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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散文论文写作 时间:2024-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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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山里的夏天

说这话时,夏天就要结束了.这几天,蝉鸣得厉害,仿佛知道大限将至一般,拼着最后的劲头,展现生命的热烈.也有可能是要下雨了,按祖父的说法是,山雨之前,蛰伏在草木深处的蝉虫,是会大鸣大叫,以此来预示天气的转变的.

风里的寒气确是深了,不日就到立秋.前几天,看过老舍与汪曾祺写的有关夏天的文章,动了念头,不如趁着告别的余热,也来说说山里的夏天,虽然,于山里的夏天,我早无完整体验的经历,有限的起居或可传达出不免断章依旧近义的场景.

才回家那天,太阳炙热,风也是热的.午休在乌瓦木梁架设的屋子里,就连梦中都揣着一团火.找不到家的野蜂,嗡嗡嗡地扑腾着翅膀,穿飞在屋子走廊间.阳光斜射过来,格外晃眼.下得楼来,打一盆清水,擦洗脸面,爽肤的凉意,一下子就消了溽热.人少的村子,此时显得更安静了.庭前的阴凉处,聚着几只鸡,或慵懒地卧着,或闲闲地站着,不时咕哝几声.黑色小蚊子的精力倒还旺盛,不出一会儿工夫,就能将裸露的脚背叮出一个又一个包.不耐烦地挥动手臂,赶着蚊子.口干的时候,洗几个山桃,脆甜可口,具足夏天的滋味.

总不能坐消在舒服里,家里家外,总有一些需要着意的活计.提上篮子,出门拔草,摘地瓜叶、豆叶、黄瓜、白瓜、南瓜、茄子.今年的雨水较之往年,尤其少了,瓜藤的叶子长得倒是茂盛,却不爱结果子.言谈之间,不免担心.尤其担心的是家种的那些姜苗,吸收不到水分,就长不好了.“作物啊,最需要阳光雨水,专是日头不成,专是雨水也不成.哎,今年真是要旱死了”,天公主事,实在无法,便只好挑着担子,拿着水瓢,一瓢一瓢地浇水.望天的眼神,绝望又驯顺.

有时,竟下起雨来.豆大的一点,滚动在乌瓦上,溅落在盆在地在山在水,碎在水洼里,波漾出细碎的纹路.不一会儿,由滴串线,如注直下.澡雪枝叶,滋润喉嗓,山色变得空濛起来.雨声刷着瓦片,催动雷声,偶现的鸟语蝉鸣水汽饱满起来,看来有一场好雨要下.喜悦的心情还未生根,远方的乌云散去,公鸡高兴地啼叫,作物再次陷入失落的情绪.

天渐渐地凉下来,黄昏了.风里添了寒气,携着夕阳,转动庭前的枝叶.缭绕在轻柔的光晕中,枝枝叶叶,脱了寻常的姿态,变得神采奕奕起来.似是受了召唤,鸟雀,一只一群,叫得活泼泼、热烈烈的,那种浩大,那种爆发自极静生命中的大动,实在震人心魄.却也只是第一波,息声的鸟雀将声棒传给夏蝉,整个大地整个山林就这么沸腾了.站在树底静静地聆听,不消一会儿,耳内心中便都是虫声了.是对光阴的珍视吧,是对生命的礼敬吧,才如此热诚而富专业水准地演奏命运的交响.古人说,“道法自然”,在敬虔生命这一事上,自然给我的实在太多.

音声之外,黄昏的光影,也真是动人得很.天空不大,庭前对山,正好可以欣赏落日的风姿.在家多日,饮食起居,抬头遇见夕阳的几率并不多,唯记忆里的夕阳鲜活.不见夕阳见光线,神秘的蓝、高贵的紫、烈焰的红,交替出现在山头.隔着柿树茂密的叶子看去,散射的光线,仿佛下伸的天梯一般,该有神仙归瑶台吧.纷披在光影中的一切,房子,马路,稻田,青草,温凉宁静,真是可爱极了.

