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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比天真在职研究生论文范文 跟比天真,更动人有关在职研究生论文范文

主题:比天真论文写作 时间:2024-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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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又轻

1

我和许西扬结婚那天,眠城下了七年一遇的大雪.

来宾都是许西扬的朋友,喧闹间,有人小声说了一句:“谁知道这是不是六月飞雪啊?”登时一片寂静.我委屈地想,瞎说什么啊,这才三月而已.

我转过脸去看许西扬,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谁都知道新娘连天真带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八岁拖油瓶,至于青年才俊许西扬,毫无疑问是这桩婚姻里吃亏的那一方.

筹备婚礼时,许西扬问我:“你没有要邀请的人吗?你妈妈呢?”

我说:“我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了.”的确,结婚前一周我才打电话给妈妈,告诉她:“我要结婚了,新郎名叫许西扬.”养老院那边大概正在举办什么活动,她无暇理会我,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那你加油.”婚姻是需要加油的事吗?我很困惑.

从头到尾,我没喊过她“妈妈”,她也没叫过我“囡囡”,甚至是“天真”.

许西扬说:“我从没见过你们这样的母女.”

小月儿问我:“天真,你真的要嫁给他吗?嫁给他你幸福吗?”

她穿着小花童的裙子,冻得鼻头通红.

我笑:“宝贝儿,你懂什么叫幸福呀?”

她严肃地点点头:“我和天真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满满的,很幸福.”

然后就看见许西扬推门进来,我看了看墙上的钟,笑着说:“你迟到了.”他看着盛装的我顿了一秒,然后走过来俯下身亲了亲我的额头:“确定要嫁给我了吗?”

小月儿狠狠地瞪着他,小声嘟嚷:“不知羞.”

很奇怪,小月儿一直都不喜欢许西扬.即便接受了来自许西扬的零食贿赂,还是坚定地和他划清界限.许西扬说:“这个小鬼头精着呢,现在觉得自己的私有财产被人分走了一半,心里头不乐意了.”

我笑:“你把我当什么呀?”

他很吃惊地看着我:“当然是许太太了.”

你看,许西扬回避了我的问题.他不说“我的爱人”,也不说“我的妻子”,他只说“许太太”.

那天的婚礼我已经记不清了,我盯着主持人一开一合的嘴,我知道他是在念那些早就写好了的祝词.当然,他最后收尾时说:“五年了,眠城还是迎来了新生,当然,将来会有更多的新人.但我还是谢谢你们,让我分享了这次的快乐.”

我听见他清晰地擤了一下鼻子,我想:这大概是他今天晚上说得最真心的一句话了.

只要稍微一翻报纸,或者在搜索栏中键入“眠城”这个关键词,后面就会跟出一串报道.全是关于五年前的那场地震,一夜之间眠城变成废墟,几十万人陷入家破人亡的绝境.谁都没办法忘记,那场灾难刻在每个眠城人的骨血里.

那天晚上,我看着许西扬的睡脸,伸手去描摹他的眉眼.我在心里将他的名字喊得缠绵,许西扬许西扬许西扬.

然后我看见,许西扬忽地睁开眼睛,翻个身压住了我,然后伸手用力抵住了我的脖子.他的力气不大,但那一瞬间我觉得他是真的想掐死我.他的眼睛通红,发出的声音像是困兽的低吼:“你是谁?连天真,你到底是谁?”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我看着这个半天前才刚刚和我交换结婚戒指的人,此刻看我的眼神却像是在看怪物,视若仇寇.

小月儿就是在那个时候哭起来的.

“妈妈!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就这样从黑暗中发出.

我盯着上方的许西扬,他像是清醒过来,愣了一秒后松开我.

我快步走进次卧,将小月儿从她的小床上抱起.她紧闭着眼睛,小脸已经湿了一片.我轻轻地摇着她,直到她的抽泣渐渐停止,重新进入梦乡.

“我在这儿,宝贝.”我贴着小月儿冰凉的额头,“我在这儿,不要怕.”

许西扬,你看,五年了,那场地震依然像个巨大的梦魇,没有放过我们任何一个人.

2

许西扬第一次见我,是在大学的志愿者协会上.

会长将我领进去,我一眼便看到了他.他那时坐在窗台上,低头在玩PSP(掌上游戏机).傍晚的夕阳很好,染得他浑身通红.我蓦地想到老式港片里械斗后的古惑仔,后来我和朋友说起,她很惊讶:“你对许西扬的印象竟是这样?我们都觉得他是乖小孩那一派的.”

