国十三年创修的族谱,留传至今的唯一一部,就是由他保存下来的.在重修族谱的那段时间里,我经常同他促膝而谈,从他那里,我得知了许多从父亲口中无法得到的家族故事和家族人物,那些故事和人物,有许多写进了我的小说中.我对老人充满了尊敬,有一种忘年交的味道.

老人虽然变得老迈,耳朵和眼神还挺不错,他一眼就将我认了出来,颤巍巍地抢步上前,抓住了我的手,紧紧地握着说,兴凯,我就知道你会来,快,快进屋.说着抓着我的手,就将我牵进了那座小草屋.

小草屋实在太小太破了,我走进去一看,里面只有一张破床,还有一张破得发黑的饭桌,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我只好坐在了床沿上.我刚在床沿上坐定,兴亮也跟着走了进来,但他马上又退了出去,对七老爷说,老家伙,兴凯哥我给你领来了,我走了.说着只将那提茶叶在屋里一放,提着那箱酒就走.我急忙说,兴亮,还有酒呢,这是我特地给七老爷的.

他却嘻嘻地笑着说,哥,这酒高级着呢,老家伙喝了可惜了,还是归俺吧.说着提在手里,大摇大摆地走了.

我惊得瞪大了眼,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又来望七老爷.七老爷原本一张笑纹灿灿的脸,悠地暗淡下来,叹口气说,家门不幸啊,出了这么个不孝子孙!

我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抬起眼时,就见七老爷已经张罗着给我沏茶了.十五年前重修族谱时,我与老人家就喜欢边喝大叶茶边聊天.我没有阻挡,任他忙活.一会儿,一壶茶就沏好了,他两手颤颤地给我倒上一碗说,兴凯,来,喝茶!

我忙接过,喝了一小口.

七老爷端起另一只碗,也喝了一小口,高兴地说,没想到,你会来得这么快.

我说,您不知道,我从小就想看看咱们家的祖坟地呢.

七老爷叹口气说,兴凯,在咱们彭家,就你还没有忘记咱们的祖先.这个世道啊,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啊.

想起刚才兴亮的所为,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喝着老人家泡的茶,半天之后我才开了腔,说,七老爷,您怎么住到这里来了啊?

七老爷叹口气说,你六叔成家了,老宅子让他占了,我就只好搬出来了.

我说,您这么大年纪,住在这里多不方便啊?

他说,不方便也得受活着啊,村里的老人,都这样呢.

我说,兴亮兄弟说的老年房,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房子啊?

七老爷说,是啊,人老了,就不值钱了,就被儿孙赶出门了,只有到这样的地方来了.

我说,可是,做子女的,应该孝敬老人,应该让老人住最好的房子才是啊?

七老爷摇着头,叹口气,说,现如今,谁还提孝敬老人这事啊?人老了狗都不如呢!老人说着不吭声了,昏黄的眼里有泪花在闪动.

十五年前重修族谱,以及同七老爷相识,我对我们家族的历史有了不少了解,他们靠的是勤劳种田和刻苦读书,才使家族一天天走向辉煌.在长达六百余年的历史中,不仅出过许多官员,也出过数以百计的孝贤之人.那些为官者,大都清正廉洁、刚直不阿、造富一方,留下千古芳名;那些孝子与先贤们,孝敬双亲、友善乡邻,同样被世人所传诵,有不少人的事迹都写进了县志.在族谱中立传的先人也有数十名之多.可是,当历史到了现在,竟然礼坏乐崩,为官者,非腐即贪;为农者,不思进取;为商者,见利忘义;孝贤德淑之人,族中更是鲜见.

喝着大叶茶,我们都陷入沉思,许久之后,七老爷开了腔,兴凯,咱不提这些了.世道变了,咱就只好认了.快,喝足茶,咱看祖坟去.再不去,哪天下场大雨,这辈子怕就没有见着的机会了.

我点头说,嗯.我说着,将碗里的残茶喝干,道,七老爷,咱们走.

他同样将碗里的残茶喝干,站起来说,走!

我们祖孙二人出了小草屋,沿着一条疙疙瘩瘩的小路朝河边走去.