运气好的时候,当真是能碰上落日的.那深红到近乎发黑的圆球,妥帖地包裹在云霞中,贴着山峦,引人入胜,又转瞬即逝.清景一失难再得,只好对着手机兀自黯然了.黯然的同时,是一行由南向北秩序而优雅地飞掠而过的白鸥,还不及感叹,蓦地便只剩下风中的摇竹以及转灰的暮云了.可遇不可求,心里真是有些失落了.却也只好将珍爱旧物的心意化成怜惜眼前景致的行举,鸡鸭归圈了.

夜幕低垂.月也出来了.实际上,也并未见到月,只是一味地朦胧皎洁,银白的色泽温柔又神秘地泽被在大地上,虫声蛙声一片.倒是有细细密密的星星在天上,偶尔有隆隆而过的飞机声.飞蛾扑腾,人们闲坐,狗叫高低,灯火零落.潺潺的溪声,不断.不耐久坐的祖父,回到房间躺下,夜,便成了我一个人的了.热闹中的静悄,略带恐怖,幽冥人间,不过是共享山河罢了.这么想着,心里也就安定了.

在灯火的深处,偶尔能听到祖父的咳声.上了年纪的他,依旧忙进忙出,是将独处的寂寞化成对物事的深情吧,也是老来不失尊严地自立自强吧.檐前的风铃,响了起来.祖父陪在我们身边的日子,我们居住在山村的日子,真是一日少似一日了.挽留却也无法挽留,便只好珍惜.珍惜藤蔓上的白豆花,珍惜翩飞的各色蝶,珍惜呱呱乱叫的鸡鸣,珍惜行前相送的白鸭,珍惜盘桓疾掠过山巅的归鸟,珍惜入夜之前的最后一抹云霞.逝者如斯夫,残酷而温情.真诚的生活,终究能带给我们顽强的勇气.

薄雾散去的清晨,凉意依旧逼人.只消一朵云便能覆盖住不大的山谷.晨光一点一点地漫上枝叶,漫过房屋,年久的古木投下温柔的影,像守着家人守着爱人一般守护着这里的一切生灵.篱笆边的水,透明着.篱笆内外的花,鲜妍着.篱笆上的天,是分散开来的一小朵一小朵的白云,从西山慢慢移动到北山,一生的时间仿佛就只是为了反复上演这样的折腾.

时间便如停止了一般.只是流转在看不见的深处,再过几日,就是立秋了.

2.半山初夏

近来暑气渐盛,大多数花木的枝叶都转深绿了,唯迟长的槐树叶子,还是新绿颜色,摇摇在风中,参差出时光的交接变幻.

晨昏的风,也透露出节令转换的消息.有浓郁的花香飘在风中,人行往来,觉得陶醉且欣然.这是一种深绿新绿伴生的陶醉与欣然,轻盈中注着深沉,浮悦的心思如匝地的光影,斑驳幽深,是一年之中难得的恰到好处的情绪.

此时,爱看向窗外,尤其是半晨半晌的时刻.对面楼上,有早临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在墙面,照得枝叶朗朗,照得人心暖暖.又有欢欣的鸟雀,掀枝翻叶,栖起之间,发出清脆的鸣声,带将出半山的许多个初夏晨昏.

半山的老屋,坐东朝西.早上太阳也如此时的住处一般,太阳来得迟,傍晚倒是有很好的夕阳,据我观察,倾整个村子,也就在我那半山的老屋,才能看到全村最好的夕阳.

清早之时,当老屋的门庭还罩在沁凉的阴影下,阳光便已临照对面山头.山上有松杉,尤其多竹,阳光下照的时候,如果有风,那些本就稀朗的竹叶,就爽爽绰绰地上下摇开,筛得阳光细碎.若是细看,还能看见浮游在空气中的尘埃,灿然朦胧,如梦似幻,是那些永贮心底的温柔与从容.亦有鸟雀鸣叫,从庭前的石楠树丛,直到对山的松竹之林,热闹到有时不胜其扰,简直想拿起棍棒或石子,然后再用力扔出去,以期打散那些叽叽喳喳的聒噪.