“连天真.”例行的自我介绍被我缩减成三个字.即便是这样,我还是看见许西扬如我预料般地猛然抬起头.活动结束后,他主动找到了我.

“你是眠城人?”

“是.”

然后他的眼里燃起了一道火光.

很奇怪,在我的记忆里,许西扬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带着战火后的硝烟,带着能划伤人的棱角.我也明明知道,却还是头也不回地奔向他.我大概为自己的义无反顾所感动,但这种感动其实是很廉价的.后来我一直都很清楚,许西扬爱我,是因为爱着我身后的那个影子.

“我认识一个人,对,也是在眠城,和你同名同姓.”当时他说,“我高中的时候在那里待过很短的一段时间,是在那时候认识她的.”

我说:“当年眠城有几十万口人,同名同姓不罕见.”

“那里现在怎么样?”

“不知道.”我将额头上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做这个动作时,许西扬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和我妈妈,五年前就搬走了.”

后来协会组织的小规模派对上,他喝多了,形象全无地靠着墙,紧紧抱住走过去扶他的我.他喊我:“天真,天真,我找不到你了.”然后他哭了起来,像是一个回不了家的孩子.

我拍着他的后背,说:“我在这里,许西扬,我一直在这里呀.”

他疑惑地抬头:“为什么我没看见?”

我想说因为我刚刚一直在你身后,但我很快就意识到他要找的那个人不是我.除了喝醉酒,他从来不喊我的名字.“天真”这两个字于他而言像是某种忌讳.

我苦笑一下,说:“许西扬,你看看我,我是谁?”

他的头歪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

我带他去见小月儿,我说的是:“我带你去见我的女儿.”

他头一回露出那种可爱的惊讶表情,张大嘴巴:“你……你结婚了?”

我笑得很开心,然后和他解释,小月儿是地震后我从眠城孤儿院收养的,她的家人在那场灾难中全部遇难了.其实我还不具备收养的资格,所以责任人一栏填的是我妈妈的名字.我很骄傲:“但小月儿很喜欢我.”

小月儿显然对不速之客扰了她的好梦怀有敌意,她揉了揉眼睛,疑惑地看着来人.

许西扬弯腰,从身后拿出在礼品店挑了很久的一只玩具熊.他说:“小月儿,和我交个朋友吧.”

我那一刻痴迷地看着他的口型,他像是意识到,转过脸来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就觉得你喊这名字的时候真好听.”

他露出很凝重的表情说:“我以后也可以喊你的名字,天真.”我笑了笑.

如今,我们坐在咖啡馆里,婚礼过去已经一周.小月儿在旁边睡得四仰八叉,她把这当成和以往一样属于我们两人的无聊约会,可一夕之间,我们好像从爱人变成了比陌生人还糟糕的仇人.

“还是那个问题.”他的语速很快,有些公事公办的味道.但好笑的是,我们刚刚结为夫妻,我的丈夫竟然坐在我面前问我“你是谁”.

“那天婚礼前,你去调查了我?”我忽地想起那天他迟到了,他一向守时,但在那种时候我根本来不及想这么多.

“对.”他心烦意乱地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咖啡,那种咖啡很苦,我一直喝不来,“我还是去查了,我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我只是想知道,当年眠城的连天真到底去了哪里?”

我看着他,心里的某一处在慢慢坍塌,就像是五年前的那次地震,它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它就潜伏在我身后,随时都有可能再来一次.

“她不在失踪人口的名册上.”他盯着我,“也就是说,眠城只有一个连天真,可这个名字再出现时,顶着它的人已经变成了你.你一直都在撒谎.”

我忽地笑了起来,我确信自己的笑容看起来甜美又俏皮.我说:“许西扬,你该不会怀疑我杀了连天真,然后趁机取代了她吧?”我欢呼一声,“那你真该去写小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当什么记者.”

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许西扬的表情告诉我,他有过这样的想法.

他终于失望了,说:“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叫天真.”

他走后,我依然在回想他说那句话的表情,努力去分辨里面可能夹杂的那么一丝鄙夷.

“天真,有坏人欺负你吗?我保护你呀.”小月儿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眨巴眨巴眼睛,然后用细细的胳膊搂住我,小小的身子像是一团火.

我反手抱住她.

“天真,你抱得太紧了.”良久,她的声音从我怀中传来,闷闷的,大概是憋坏了.

“对不起.”我的眼泪掉了下来.

她慌乱地用小手来擦我脸上的泪水:“没关系的,我不疼.哎呀天真,你怎么又哭了?”