其实,一进彭家宅村,我就看到了那座大水库,原来白茫茫的泱泱大水,今年果然小了不少,离大坝远些的地方,库底几乎全都祼露出来,又现出当年的浅浅河道.河道弯弯,有些地方甚至断流.七老爷虽然已过八十,看上去老态龙钟,脚步还敏捷,特别是一提起先人创造的辉煌,他就分外有精神,他拄着拐杖一边走着,一边向我讲着先人们的事迹,不一会儿就来到水库边.终于要看到我们家的祖坟了,终于要见到先人长眠的地方了,我有些激动,心不由怦然而跳.

只是,当七老爷将我带到祖坟地所在的位置时,我有些失望,六十多年的水下岁月,这里早没有了墓地的痕迹,那些参天大树不见了踪影,那些高大的坟头全被河水夷为平地,只有那些墓碑无法被冲走,还残留在那儿,不过也都让浪涛给*了,有的还被拦腰折断,横七竖八地倒在那儿,有许多还半陷在污泥中.不过,从那些倒掉的墓碑上,还是能看出当年的规模和辉煌.

我大步走向一块距我最近的墓碑,蹲下身子仔细去看上面的碑文.

七老爷跟过来,对我说,这就是你曾祖父的碑,他是拔贡出身,官授九品.

他接着又指着另一块石碑说,这是你高祖的碑,他虽然没有功名,却是德高望重的乡绅,是乡饮大宾.

他一面给我讲解着,一面引着我在那些墓碑中走来走去,如数家珍地向我指点着、介绍着.我感慨地对七老爷说,当年,如果不修这座大水库该多好啊.

七老爷却没有认同我的话,他叹了口气说,若是没有这座大水库,文化大革命一来,这些坟可能早就给毁了.

七老爷说得有道理.时我虽然还小,但是,那时候发生的种种事情还是知道些的.我说,塞翁失马,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是啊.七老爷说,自从祖坟露出水来,我三天两头就过来看看.只是,每当看到这些墓碑东倒西歪地丢在这里,一下雨还会重新泡到水库中,我心里就不好受.

我说,七老爷,我们该做些什么呢?

七老爷抬眼望着河对面,对我说,你知道河那边王家的祖坟地是怎么处理的吗?

河对面王家的祖坟地,六十多年前也被大水淹在库底了.

我问七老爷,人家是怎么处理的?

七老爷说,三十年前,水库曾干过一回,人家王家在那时就把祖坟迁到了山里.

我在一怔的同时,明白了七老爷的话.七老爷的意思是趁着水还没有来,我们后人应该给这些祖坟搬迁.只是,当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后,我的心却沉了下来.当年重修族谱,每人拿十元钱,大家都不肯掏腰包,如果迁坟,动用的资金自然非是重修族谱可比的,六百余座坟,整体搬迁出库底,那可不是一个小工程,就我们家族现在的状况,是根本办不到的事情.见七老爷一脸痛苦的样子,我只有无奈地叹了口气.半天之后,我安慰老人道,您已为家族尽力了,有些事,你不能办到,也是无可奈何啊!

七老爷说,是啊,我这把老骨头,还不知有几天活头,已经管不了许多了.

七老爷接着又说,可是,我不甘心啊.特别是看到咱们族里的人都一天不如一天,我心里难受啊.

我说,有些事,非是我们所左右的啊.

七老爷说,兴凯,你知道吗,河那边的王家,早些年破落了,吃喝嫖赌、吸大烟,只好跑来给咱们彭家扛活.可是,自从三十年前迁了坟,人家又兴旺发达起来了,这些年,单是大学生就出了二十多个,省里市里县里都有干部,可是咱们村呢,不但连个中专生都没有,还出了些小偷、*、流氓、地痞、骗子、杀人犯.俺寻思,为啥咱们彭家会变成这样呢?就是祖坟泡在水里坏了风水啊!

听七老爷这么说,我怔住了.我是唯物论者,自然不信什么风水,但是对族人的堕落与衰败,也无法找到解释的理由.我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叹了一口气.

离开祖坟地,我没有在七老爷家逗留就返回了县城.七老爷拄着拐杖,一直将我送到村口.我坐在一辆中巴车里,隔着窗子去望他,车走出老远了,还看见他站在路边目送着我,腊月里的冷风刮了过来,吹动他头上枯草样的白发.