那时,爱拿着书,琅琅地背诵一些名篇佳句.阿爸若在,总会嘲笑我是死读活背,言下大有轻鄙的意思.阿公却是欣慰,不时会凑到身边,看我摇头晃脑的混沌模样.印象深刻的是,大学时期的某个暑假,我在背《唐诗三百首》,背到刘昚虚的《阙题》,诗中有句“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闲门向山路,深柳读书堂”,觉得十分应景,虽无落花,亦无深柳,但确实是闲门对山路,流水过庭前.又读到孟浩然的《夏日南亭怀辛大》,其中有“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的句子,也觉得应景.便觉得古人的可亲可近,古时候的可碰可及,在共有的田园里.

经一天风流云动,就暮了,夜了.启明星高高悬在对山林梢,浸着入夜的薄寒,幽幽闪光.那时,鸡鸭未必归巢,灯火也未亮起,就爱据着栏杆,看远山的云霞一点一点褪去光泽,再浑浑融入山头天际.对此,有时会生出莫名的怅然,又似乎满足,说不清楚.

月亮慢慢升起来.早先,村里人多热闹,灯火明亮,衬不出月色的静.后来,人们出门远行,村子渐渐寥落下来.入夜后,灯火零星,几无人语,显得寂静.自然的音声却因此变得敞亮.若是开着日光灯,就会招来甲壳虫,它们会嘤嘤嗡嗡地绕着灯管飞,飞累了,就一个猛子扎到木质地板上,砰砰有声.觉得它们丑且脏,就灭了灯,只有不时弹落灰烬的蚊香头会闪出暗红的火星,耳畔变得清净了.

眼睛则十分喜悦,因为有淡淡的萤火虫翩翩浮游在空气中.它们不近厅堂,只在石楠树丛飞,飞到庭前的空旷,飞过楼前,又远远地隐入月色.不时地还能听到虫蛙的鸣唱,咕咕哝哝地,振动夜气,很是好玩.偶尔还有飞机驶过头顶的隆隆声,沉沉地碾过,远去.阿公会趁机估测路线,甚至说一些对远方的不浓不淡的向往.

那时的我却是听不懂的,只心无旁骛地沉在月色中.那时的月,安静明净,从为山所环成的圆形天空倾泻而下,柔柔笼上草木房屋,光晕迷人且透明,让人心安,万物因此从容,又缥缈迷离,如一个永不愿意被人打扰的美梦一般.

看着这如梦月色,有了困意.落帘关门,临睡前,能听到不远处的溪声,那晶亮的溪流,淙淙地奔腾在山间,过草木,经人家,并最终抵达一个未知的远方,像极了那不受控的梦,以及那不可拦阻的时间.

所以陶渊明会在《荣木》诗里写道:“徂年既流”,过去的时光水一样地流走了,想来,真是一桩悲情的事.更为悲情的则是,曾经的所经所历所珍所视,都已经迷离缥缈,像极了那时看到的月色.

前两日,向朋友抛出了一个问题:“你还记得此时的家山风光吗”?他涛涛描述,我听之欲泪,家山的四时风致,已在我的脑中混沌.他说我该回去看看,而不当仅仅止于寒暑.建议是好建议,却不知如何回答,毕竟故人已去,旧宅荒废,再回去,大概只能衔哀悲泪了吧?

所以,就这么借着异乡的晨昏,因境感怀,也未为不好.

3.七夕月半

醒来时,雨已经止住许久了.露水却是浓的,点在草木的枝叶上,一副秋的清气凛凛.踏着晨雾,如巡逻的老兵一般,房前屋后地检视起来.粉色的豆花,的南瓜花,浅的美人蕉,粉红而近深红的月季,环墙绕屋,明醒如一丝不苟的日常.尽管,守屋的人已经老去,但是在花木的井然秩序中,仍旧有隐伏的生机催发.