3

“哎呀天真,你怎么又哭了?”很多年前,我说过和这一模一样的话.

我蹲下身去,将手放在女孩的肩上.那年我十四岁,穿长出手脚一截的旧衣服.

她的肩膀很薄,像是一握就碎的瓷娃娃.她抬起头来看着我,咧嘴笑道:“小月儿你来了.”

我看见她脸上的伤痕,问她:“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她摇摇头.我便知道,还是班上那些人.

起初那些人的目标是我,仅仅是因为我来自孤儿院,他们就“咚咚咚”地跑到我的面前,大声喊我的名字,然后发出刺耳的哄笑声.“陈月!陈月!”他们把这当成了某种消磨时间的游戏.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对自己的名字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厌恶感,因为那让我遭受耻辱.后来天真就出现了,她站在那里,认真地说:“你们这样不对.”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天真的责备不具有任何攻击性,这让她看上去甚至有些滑稽.最后他们发现,欺负天真显然比欺负我更有趣.因为我不反击,但天真不一样,她会一条一条地告诉他们哪里不对.糟糕的是,她的表达能力还不怎么好.

我开始在身上携带碘酒和绷带,甚至还有遮瑕膏,有时是给自己,有时给天真.我们在那段日子里迅速合成了一体,我开始知道这个和我同班的小女孩连天真的一切.令我意外的是,她的家庭并不完整,她大部分时间都独自和满屋子的娃娃一起度过.她妈妈常年在外做生意,至于爸爸,用天真的话说是——“他去火星执行任务啦.”

我见过天真的妈妈,那是天真第一次邀请我去她家过夜,我推辞说:“不好吧,你家里人会不高兴的.”结果天真摇摇头说:“妈妈出差去了,今天不在家.”

我们躺在床上聊了一整夜,天快亮的时候,门打开了,天真很开心地叫进来的人“妈妈”.那个女人看了我一眼,说自己是回来拿换洗衣服的,很快就要搭下一班飞机离开眠城,让天真乖乖待在家,如果害怕可以随时邀请同学来玩.

整个过程中,我一直努力表现得很乖巧,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想让天真的妈妈喜欢我.她在离开的时候给我们做了两人份的早餐,那是我第一次吃到煎过的培根和鸡蛋,放在光洁的瓷盘里.她把那个盘子递给我的时候说:“吃完后不用收拾,直接放到水池里.”我很认真地说:“谢谢.”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对我露出一个微笑.

我开始喜欢上去天真的家,我甚至希望能见到她妈妈.我在天真家待的时间越来越长,我甚至会带一些书去她家,坐在地板上慢慢地读.

天真是那种看到好风景就说“美”,看到情侣就说“浪漫”的人,她能用的词就那么几个,最后不得不用“哇”来表示程度深浅.

她说:“小月儿,我真羡慕你,你总是可以把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形容得那么好.”

她甚至凑到我的耳边对我说:“小月儿,你也来给我妈妈当女儿好不好?”

高二那年,她拿来了收到的信,来自一个男孩.她双手扭捏地来回摩挲着那封信,告诉我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一眼就看出她心里的小九九,我说:“小坏蛋,要是你不喜欢他,这会儿这封信就应该已经出现在垃圾桶里了.”

天真,你知道吗?就是因为这个世界在我眼中并不那么好,我才那么努力地运用语言去修饰它,或者说粉饰它.它就像是一个青春期的男孩,脸上坑坑洼洼的还有青春痘,有时也像耄耋老人一样,带着令人厌恶的垂死气息.我羡慕你不需要这些道具就能坦然地面对它本来的样子,我没有这样的勇气,所以也没有你与生俱来的感染力.

接着,我发现那封信写得不赖,或者应该说足够真诚.我真切地为天真高兴了那么几分钟,在我读信的过程中,很容易就对这个提出要和天真“做朋友”的男孩产生了信任感.因为你知道,很多男孩已经懒得从这一步开始.

那封信最后的署名是——

“许西扬”.

天真红着脸,怯怯地问我:“小月儿,你可不可以帮我给他回信?”

4

天真第一次带我去见许西扬,我就站在他们旁边.所以在许西扬正式认识我之前,我其实已经见过他.我甚至知道他是怎么别扭地对天真说出情话,他说:“天真,我喜欢你.”然后僵硬地鞠了个躬.

后来他同我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没有这样生涩的仪式,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很琐碎的小事.他说:“天真,和我在一起吧.”