到了沂水县城,我去看望了三叔.堂弟兴明的事情过去十多年了,虽然没有再得到提拔,公职还是保留着,三叔的精神好了许多,不过,看上去他苍老了不少,七十岁的人了,似乎比七老爷还显老迈.我没有告诉他祖坟地露出水底的事,也没有告诉他我的老家之行,更没有向他提及祖坟的搬迁,我知道他老人家已没有能力操扯了.我只同他聊了些家常,等到第二天天亮,告辞回蒙阴.

回到蒙阴家中的我,继续写我的小说.过了春节不久,小说终于杀青,交到了出版社.在下一部作品创作前,我有一段创作间歇期,一时没有什么事情可干,我忽然就想起露出库底的祖坟,我就决定再回老家一次,一是看看七老爷,二是看看那些祖坟.快过清明了,我想给祖先们燃几刀纸、烧几炷香,以示我这个后辈没有忘却他们.

应该感谢现代化的交通工具,只用了两个多小时,我顺利地来到彭家宅老家.清明时节,天还是干旱,那水库里的水看上去越发少.我在村头下了车,举步朝七老爷住的那座小草屋走.穿过村巷,当我快要走近那座小草屋时,不由怔住了,我发现那小草屋竟然不见了,远远看去,只有一堆乱石头戳在那儿.我惊讶得不得了,才三个月的光景,小草屋怎么就塌了呢?屋塌了,七老爷到哪去住了?是否受到伤害?我正在心里划魂,看见不远处有个人在挖地,便急忙走过去打问.

那人打量我一眼道,你是他什么人?

我说,我和他是本家,管他叫七老爷

那人再次打量我一眼道,哦,你是兴凯.那年修族谱,我见过你呢.

我才知道,那人也是彭家宅的同宗之人,按辈份,我得叫他叔.

我说,叔,七老爷的小屋怎么塌了呢?

那本家叔叹息一声说,过了年正月里,咱们的祖坟让人盗了,咱们的谦祖,瑶祖,还有九世祖的墓给人挖了,骨头扔得满地都是.你七老爷受不了这个打击,自己去那里挖了个坑,喝了药死在坑里了.

我站在那里呆若木鸡.我瞪大眼睛,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不知道是怎么离开那位本家叔的,又是怎么来到水库边的祖坟地的,当我站在那一片祼露出水面的残碑中时,我看到那儿果然隆起一座新坟,我知道,那是七老爷.我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眼中慢慢流下一串泪.许久之后,我才掏出带来的供品,摆在那儿准备祭奠.刚将带来的纸与香点燃,有人向我急匆匆地走来,远远地喊道,兴凯哥!

我认出来,是七老爷的孙子兴亮.想起这个不孝子孙,我没有说话.我想看看他找我干什么.他还是像年前见到我时那样一脸亢奋,走到我近前,热情地说,兴凯哥,你来了,怎么不回家呢?怎么直接到坟地里来的啊?

我冷冷地说,七老爷走了,我还回家干什么!

他说,老家伙死了,有我啊,咱兄弟得好好喝一气呢.

我还是冷冷地说,我不会喝酒!我说着,见那纸与香已烧得差不多了,掉头就走,他却上前一步拦住了我,道,兴凯哥,你是作家,见过世面,我有个物件你给看看成不成?

我一怔道,什么物件?

他转转眼珠,一脸神秘的样子说,老物.他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打开袋子,从里面取出一只陶制的小壶,还有一个玉质的烟嘴递过来.我虽然对古物不太懂,但是我本能地知道,这些都是随葬品.我不由脱口叫道,这些东西你是哪来的?

他有些鬼祟地四下一望,压低了声音说,你别管是哪来的,你给看看值多少钱?

我突然意识到这些东西来自何处,心不由一颤,浑身似被一股透彻骨髓的寒气所袭击.我拿眼瞪着他,正要继续追问,但是,话还没有说出口,我又恐惧地闭上了嘴巴.我怕在我的追问下,他会将实情说出来,因为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半天之后,我做出的选择就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匆匆地走掉了.

责任编辑/乙然

该文结论:这篇文章为一篇适合不知如何写祖坟和水面和露出方面的露出水面的祖坟专业大学硕士和本科毕业论文以及关于露出水面的祖坟论文开题报告范文和相关职称论文写作参考文献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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