宿在篱边的虫蛹,张开带有斑点的翅膀,化成一只蝴蝶,在西风中翩跹.这是属于秋天的决绝之美,毫不管顾即将到来的履霜坚冰至.那么,且怀着履霜的肃穆,以及履美的欢愉,挑上祭品,提着香烛金纸诸物,前往祠堂敬拜祖宗吧.

父亲说,“我们的祖宗应该已经等候多时了.”

我的心情也随之迫切起来,因为不想让新晋为祖宗的阿公久等.

阿孙啊,祝你万好”,说这话时的阿公的表情,还簇新如昨.然而,毕竟是流年偷换,阿公已去半载有余.为今,只能借助沉默的香火,聊一延续为阴阳所隔的血脉亲情.

踏过蝴蝶翩跹的山径,抵达祠堂.呈贡祭品,烧烛点香,烧纸燃炮.在纷飞的纸灰中,潜心默祷.最希望让阿公看见的是,作为祭品呈贡的生鸡蛋,“阿公,你看,你养过的母鸡不仅还在,也还继续下蛋呢.”这样的希望,自然算不得对阿公在天之灵的安慰,但是在与阿公所遗存的旧物的相对共处中,有生的延续,有岁月温存.

敬拜事毕,归家.重又拿出另外一份香烛金纸果品,前往南山敬神.沿路尽是杂草,绝无人影,只有泊着碎石的山潦清浅,行走其间,通身都是空阔的寂寥.唯一照面的生灵,是一头老实的水牛,许是极少与人接触的缘故,见得人来,也不吃草,只是一脸真诚地见得人近了又送人去远.

南山的神庙也是寂寥的.贪图近便的人们,都到新起的神庙那去了.我却贪爱南山的风景,背后石,旁侧泉,近有松,远处山,立处其中,天地总是开阔的.也因此,从未踏足新起的神庙.也因此,听到有一尊重回南山的小神像时,内心有止不住的雀跃.然而,见着庙前丛生的杂草,以及案上干涸的净瓶时,顿生失落.真不知道,入了杂草肚腹的人事到底有多少.静静添水,点烛,燃香,烧纸.

还未完礼,忽闻人声,又有人来了.来人是父亲的故人,寒暄之余,说起神像重回南山的始末.听得动容,感谢一切在尘世的超尘世的顾念与努力.

再次抵家,时间尚早.父亲处理塌方的泥堆,我则拿着竹篮,摘起豆叶来.连日经雨的豆架,满藤繁茂.一手按藤,一手掐叶.就近的柿树,传来灼烈的蝉鸣.稍远处的住户,有过路的客人,言语来去,说起年少的旧事.透过他们的晏晏言笑,试图去领会也曾提篮摘叶的阿公的心情.是思念,平静,还是牵挂?说不分明.可以确定的是,每一次动作的起落,都是心意的传达.而每一次际临路口的张望,都是绵长的挂牵.正如几千年前的采摘女子一样,低头采摘,抬头思念.而今亦然,低头采摘,抬头思念.思念提篮摘叶的阿公,思念祭祖敬神的阿公,思念有所思念的阿公.

从芳草萋萋,到秋气凛然,绵绵不绝.

4.山中乾坤大

对于今年的暑假,与其说期待,莫如说忐忑,因为那落于半山的再难回去的老屋.以前,总觉得攀越山岭是辛苦的脚程,却不知所有基于血脉相连的辛苦都将化成日后思忆之时所难追及的苦涩的甜蜜.如今,便是有任足下生茧而将山路行穿的意愿,推门来对的,也不过是满山的空阔寂寥.

因此,尽管阿爸在我归家之前,屡次与我言及回山乡的话头,我亦满心赞同.真正抵家之后,却始终固守缄默,只待阿爸想起.蛰在心头的对于人逝之后必然引致的物非的疑虑与恐惧,让我起了一份属于客子的生疏与情怯.这样的知觉,在野蜂将其锋刺探进我左臂深处所生的痛感中,尤显真实.虽然对它们的反客为主略为介怀,到底未有排除异己的打算,只想拿一对置于空鞋盒中的烛子,好备足上山探访阿公新坟所需的祭品.