回到那一次见面,他老土地约在一家咖啡馆,天真出门前换了几套衣服,我笑她:“你是要去走T台吗?”但她还是很紧张,抓着我的手,小脸惨白,咬着牙:“小月儿,我想尖叫.”

后来我站在咖啡馆的屋檐下,看见一个男孩走了进去,坐到了天真的对面.于是我就知道,那就是许西扬,他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我也看见天真做作地撩起额前的碎发,于是我就在心里笑了.我想,多半是从昨天晚上看到的电视剧里学来的.

天真那天半夜兴奋地拨通了我的电话,她问我:“怎么样?你看见他了吗?”

我努力安抚她:“看见了,看见了.”

所以后来我和许西扬在一起了,他总是会因为我的举动露出惊讶的表情.我当然明白,我知道关于他年少的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恋的一点一滴,我甚至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小动作和神情.因为天真站在我面前有样学样,眼睛发亮:“许西扬说我真可爱.”这个反馈节目一直持续到了许西扬和他的父母离开眠城.

对的,天真,你真可爱.

我不行的,我这个人连扮可爱都学不来.可是你知道吗?许西扬的微笑让我迷惑了,我在每一次想要告诉他其实我是带着天大的秘密走近他的时候,他的微笑都会让我为自己催眠:下次吧,现在他还浑然不知,我为什么要去打碎这个微笑呢?

然后我就一直拖到了现在,拖到了我不得不说的时候.

许西扬好几天待在办公室没有回家,他的父母打电话来问我们有没有蜜月旅行的计划.我不知该怎么说,便说最近他工作忙.他们叹气:“你可以把小月儿送到我们这儿来.”我没法解释这其实并不关小月儿的事,对于他们,我很抱歉.

没过多久,我就在报纸上看到了眠城震后五周年的报道,负责的记者是许西扬.那天他回家,看到了我放在桌上的报纸.我假装不经意地提到那篇报道,说:“写得挺好的.”然后他在我的面前坐下,外套纽扣解了一半,我就那样盯着,心想,真好看.

“我和你说过,十多岁的时候我在眠城待过.那时候我不懂事,想着凭什么自己要被爸妈带到那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我变得天不怕地不怕,和人打架也被打个半死,后来就不敢了.”他说到这里,就停住了.

“因为喜欢上了一个人,连天真.”我静静地替他把下面的话说完.

5

我不想去回忆那场灾难的过程,但我得这么做.

地震后很长一段时间,我的梦中都会反复出现凄厉的喊声.我不确定其他眠城人是不是也和我一样,但我知道的是,他们后来祝福别人,用词变得很匮乏,他们说“祝你平安”.因为他们遭遇过,所以平安是奢求.

但天真是有机会逃掉的.

五年前的三月,春节刚过完不久,天真突然告诉我,因为她妈妈工作的关系,要带她搬离眠城.她妈妈在那边已经给她找好了学校,也买好了房子,一切都准备妥当.

她非常抱歉地说:“小月儿,我要走了.”

我立马说:“为什么呀?你不是要和我一直在一起吗?你要丢下我吗?”

那是一种类似本能的反应,我承认,那段日子下来,天真让我产生了错觉,就是我很快会有个家,只要我再努力一些,我可能就可以和天真还有她妈妈一起生活了.

搬家公司来了之后,她打电话给她妈妈,说这个周末想再陪我一会儿,让她妈妈下周一一早来接她.她妈妈很爽快地答应了.

于是那个周六的晚上,我和我最好的朋友连天真,最后一次一起躺在地板上.我和她聊得最多的竟然是许西扬.我旁敲侧击地问她之后的信怎么办,又问她到了新的学校,那个地方离许西扬所在的城市那么远,他们要怎么见面.

天真一直没说话,在我絮絮叨叨的时候,她忽地开了口:“小月儿,你喜欢他是不是?”

她揉了揉眼睛,一副很困的样子:“我其实不是笨蛋.”然后她撇撇嘴,看上去很伤心,“为什么你也把我当笨蛋呢?”

可我来不及道歉,我来不及说“天真对不起”,地震就来了.天地瞬间就坍塌了,我那一刻想,我们身处的这个地球原来和书上说的一样脆弱,轻轻一撞,那么高的大楼就倒下来了.

等我回过神来,那已经是灾后半个月,我清楚地知道,我的天真已经消失不见了.她在那片废墟里化成了烟,化成了雾,化成了握不住的灰烬.灾后的救援工作很难,死去的人需要快速安葬,所以根本没有人见到了天真的最后一面.