迅疾缩手,简单涂些风油精,想起阿公在世时异物不侵的井然亮堂,心生黯然.然而眼下,不仅野蜂居家,松鼠亦来撩墙,满地落灰,看得人真是哀婉动肠.一切生成终要败坏,一切有为究是梦幻,茫茫大地凡所开谢不过是万古之寂寞.人居其中,亦莫能外.处对着这般唯变所适的时局,不甘而无奈,有惑却难解.年初,才为阿公筑好新坟抵达城里的父亲,盲而说起人的逝、楼的空,言语之中有着难以消散的沉痛.从旁解劝,征引种种史实,可纵或能说通消逝之必然,毕竟无法摒除一己之哀愁.而在代为主人的恒定之江山胜迹中,便有旷代的心神会遇,也不过是无法代受的如鱼饮水.

这么想着,阿爸已经备好烛子香纸诸种,我也提上水果,随着他前往阿在山上的新家.年初,因俗事所缠,只守完阿公的葬礼,并未帮忙修筑新坟,因此并不知道阿公确切的墓址所在.上山之时,已近黄昏,夕阳浸满草木房屋,行走其间,有深的宁静,静的完好,仿佛我所珍爱的一切都得了时间的特赦,而得以保持最初的完整.却只是记忆的完整了.

行到一半,遇见一只从低矮灌木丛中飞出的黑色大蝴蝶,前后相随,觉得诧异,也不多想,只是安于它的相伴.将近墓地,白云渐散乌云来聚,雨滴旁落.加快步伐,心中暗祷:“倘若阿公有灵,一定不要下雨”.说来也奇怪,看似转密的雨滴渐次疏阔,到山上时,又是满天晴蓝.同行的蝴蝶,也杳然无踪了.

淌过几处山潦,打落一些蛛网,终于抵达阿公墓地.迎面撞见墓碑,墨蓝碑身深红刻字,一派肃穆,却难以描出阿公的音容鲜活.对上墓座高处的青青草坪,听着阿爸口中完善墓地的打算,悲欣结心.摆上水果,燃香点烛,烧纸默祷,“阿公,阿孙回来看你了”.群山同默,宿鸟不飞.转身是灿然幻变的云霞,笼遍山头草木,空美如梦.脱然释怀,便是躯身已作泥土朽,魂神还是恋慕家山的.眼前风致,与半山晚景,何其相似呀.而这般看似巧合或许必然的安排,终于销尽我情怯如客子的生疏,化归乡的可能为现实.

下山途中,看见色白瓣小的花朵,横在转深的暮色中,拨亮早先暗晦的心思,一点一点光明起来,是漫天的星辰了,以为再难得见的故山星辰.搬把凳子,舀水洁面、净足、洗衣,耳边传来略显模糊的电视声,像阿公在世时历过的许多从前.夜风扑面,寒凉中,有故人来会一般的妥帖.心头觉得暖,散入草木深处,是夏虫的闹鸣,声声尽情.偶尔飞过的萤火虫,点点带出黑夜的浩大与温柔.

待到露凝叶稍,才转身上楼.有时也会开了手电筒,看垂在稻叶上的露珠,碧莹交眼,是令人感动的卓富生机的人间景象.或者,到后门的菜园,看新生的南瓜、豆子.它们却有着珍视果实的狡黠,总是把果子护藏在让人乍见难知的藤蔓隐处,为此空老了许多丰收.而所谓蔬果的狡黠,其实是人心的失察,对于这座伴我多年的房子,便是情有难舍,对它的忆念毕竟有限,至于照料更是罕而又罕了.

虽然在往日疏隔的语境下,再次去寻花问果、入田看稻,有流于形式的惭愧,可是一旦见着劈面出现的果子、藏缩于叶的害虫,心底生出的都是真实到足以牵动肺肠的喜忧.如此,我的房子我的家,定会原谅在外游子心力难并的偏失吧?

久滞在外的身体,却早将半山的脾性忘却,也泯然了生居多年的老屋气息,变得敏感且脆弱,频频打起喷嚏来.忙不迭地用纸换纸,可非但止不住鼻子的不安,转又逗出眼底的泪.慌措之间,听得穿过草木的夜风,起了怀念溪声的念头.以前,但凡遇见晴夏之夜,总能于寂落的虫鸣后,遇见淙淙的欢乐.而今,却是一夜悄然.同样悄然的是通村的灯火.年月流转,灯火随暗.既然已无归家的人,那么再不亮起烛照灵魂的灯火,也属情理之中.那么,且任夜骋其广,且任心骋其横吧,且沉沉睡去吧,也许入梦之后,还能照面古老的温暖.

鸟鸣先我而醒,推门有盈眼的绿,还有前来相亲的悠悠白云.自觉地添件外衣,以御侵晨的凉意.下得楼来,无唧唧待食的鸡,无摘菜方归的阿公,阿爸也不知去哪儿了,环屋清悄.愣愣地出会儿神后,便拿起篮子,出门摘菜.在菜园附近,遇见早已出门的四只母鸡.在阿公去世后,就只有它们一直守在家中.对它们有深的感激,唤了几声,并不回应,稍近几步,吓得乱跑,便是备好食物招它们来吃,也是提心吊胆地不与人亲.比对着从前,人行一步,它们便跟一步的亲切,自生感慨.将漫延的感慨,与深浓的菜绿,一并在静默中浸入指尖.又听见下完蛋的母鸡绕屋而鸣的自豪,却怎么都不进屋,只是任响亮的宣言唐突半山的沉静.纵是看见撒下的犒劳米粒,也要迟疑许久,才啄食.

而有限的居家时长,终究无法破除横在我们中间的隔阂.一如庭前渐青渐高的荒草,正是我们与老屋之隔阂的标示.父亲说,等他给水稻喷洒农药后,也会顺便治治庭前杂草.觉得手段的粗暴,待父亲出门后,就在手与镰刀的交互使用中,慢慢拔除盘踞于地的荒草.原是天阴风凉的山中节气,到底耐不住久未劳作的惯性,渐渐地沁出汗来,皮肤亦有些发痒,为活动在草际的虫蚁所影响.稍作停息,继续除草.到地面开阔处,转用锄头.

一起一落间,浮出阿公的影子,以前,每到年节我们归家之前,阿公总会弯身除草、挥锄清路,以此减少我们归家的障碍.然而那时的我们,并不理解阿公的付出与用心,只是欢悦于道路的光洁好走.如今,在对阿公动作的重复中,终于无限接近他在清路之辛劳中所蕴含的期盼团圆的满腔深情.只是这样的接近,毕竟太迟,迟到横着一个幽冥的死生之距.

不堪多想到不敢多想,收了思绪,在外劳作的阿爸也将归家.在清冷的锅灶,备下热烈的午饭.饮食休息,已近黄昏.有嗡嗡的蜂鸣传进乍醒的耳畔,有温柔的阳光透过栏杆洒向木质地板,恍惚宁静,犹如历遍的从前.积尘的桌面,呛鼻的气息,推来现实生硬.坐在门槛上,看纷披在阳光下的枝叶,听啁啾在密林中的鸟鸣,温柔热烈,让人生出抵心的安生与慰藉.兜底变迁,终究还是有这一方为光明所眷顾的时空.