很长一段时间里,别人在我口中只听见两个字——“天真”.

“她在这里.”有一天,我听见一个声音说,“也许这就是你要找的人.”然后就只听到脚步声.

天真的妈妈走到我的病床前,她看起来已经神志不清,近乎疯癫.我们的眼神空洞茫然地撞在一起,然后我闭上眼睛,那串眼泪就顺着我的眼角滑落下来.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人的身体究竟会有多少水分呢?

“天真.”在那片空白里,我听到她轻声喊出两个字.

她低头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件易碎的玻璃器皿,或是别的什么东西.那种眼神我熟悉,冷静得没有温度,最后她重复了一遍:“这是我的孩子,天真.”

从那以后,我不是别人,我告诉自己,我就是连天真.而死掉的那个,是陈月.

然后我们搬离了眠城,我考大学,再到毕业.

接着,在某个深夜,妈妈告诉我,她要搬去养老院,费用不用心.我焦急地问她:“为什么?”

她垂下眼:“我想骗自己她还活着,但看见你的每一秒,我都在想,当时,那个晚上,我的天真到底是怎么死的?现在我不想再想了,也不想再看见你,我放过我自己了.”

我这才想起除了在医院的那天,她再没叫过我“天真”.我方才醒悟,这些年她一直清醒着,同时她也是恨我的.恨我那天将天真留下,让她甚至没能见上自己的宝贝最后一面.

天真,这个世上的人真的是很奇怪.他们用爱的名义接近我,再用恨的理由离开我.最后我没出息地爱上他们,依赖他们,却再无人管我.如果你在的话,你一定会留在我身边,告诉我一一“你还有我”.

天真,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我只有你,你却拥有世界.

我是溪涧,你是洪流;我是微光,你是太阳.

6

我隐瞒了关于自己和许西扬曾经产生交集的那一部分,其他的我都完完整整地告诉了他.最后我问:“现在你还可以爱我吗?”他看着我说:“我那时候答应了天真会去找她.”

我立刻就明白了.

所以你知道吗?灾难最可怕的除了死亡,还有背后那些无法逾越的遗憾.那个空白是我们怎么用时间去填满也没有办法做到的.我逃不了,许西扬也一样.我们在那种愧疚、不安里苦苦挣扎,那种焦灼夜夜在拷问我们.它问我们,天真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她曾经是我们最好的美梦,也成了我们共同的深渊.

日子开始变得单调,我接送小月儿上下学,上班,回家后做饭,有时候自己一个人会喝点酒.

有一天晚上,我听到小月儿在给许西扬打电话.她的语气很郑重,她说:“天真生病了,生了很重的病,我年纪太小了没办法照顾她.”我忽地想笑,为自己的小心机感到悲凉.没错,悲凉,这个夸张的词就该这么用.

没过多久,我就听见了许西扬进门的声音.

他放下钥匙,走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凑近闻了闻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借着酒意,撒娇地蹭了蹭他的脸颊,像个小孩子那样.我不敢看他,小心地爬到他胸口的位置,闭上眼睛,满足地叹了口气,说:“许西扬,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他说了什么我忘了,因为我昏睡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许西扬已经走了,小月儿坐在我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她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我想过了,我没有爸爸也是可以的.”

离婚协议是我让小月儿转交给许西扬的,夹在一本书里.

他来找我的时候语带嘲讽:“让一个小孩来干这种事,你也真是够有出息的.”

我想说什么,但他打断了我:“我已经签好字了,过两天我会出去找地方住.”那一瞬间,我居然感觉他有些生气.

“我要带着小月儿回眠城了.”我摇摇头,“我在那里找了一份工作.”

三月到九月,我们甚至都没有过完那个炎热的夏天,那桩婚姻听起来像是个一时头脑发热的错误.我又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她破天荒地骂了我,她说:“小月儿跟着你真倒霉.”很快她又说,“不行的话我下个月的钱不交了,回去照顾小月儿.”我轻笑了一下,她大概觉得我不可理喻,“砰”地挂断电话.很久以前她对我微笑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比谁都温柔.

我本以为和许西扬能撑得更久一点.

大学毕业的那个夏天,我们协会组织去露营.野外的晚上很冷,我睡在帐篷里,梦魇从头顶压下来的时候我已经挣扎不了,最后是许西扬摇醒了我.

“你刚刚在喊.”他看起来有些不忍,“你做噩梦了吗?”

我点点头.

他的语气变得很温柔,说:“可怜的孩子.”那之后我们开始了约会.

后来他找到报社的工作,有段时间被安排去眠城实习.有一天我心血来潮,坐火车去找他,到他办公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他有些意外,坐在桌边办公,不时地偷瞄坐在沙发上的我.看见我哈欠连天,他笑出声来:“说是来看我工作,你也太不敬业了.”我用力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瞪大眼睛:“我看着呢!”结束的时候,他揉了揉我睡乱的头发,说:“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们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一切摇晃了起来,然后我听见自己凄厉的尖叫声.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没那么害怕了,但这只是我自欺欺人的说法罢了.

那次的震动很小,只持续了十几秒,但许西扬蹲下身来抱住我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那天晚上,他一直陪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直到某一刻,我下定决心对他说:“许西扬,我们结婚吧,我们结婚好不好?”

他不忍地看着我,我突然想到天真离开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想要努力抓住点什么,我总是想抓住我生命里的那一丝光,想把来过我生命里的人留在自己身旁.

他说:“好,天真,我们结婚.”

7

许西扬最后一次来眠城找我,是在三个月后.我在眠城孤儿院,那里的孩子有很多和小月儿一样,会从梦中哭喊着醒来.结束的时候,心理医生问身为助手的我:“连小姐,你呢?你完全好了吗?你已经不会再做那个噩梦了吗?”我没说话,出来就看见了许西扬.

“我想过了,我想照顾你,还有小月儿.”他看上去瘦了些,我知道他这段时间经常去看小月儿.

“不必了.”我说,然后笑了一下,“不要同情我,许西扬,你明明知道结果,就不要再用无用的怜悯困住你我.”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们在彼此的眼中确认了那个答案,那个答案是说“放手”.

“我到今天居然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他说.

我很平静:“我叫天真.连天真.”

他点点头:“再见,天真.”这就是我们的告别了.天真,要是你看到今天的我,一定也会称赞我“真酷”吧.要知道,以往的每一次,我也只是嘴硬而已.假装没有什么可在意,也没有什

么可失去,这其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灾难把脆弱的心打碎再黏合,最后时光会帮我们把它凝结成坚硬的琥珀.

还有一件事,没有人知道.七年前那个冬天的晚上,我从天真家出来回孤儿院,路上我抄了一条近道.已经是晚上快十二点了,黑黢黢的小巷让我有些畏惧.但我还是走过去了,因为不远处有家老式KTV里正在放一首粤语歌.这让我不那么害怕,无端生出些壮志豪情来.

然后我就看到了他,十六岁的许西扬.大概刚和人打过架,受了伤,双眸微合地躺在那儿,快要和黑夜的影子融为一体.我后来对他所有的印象都是从那一刻而来.

“我叫许西扬,你叫什么名字?”我帮他把伤口简单包扎后,他问我.

“天真.”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飘浮在半空中,像是不真实的花,“眠城高中,连天真.”说完那句话,我才意识到,我对自己的不自信已经到了那种地步.就像和天真在一起时,我总想要把自己不合身的长袖给藏起来.我想裁掉一切不合时宜的过去,所以我的名字也被我自己毫不犹豫地裁掉了.

后来他再次出现,他在信中喊“天真”,我坐在灯下写:许西扬,很高兴认识你.我在许西扬的一无所知中完成了对他的全部爱恋.

我也知道,在我喝醉的那个夜晚,我问他“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他吻了我的额头,然后哭了.他说:“我爱你,可是我们要怎么办呢?”走到这儿,我们已经走不下去了.

我们虽然是幸存者,却每分每秒都活在“余震”里.看见对方的时候,我们就会提醒自己有一个小小的身子横亘在我们中间.可我们没法抹掉她,因为那是我们爱过的天真.我们只有各自找个地方活下去,等时光将这段过去遗忘.可是到那时候,我们还会相爱吗?

所以啊,我还是觉得很遗憾.许西扬,你知道吗?事到如今,我还是会偶尔有些不甘.

初次见面,我们的头顶下着纷纷扬扬的雪,像是温柔地要将我们掩埋起来.我后来一直在想,为什么那场雪不能够再大一些?为什么没有大到封住来路和归途,将我留下来,留到天光大亮时,让你见一见?那时在我们的不远处,那首正在循环播放的老歌是怎么唱来着?

放下愁绪,今宵请你多珍重.

哪日重见,只恐相见亦匆匆.

许西扬,新年到了,你大概收到了很多祝愿,祝你阖家欢乐,祝你鹏程万里.

我要的不多,我只愿你一切平安如意,我只愿你一切平安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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