站起来,跟着阿爸,去地里种些白菜.只是很小的一块地,空了许久,杂草遍生.阿爸抄起锄头,起落之间翻出许多蒜子,这是阿妈种下的.她总爱往地里种些蒜子,虽然收获无时,却分外珍视.一旦遭了别人的搅扰,便叨叨地念起来.为此,还与阿公闹出一些笑话.笑笑地避开翻出的蚯蚓,捡起蒜子,后又在种满白菜的坑边重新埋入几颗蒜苗,为了照顾阿妈的心情.在阿爸施肥种菜的同时,我则把多余的蒜子带回厨房,小小的屋子顿时溢满浓浓的蒜香,伴着转凉的黄昏天气,流进体内,散入血脉,缕缕都是生命的暖.提了水,重回菜园,浇菜,插松枝,在朴素的劳作中,身心有归.

却到了行将离家的时辰.为母鸡备食、清锅洗灶、关电源、上门锁,桩桩都是父亲行之有素的熟稔,件件都是我历之有限的伤怀.闷闷地提起行李,走在父亲前头.夕阳渐远,经屋,过木,抵山,独留老屋与转深的黑暗.以前,总爱在光去暗生之际,看悬亮在枝梢的星辰.而今,山路将暗荒草深,已无紧随的眼神,只有程程相送的白云,在山头,在阿公最爱蹲伏的山头.

抬眼看得久了,冷风浸入溪声,淙淙的,沿途皆深情.

5.腌菜

最近心芜得厉害,需要一点看云的闲情,所以行前便把周作人的《看云随笔》一并收入行囊,空下来的时候,就一篇接一篇地,慢慢咀嚼参看.说起来,这套书买来已经有些年头了,却或无翻书的打算,或虽有念想却无正好的时日,如此只一日拖过一日,直到如今才算有了开卷览胜的心境.不过,这也很好,因为适合恰切,所以哪怕相遇迟迟,也仍旧是人间好时节.

看到《苋菜梗———草木虫鱼之四》时,心有所动,因行文中引了一条俗谚:布衣暖,菜根香,读书滋味长.我很爱这个句子,一方面是因为它的朴素清简,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它的意蕴绵长,这正是耕读滋味:有贫,有苦,有希望,有力量.最早接触“耕读”,还是在《曾文正公家书》里,那时便觉得这样的生活方式,清朗可羡,可能是因为经历上的有所相似对应,所以才会有此附会偏爱.

此外,书里提到的苋菜梗的制法,即“去叶取梗,切作寸许长短,用盐腌藏瓦坛中,候发酵即成”,更让我想起阿公在漫漫年月里腌制过的许多菜式:糟菜、咸菜、笋干、包菜干、马铃薯咸、各种豆子干、萝卜干、*干等.在腌制过的如许干菜中,最费时力的当推糟菜.

在此,得先对糟菜一词做些解释,因为这并不是一个常见词汇,事实上,在刚百度之前,我从未见过任何与这一文字组合有关的文字记载,这一方面自然是我的才疏学浅所致,另一个可能原因则是这实在不是一个常见词汇.无论原因为何,我对它的知识意义上的觉知,都只在它的方言发音层面,即我只知道它在我们闽南方言里念为焦(jiao)菜,至于焦菜是否可以在汉语系统里对应成糟菜,心下却是忐忑的.但度娘所介绍的制作糟菜的步骤与焦菜虽有细微之别,在大体上却是相同的,如此,或可将焦菜对应成糟菜.看着自己的不着调,也只好像知堂一样,发出“甚矣我的关于故乡的知识之不很可靠也”的感叹了.

制作糟菜的原材料,是芥菜,通常有青绿、绿中带紫红两种颜色,似乎杂色的芥菜长得更好一些,青绿式芥菜则较为简洁修长,因它的简单纯色,所以更合我心意,但是若以庄稼人的眼光来看,又觉得杂色的芥菜好些.大抵到三四月间即对应到清明谷雨节令时,便会将已经抽花结子的芥菜连棵切下,以为随后将行的播种插秧的活计腾出空间.切下的芥菜通常很多,尽管饲有鸡鸭猪狗,但依旧不能很快食完,且又是不便久贮的青菜,所以会将收回的大部分芥菜腌制成糟菜,以备青黄不接之际的桌上供应.

用来腌制糟菜的芥菜,要选那茎叶好的,选好后,得先将它们摊晒在平展的地面上,待得茎叶柔软,再一排一排放入事先备好的圆形大木桶中.铺足一圈后,阿公便会拿起盐袋,均匀有序地将白盐撒在晒软的芥菜上,纷纷扬扬落雪一般,煞是好看.再用脚踩踏,直至茎叶流汁,盐分内浸,才能停下.这其实是很辛苦的劳作,但偏偏久于劳作且惯于劳作的阿公,总能在稍微用力的踩踏动作中保持步履的从容,有时看起来,简直像舞蹈一样美妙.如是再三再四,直至将备好的芥菜悉数置入木桶内,才能作罢.待此项事毕,便要拿透明的塑料薄膜来封住经过处理的最上一层芥菜.中间的但求平展,边角处却要细致,得像凛冬怕冷的人掖被角一般,将木桶接触空气的部分统统封闭妥当,如此才能让腌下的芥菜成功发酵.此外,还要在塑料薄膜上边镇上几块厚石块,以防风吹.

此后,就是长达半个多月的发酵期.因为藏酵芥菜的木桶就放在上下楼的楼梯下边,因此每每上下楼时,都会扫一眼被塑料薄膜盖住的木桶.大部分时间都平静无波,倏然之间,竟能看见乌泛泛的菜油了,鼻尖也为一股浓郁的酸味所萦绕.心下知道,这是起菜的时候了.收到讯号的阿公,褪去塑料薄膜,再将腌制得十分软柔驯顺的芥菜即前期糟菜一一取出,再分开叶片,架到竹竿上,任阳光曝晒.具体要晒几天,随太阳的强度而定,总之是要晒到干爽可藏乃止.待晒干之后,再合两三颗糟菜为一团,捆成双拳大小,再密封在塑料袋中,以候食用.

也不知为何,每逢阿公腌制干菜到了曝晒期时,天公总爱落雨,糟菜如此,笋干如此,就连多晴少雨的十月后晒制地瓜干也会如此.因糟菜多晾在竹竿上,下雨后可整架整架移入室内,通风阴凉,不易腐变,所以无需特别处理.笋干、地瓜干之类,则多放在簸箕里晾晒,遇雨堆积容易变坏,所以阿公常会生火支锅,任火热锅,再将笋干、地瓜干之类干菜干食放入锅中热蒸,以此除去多余水分、加快腌制进程.但火候不好控制,所以制成的笋干、地瓜干里,不时会有呛人的烟火味道.每每此时,阿公是又觉得可惜又觉得恼火,到底舍不得倒掉,如此,便只好在饮用之际,多尝一种人间滋味了.

可以说,我味蕾层面的偏好,大抵是由阿公在漫漫年月里所腌制出来的众多干菜所塑造的.印象中,那时的餐桌上,虽有青菜,但多是应季的短暂出现,倒是各式菜干经年无缺.尤其在我读初中住校那会儿,更是一盒糟菜一个星期地过,虽则那时因为菜冷难咽的缘故,而喜欢食堂里热气腾腾的新鲜蔬菜,但真正久吃食堂,才发现最难割舍的是,流于唇齿的那一份酸咸滋味.如今,每次回家,最爱吃的反倒不是猪蹄鱼虾,而是糟菜、笋干、豆子干之类干菜.食此,即如归乡,真是归乡.

尽管,在漫漫年月中腌制过许多干菜的阿公,已经隐入年月之漫漫.可是,阿爸已然成为合格的腌制干菜的继承人,他现下种菜腌菜的手艺,比之阿公,也算势均力敌.然而,我的心里在备觉欣慰的同时,也觉得酸楚.

生命的代际承传,竟是这般地悲欣交集哪.抑住深想,坦然下箸:我的故乡啊,终可通过腌制的种种菜干,流转在舌尖,滋味浓长.

责任编辑:柳江子

作者简介:陈燕萍(1990—),女,福建泉州人,汉族.现为四川大学文新学院2016 级在读博士生,专业为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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